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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和亲 ...

  •   “报告将军,公主殿下在营帐外。”

      谢将军方结束今日的演练,闻言用宽掌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演武场不得随意进出,不过左右小殿下深受陛下宠爱,沈容旌这小子现下又是他最为得意的部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了想,决定睁只眼闭只眼放人进来。

      “派些人恭迎小殿下进来。”

      赵迎新拢了拢鬓边的头发,见到来人随意免了礼便踏步进去。

      得了令的将士都纷纷退让而开,少女虽脸庞稚嫩,却不难看出身上那份养尊处优的骄矜。皇帝早些年是个封王庶子,当时宠爱的月姬诞下的长公主性子倒是平易近人,这小公主却不同,自小在王宫长大,出生之日起便是大赵最尊贵的嫡女,即便颜色生得不及二位兄姐,脾气却是最大的,是以连不近人情的谢将军都得卖她几分薄面。

      她示意身侧的近侍抓了个低着头的小兵问了什么,得到答复后眼眸亮了亮,昂着头便离开了,甚至吝于给予这些将士一个眼神。

      等公主一行人洋洋洒洒走远了,好奇心重的新兵便开始低声和老兵交头接耳。

      “哎哎,小殿下怎么突然来咱这儿了?”

      “我猜是为了见心上人。”

      “心上人?谁啊?”那新兵一脸不信,小殿下身份尊贵无比,什么人还需她亲自来见。

      “蠢货,动动你那猪脑子,自然是沈小将军,他和公主殿下可是青梅竹马,听闻殿下待他与旁人不同得很。”

      沈小将军?

      差点忘了军中还有这位玉面郎君,脑中浮现一张神仪明秀的面孔,那新兵不由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三年前沈容旌跟在谢良骏手下,一张面皮白净精致,一眼看去便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公子哥模样,与军营里整日风吹日晒的将士格格不入,当时不少人觉得他只是来混混日子抢些军功的,私下里多有不服。

      谢良骏练兵自有一套,只要在演武场内,无论身份地位皆可比试,只论输赢。于是便有胆子大的仗着这一点向沈容旌挑战,几番对阵下来,众人倒是看出了这沈容旌底子不错,只是从未上过战场,少了些对战的经验,这也便宜了几个久经沙场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跳上擂台,想着一定要给他个下马威,哪知道这沈容旌竟是个硬骨头,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的,吐几口血,倒了又爬起来,被人抬下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青青紫紫没一块好肉。

      后来有人传言军营里有皇都的人,这事若是传到皇都,这几个将他打成重伤的士兵没一个有好果子吃,那几人这才后知后觉怕了起来,他们虽没赢了沈容旌,却将他伤得数日下不了床,这要是怪罪下来他们都要没命。谁知战战兢兢了好一段时间,沈容旌伤都养好了,竟也不追究,反倒送了好些好东西说是多谢指教,还望下次下手更狠些。

      谢将军颇为欣赏他这不要命的打法,还说南越人狠毒残忍,若是贪身怕死之辈,上阵与之对战必然溃不成军。

      想在军中树立威信最为简单,打胜仗便是了,若是打得令敌方将士闻风丧胆谈之色变便更好了。不得不说沈小将军虽有些年轻气盛,却胜在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人又极为聪明,用兵之法一点就通,三年下来让南越人吃了无数次败仗,前阵子南越人的首领出了事,派来使求和归降,这才休战回去复命。

      如今这军营中,除了谢将军,便是沈少将军最得人心,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武功本领都是一等一的,性子又爽快,从未瞧不起人,样貌又俊美,公主殿下若是倾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对,今日练兵,沈少将军定然又要受伤,他往日打起来便不心疼自己那张脸,时有鼻青脸肿,若是公主见了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那士兵又暗暗担心起来。

      “想什么呢,走,吃饭去了,人家和咱不一样,咱们只管填饱肚子就成了”。

      身旁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推着他去吃饭。

      二人勾肩搭背走了,惊起一旁啄地的雀鸟,扑愣着翅膀叽叽喳喳飞散开去。

      赵迎新顺着面前人手指的位置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颗松柏树下坐着一人,背影清癯,垂首不知在做什么。

      “你们都退下。”

      她屏退了旁人,走近几步才看清少年的侧脸。

      比从前黑了许多,左脸肿了一块,嘴角还带着干了的血迹,此刻正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

      这人前阵子还写信来说自己百战百胜,从不受伤。

      “算了,本宫要回去。”

      少女没意识到自己皱紧了眉头,身旁的宫女偷偷瞧赵迎新的脸色,知道小殿下这是不高兴了,不敢多问,赶紧跟着命人备车回宫。

      马车的帘子放下前,赵迎新看了她一眼,声音不辨喜怒。

      “吩咐下去,不要让他知道我今日来过。”

      沈容旌忍痛上完药,拿起一旁打湿的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血迹,莫名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扭头向四周看去,只有一旁树梢上停着的几只雀鸟歪头看他。

      他起身走了几步,闻到空气中残留着某种熟悉的气味,若有似无,然而环顾四周,并无任何人留下的痕迹。

      “我们的小公主这是怎么了?”

      华重熙端着一盘糕点,眼瞅着赵迎新面色不虞地将头上数支钗子取下丢在梳妆台前。

      她扫一眼便认出,这些簪子样式华丽繁复,是赵迎新平日最喜欢的。

      桃形瑞花铜镜映出粉衫少女出神的脸,赵迎新看了眼镜子,想起这是长姐赵迎休先前赠她的。

      赵迎新和赵迎休虽不是一母所出,感情却十分要好。

      长公主的生母月姬一向病弱,早在诞下赵迎休时便难产而亡,故赵迎休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与迎新、景誉亲密无间。

      赵迎休像生母,生得肌肤如雪,身姿绰约,仿佛落尘的姑射仙子,如今年芳不过十八,性子却极为沉静,一向在宫里深居简出,最喜爱焚香礼佛,每月惯常两三次出宫也是为了去皇寺祈福。

      虽然很少提起过月姬,但众人皆知长公主心里十分思念母亲,因为月姬的牌位就供奉在城西的皇寺。

      父亲几次三番提起她的亲事,却对比她大两岁的阿姐不闻不问。她此前也小心试探过父亲的意思,得到的却是“你阿姐与你不同,父皇自有安排。”

      “你还没用过晚膳,喏,糖蒸酥酪,你最喜欢的。”

      华重熙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赵迎新被她喊的回神,闻言应了一声,没仔细看便拾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一口咬下,脸上明晃晃写着食不知味。

      华重熙还以为她是被沈容旌给怎么惹恼了,一脸求知欲旺盛。

      “说吧,怎么黑着脸就回来了,没见着你那少将军?”

      赵迎新摇了摇头。

      “他在演武场受了伤,我寻到他的时候,见他自己在上药。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身上有那么多伤痕。我知道行兵打仗,皮肉伤是免不了的……”

      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一幕撕破了所有人在她面前粉饰的太平。

      前朝既有外戚干政,又有宦官专权,积贫积弱,战乱不休,被祖父带领的起义军轻易便推翻,然而立国不足二十年,留下的不过是个腐烂的空壳子。

      而被祖父认定纨绔愚笨、不堪大用的父亲却因为几位兄长相继死于权力争斗和叛军作乱被急匆匆从封地召回,为了美化造反的行径,祖父还将前朝郡主赐婚给父亲,直到眼见着这不成器的小儿子登基才草草咽了气。

      然而这么些年,除了南越如今算是明面上归降,塞北、西境两匹饿狼一直虎视眈眈,更有流窜的前朝余党妄图复国。

      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担子几乎都落在太子的身上。

      北翟两年前曾派来使,他们的可汗口气很大,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竟要赵国将公主送过去做夫人。

      父皇没有同意,甚至直接派华将军去了北边坐镇,华将军威猛,这么些年确实狠狠打压了北翟人的气焰,然而塞北王的几个儿子骁勇善战,近两年愈发咄咄逼人,若无华老将军带兵驻扎,恐怕早已突破边防长驱直下。

      皇室只有两位公主。

      这也是父皇迟迟不给阿姐定亲的原因。

      前几日华将军回皇都,随行的还有一名北翟来使,说是又来商讨和亲之事。

      整日打打杀杀哪有不受伤的,华重熙心里不以为意,可见她如此闷闷不乐,还是出言安慰。

      “别想那么多了,你饿不饿,要不再叫人上些吃的?”

      男人有什么好想的,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赵迎新看出她的想法,无奈笑笑。

      “算了,天都黑了,你今日抄书累不累,明日还要去吗?”

      一提起这个,华重熙整张脸垮了下来,幽幽叹口气点头,把糕点当做赵景誉,她又恶狠狠咬了一口,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喋喋不休开口抱怨。

      月牙儿缓缓爬上树梢,殿外守夜的小宫女脑袋小鸡啄米一般,一下一下点着地打起瞌睡。

      殿内烛火温暖,偶尔传出几声少女的轻笑,华重熙神情浮夸,几乎穷尽所学形容今日抄书有多痛苦。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说起苦事来也能傻乐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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