9、全明星周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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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候场吧。”
“嗯。”余夕佳接过塞过来的账号卡，顺手揣进兜里。
舞台的音响格外响亮，穿过墙体震得她飘飘渺渺。越靠近舞台入口，音波荡进五脏六腑，整个人都仿佛水面涟漪，柔软得没有一点自我。唯一的稻草是手伸进口袋里紧紧攥住的账号卡，卡不锋利，却在手心留下一道刻痕。
“余夕佳？”
“嗯！”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
“先在这边等一会吧，你前面还剩一个呢。”工作人员给她指了一下座椅，那儿有一个人也在候着——他今天没戴发带，顶光将他的脸照得有些恐怖，耳骨上的耳钉时不时迸出一点银亮光芒——唐昊。
余夕佳走过去，隔着一个位置在长椅上坐下来。她侧过头瞧唐昊，他的眼睛上挑而锋利，里头是一只豹子蠢蠢欲动。余夕佳顿时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苍茫的非洲草原上，没有礼貌，没有谦让，实力至上是烙在每只动物骨血里的法则。
“唐昊选手，到你上场了。”
唐昊两腿一蹬站起来，他边伸展四肢，边漫不经心偏头瞥了余夕佳一眼。他扭回头，昂首阔步地走进通往聚光灯下的昏暗通道。
唐昊刚走，余夕佳的左边空出来了，右边就立刻被填满——是孙翔，他就坐在余夕佳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他穿着件大毛领，金发张扬，神情桀骜，全然没有新秀的谨小慎微。
这是孙翔进入联盟的第二个赛季，按时间算确实是新秀。可是，一出道就力压所有同期选手斩获“最佳新人”，第二年就接手神级账号一叶之秋成为豪门战队的队长，这样的孙翔居然会来参加表演赛性质的新秀挑战赛？
“哼。”孙翔抱臂往后一靠。
偷偷打量人家的余夕佳微微点头示意。她收回目光，双手搭在膝盖上，盯着地面发呆。
“切……”
余夕佳努力放空自己的思想，胸腔里方才猛烈跳动的节奏也渐渐缓和下来。她听到工作人员在叫自己上场，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站起来走进通道。
前方越来越亮，余夕佳略略低头走上舞台。等走到主持人身边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舞台明亮的灯光。场下气氛正热，候场室里没有转播屏，余夕佳并不清楚方才唐昊“以下克上”的举动。
她接过递来的话筒：“我要挑战呼啸战队的方锐前辈……”
“我希望前辈能够使用现役账号卡！”
她目光炯炯，看着方锐一步一步从呼啸的选手席上走下来，在主持人的另一边站定。
方锐是目前盗贼选手中的第一人，如果这是常规的新秀挑战赛，一个玩盗贼的后辈指名挑战他，他会很乐意用他出神入化的猥琐流技术好好地打一场表演赛。可是就在刚刚，他的队长林敬言才经历了一场一样开头的挑战赛，唐昊毫不客气地说道：“以下克上！”
“第一”的名头只能有一个，林敬言是“第一流氓”唐三打的操作者，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被公认为“第一流氓”的选手。可随着年纪增长实力下滑，林敬言在流氓选手中的统治力逐渐削弱，唐三打的“第一流氓”之名渐渐与林敬言这个操作者分离。而后起的唐昊虎视眈眈，从张佳乐退役后飘摇的百花战队里强势杀出，全然压过百花缭乱的继承人邹远，在上半个赛季展现出不可小觑的实力。比之老态渐显的林敬言，新兴的唐昊在各种数据统计贴、战力分析贴中被更广泛地认为是当下第一的流氓选手。
“以下克上”不是口号，而是唐昊的宣言！
而且他做到了，他在公众面前打败了全力以赴的、使用唐三打的完全体林敬言。
目睹这一切的方锐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他是林敬言的搭档，他很清楚林敬言在渐渐走下神坛，唐昊的出现和胜利加速了这个过程。
他并不担心这些会在他身上重演。第五赛季出道的选手，基本上才二十一二，正是电竞选手的巅峰期。而余夕佳，他看过她的比赛，打得有点新意却乱七八糟，想打败他还太嫩了点。
他不相信这小丫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使用现役账号卡呢？
台下的观众大多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以下克上”再重演一遍呢。
余夕佳两耳不闻台下声，她会抓住这个机会——第一盗贼。
——
载入游戏。
角色刷新。
高大的乔木、密集的附生植物、凸起的板根、还有从遮天蔽日的枝叶间漏下来的光线和水珠，荣耀的游戏场景拟态又求真，电流在耳机里转换成滴水声、蛇虫爬行的摩擦声、甚至隐隐约约万物生长的声音。
余夕佳看着满屏的绿色，操纵着云之君兮前进。
刷新点往往分布在地图对角线的两个端点附近，不过个人赛的地图一般不会太大，不然选手绕圈绕了半天还没碰上面，鬼知道一场比赛能拖到多久去。方锐是惯会游走隐藏打伏击的，余夕佳干脆在公共频道报了个中场的坐标。
云之君兮：前辈，这里见吧
鬼迷神疑：好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余夕佳知道方锐肯定会藏在坐标周围等她上钩，她仔仔细细看过战队对方锐的数据统计，不管是个人赛还是团队赛，方锐都很少与对手正面对抗，少有的几次是对手太难缠完全脱不了身。鬼迷神疑不出现没关系，她知道他在。云之君兮就是钓出鬼迷神疑最好的饵。
云之君兮的鞋子装备是70级橙装，有着很可观的移速增幅。云之君兮身上的橙装都换了个遍，余夕佳几乎是放弃了防御增幅，把移速和暴击数值点了个满，这是她在网游里的状态。从踏上职业赛场起，她就没机会再自主地选择装备和战斗方式了。新秀挑战赛不是正式比赛，她输掉也不会影响什么。对大部分新秀来说，这场比赛几乎必输无疑，不管是出于人情还是实力。但因为表演赛性质，前辈一般都会放水，留给新秀一些展示自己的空间。俱乐部也知道这场比赛的输赢无足轻重，也一般不会干涉选手参加，当然也有个别俱乐部出于商业化的考虑，会另有安排。
临海就是抱着想要余夕佳在这种大场面上露露脸刷点观众缘的想法将余夕佳的报名表交上去的。
对余夕佳自己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近距离观察方锐的机会。上周临海客场对呼啸，余夕佳第一次在线下见到“第一盗贼”的操作者，可惜她在个人赛，方锐在擂台赛，无缘交手。而方锐在团队赛里的表现一如既往，游走、躲藏、埋伏，现场看比赛使余夕佳感悟到从前没有觉察到的一件事情：她那些看视频学来的只是技术，而不是思路，她能够复刻方锐的连招，却学不来方锐的从容与灵活。
云之君兮并没有全速赶路，余夕佳在刻意控制，将移速压低在换装备之前的程度。地图中心有一小块空地，曲曲绕绕的藤蔓铺了满地，湿滑的苔藓见缝插针地露出一点毛茸茸的绿意。云之君兮降低速度，改跑为走，不停转动视角谨慎地观察周围。
云之君兮：前辈我到了
鬼迷神疑：挺快的嘛
“嘭！”
匕首格挡住大力挥来木棍，锋利的刀刃直接砍断了半截木棍。鬼迷神疑立刻撒手想要溜之大吉，却被云之君兮贴身缠上。余夕佳提了手速，匕首左一刺右一扎，明明只有一柄武器，却挥出了箭如雨下的感觉。方锐尽力躲闪，鬼迷神疑身上还是多了几道血痕。
“才不跟你玩儿了呢。”方锐恶狠狠地想。
直立着的鬼迷神疑突然往后一倒躺在地上，云之君兮挥空，鬼迷神疑伸腿一踹，绊倒了云之君兮，同时他自己往旁边一滚，躲开摔下来的对手。
余夕佳操纵着云之君兮站起来，再往四周看时已不见鬼迷神疑的身影，只留下一道草木被压倒的痕迹，这是鬼迷神疑逃走的路。
但云之君兮不会去走鬼迷神疑的旧路，她足尖轻巧一点，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树干。繁密的树枝相互覆盖，云之君兮循着地面上的压痕，灵活地从各种狭小的空处钻出，去寻找鬼迷神疑。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
找到了！云之君兮立刻调转视角，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树枝严重地阻碍了她的视线，余夕佳很难判断出鬼迷神疑的位置。她犹疑了一瞬，还是操作着云之君兮靠近。
屏幕突然变黑！被致盲了！
余夕佳连忙让云之君兮进行受身操作。这是沙暴陷阱，致盲的同时还伴有吹飞效果。云之君兮攀爬的高度没有超过陷阱覆盖的纵向空间，所以当云之君兮进入这个空间时，隐藏的陷阱立刻发动。
偷袭！
鬼迷神疑突然出现在云之君兮身后，现身的同时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向云之君兮。偷袭是盗贼为数不多的高爆发技能，偷袭成功的双倍刺杀伤害使得云之君兮的血条明显下滑了一截。余夕佳提起手速，反手抢出一刀割喉。3秒致盲效果还没过，沙暴陷阱附带的无属性攻击也还没停，但余夕佳可没想着要跑路躲风头，等身上的debuff解除了再做打算。抓方锐不容易，她才不会撒手。
云之君兮往后一踢，碎踝！几乎是眨眼间闪到鬼迷神疑身后，匕首朝一片黑色中那一小个标记点刺去。
要害攻击！
这是余夕佳这一场所选择的打制技能。
这一招的伤害出乎意料地高，成功刺中要害点会有200%的物理伤害加成，可鬼迷神疑下滑的血量似乎超过了这个范围，更别提鬼迷神疑那一身装备对物理防御的加成。
旁观的职业选手因为直播而被要求不能看手机，只能百无聊赖地看比赛。有高英杰打王杰希、唐昊打林敬言珠玉在前，他们没对这场新秀挑战赛有多大期望，一个还处在新人墙的后辈和一个猥琐流大师，怎么想都不可能像那两场一样“以下克上”，他们也就没多认真看，而且方锐那满手的不要脸操作看得人牙痒痒，不如不看。
“方锐不会翻车吧哈哈哈哈。”黄少天看着大屏上方锐表情微变，忍不住笑话一下。
“是银武，应该升到70级了。”喻文州说道。
“这么快就完成银武的升级了？临海很重视这个新人嘛。”
在荣耀圈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自制装备未必是最强的，但最强的装备一定是自制的。”银字装备研究不易，可能砸进去一堆稀有材料，成品的属性还不如橙装，运气不好的还可能跟紫装、蓝装差不多。而联盟里的中下游战队，因为材料、资金、人才种种原因，往往广泛地在比赛中使用橙装。云之君兮能拿着手中的银武匕首上场，就代表着这把银武已经在某些方面超过了橙武。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应该是暴击一类的词条或者高额的伤害加成。
张新杰扶了扶眼镜，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
和方锐同期的白言飞大爆手速拿手机拍下了屏幕上方锐的表情，发在他们五期群，并附上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零一度的杨聪有些惊讶，在联盟二十支战队里，对匕首类武器的研究三零一度可以算得上第一，风景杀的银武缭影乱武在制作方案上就偏向于刷出暴击几率提高的词条以及物理攻击的加成，这使得本就高爆发的刺客拥有更加恐怖的短时输出能力。盗贼的输出能力偏弱，用这样的属性补短板也不是不行。
鬼迷神疑身形一顿，接着踉跄两步，作势要逃，云之君兮去追，却踩中了陷阱扣。先前鬼迷神疑消失在她视野里的那点时间够布下两个陷阱吗？眼前鬼迷神疑的身影抖动得虚幻，余夕佳直觉不好。
刺刃风暴！
鬼迷神疑忽的出现在云之君兮面前，拿着匕首连续突刺，最后一刺所携带的击退效果使鬼迷神疑和云之君兮终于拉开了距离。余夕佳认出了这个招式——刺客的60级大招刺刃风暴。虽然只有一阶，但连击所叠加的伤害值也不低。
剩余血量不多了。云之君兮几乎没有额外的防御加成，挨了鬼迷神疑几个大招后血量下降得飞快。还是没能从鬼迷神疑手中抢到主动权，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余夕佳不免有点失望。她长舒一口气，飞快打起精神，投入到战斗中去。
最后的胜利者当然是方锐。不愧是顶尖的猥琐流选手，这不单是技术的比拼，还有心态，方锐的陷阱真是防不胜防，时不时还会蹦出几句垃圾话，心态差的跟方锐打着打着很可能真会破防。
余夕佳握紧拳头，她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全明星周末（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