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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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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可否问一句,这位老丈身上有多少人命?”魏溶小心翼翼地问道。
匪首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说道:“百八十条倒是有了,我这干爹原是开黑店的老江湖,人肉包子不知卖了多少年。”
魏溶皱眉道:“看来这事有点难办,符水只能缓解。若是想根治,还得举行一场法事,才能送走魂魄。”
见干爹比先前情况好一些,匪首对魏溶的手段有了几分信任,听他还有法子,于是问道:“什么法事?”
当下魏溶做出掐算的动作,随便算了算,说道:“恕小道直言,令尊素日杀孽极重,海上是封闭之地,易使怨气存留,如今冤魂全部追了上来,化解起来怕是一番难事。”
“你难道是想让我去岸上道场做法事?”土匪头子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看着魏溶,道:“你当爷们是傻子,会去岸边被官差缉拿?”
魏溶忙道:“自然不是,小道有一个调和的法子,只是需要活祭。”
那群船夫自然知道活祭的对象只可能是自己,更是怒了。
匪首倒不在乎那群船夫,他原是要将人杀了的,只是想威胁他们再教一些海船操纵的手段,才暂时留了一命。他并未多做权衡,当下道:“倒是有现成的性命,只是需要几条呢?”
“过去死的那些魂魄借着这股阴煞之气一起涌了过来,须得用用七七四十九人,方能成阵。到时候我们靠近岸边,但为了安全考虑,并不登岸,只将他们放在礁石之上露出一个头来,以此假做在岸上施法便是。待过了六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然淹死了,法阵已成,我们再返回念咒,法阵已成,人便好了。”魏溶不慌不忙道:“我会掐算好时间,提前在船上设置祭坛。”
“不登岸倒也使得。”土匪头子盘算一番,他见过海岸的礁石,十分崎岖,且水高的时候,只肖一个浪花,便能将人打入水中,这群船夫必然活不下去。且这船是平底船,可以靠近较浅的海水而不搁浅,到时候可以直接将人捆好押送下去。就算有什么意外,可以直接开船逃跑。更何况魏溶说的是在船上设祭坛,并没有趁机跑下去的意思,让他更添了几分信任。
他们数了数活下来的船夫,恰好是四十七人,还差两人。一时间海盗面面相觑,生怕自己会被头目送下去活祭,也有胆壮的望向头目。匪首面色一寒,冷笑道:“你这是想挑拨?”
魏溶本就没想挑拨能成功,当下并不慌乱,说道:“也可以扎两个假人下去。”
“那为何不都用假人呢?我听说你们道家有句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用假人岂不更好?”匪首向前走了几步,气势更加骇人。
魏溶一时间不知该说这话道经里没有,还是该诧异一个杀人如麻的匪寇说这些。他定了定神,编造道:“用活祭来消弭怨气,此算邪术,供的只能是有阴煞之气的邪灵,而不是三清祖师。三清祖师自然是怜惜万物的,但邪灵并非如此,用两个假人也就罢了,不敢再三诓骗他们。”
匪寇想了想,觉得有理,就道:“你若是做成了,我必定好好赏你的,若是敢骗我,我立刻让你去见你的祖师爷们。”
魏溶忙做出害怕的形容,心中倒也木然了。待到他掐算好时辰和方位,匪首听了,问道:“这是哪里?”
“是南丰村。”魏溶回答之后,看了看之前和他久聊的李大伯。
李大伯原是愤怒,对上魏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一种沉静。
李大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你会领路吗?”匪首问道。
魏溶兀自沉默,李大伯说道:“我会。”
“你领路?”匪首惊奇道:“这可是让你去送死,我可不会因为你领路留下你的性命。”
李大伯道:“我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辈子,若是死,只希望离岸边近一些,尸首容易被冲上去,还能落个入土安葬。”
匪首闻言后,并没有露出更惊异的神色,毕竟时人讲究入土为安,哪怕是以海为生的人亦有此观念,于是道:“那我倒是可以赏你一个好死。”
李大伯苍白着脸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匪首终是同意他去领路。
魏溶一路没有闲着,有条不紊地摆着祭坛,直到天间鱼肚白的时候,船靠向了他们说的岸边。按着魏溶所绘的阵法图案,匪寇们将船夫扔到了裸露的礁石之上。
魏溶念了一会儿驱邪的咒语,将符水再次喂给那土匪老头,老头喝了,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到晚上那群活祭死光了,他便无事了。”
匪寇走过去试了试呼吸,十分平稳,再不见老头之前的疯狂之态,终于是相信了魏溶。只等着晚上到了,再来将活祭们杀掉。
那群船夫们蹲在礁石之上,脸色难看,他们将怨气向李老头发泄:“你帮着那群土匪害我们,以为自己会活着吗,不是和我们一样被淹死?”
李老头叹道:“他是在救我们啊,你想想如今是什么时辰。”
那群船夫听了依旧愤愤,可有的脑子快的人反应过来,“马上就落潮了。”今日海水是酉时涨潮,卯时末落潮。是以此时水位虽高,可只要挨过这会儿,水就会落下来,何况又是将他们拴在了礁石之上,他们都是精通水性之人,可以撑一阵子。只等着土匪们离开,自己就能在落潮后站在沙滩之上,想法子将石头磨破,到时候他们去同官府说起此事,自是能在匪寇返回之时,拿了这群匪寇的。
“他竟是在救我们?”船夫们惊讶道。
“否则他为什么要选这片礁石呢?”李老头叹道。每一处海边的礁石形状都不太一样,这片海域的礁石连成了一片,船夫们被扔在靠近海岸的一侧,不会轻易被海水冲下去。
那日李老头讲起附近的荒僻海域,不少人都在一旁听着,他们记得魏溶也在场,明白魏溶确实是想办法救他们。
“他这是赌一把,赌那些土匪之前长居陆地,不知道海岸边的涨潮和落潮。”本来愤怒的人群一时间沉默下来,说道:“那他的性命,怕是难保了。”
“唉,他救了我们一命,我们自然要给他供牌位的。只是年纪轻轻,可惜了。”李老头叹道。没过多久,潮水下落了一些,他们想办法将绳子磨破,游了一段时间,到了岸边,去通报官府之人晚上捉拿匪寇。
到了晚上,一船土匪向岸边驶去。
魏溶早找了养神的借口,回到船舱中歇着。那匪寇对他并不放心,但又知道他全无武艺在身,只派了两个人跟着他。
今天这番功夫,尽是他昔日在白鹿观中学过的。白鹿观的那群道士虽然神叨,糊弄人的本事却有不少,包括能燃紫气的符咒,和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香。
魏溶给老头用的都是烈性的迷药,第一次因着给自己喝,没用多少,且提前咬破指尖,使神识清明。第二次,倒是毫不留情地加大了剂量,老头可以躺上两天两夜才会醒转。
快到了岸边之时,魏溶起床,如那天晚上一般,背对着匪寇朝三清祖师们上香。那俩匪寇怕影响阵法的效果被老大迁怒,自然没有阻拦,直到听到外面大喊:“有官军。”
“官军?”看守魏溶的匪寇脸色一变,正要起身,忽觉得浑身无力,而他的同伴此时一脸痴痴笑意,口水沿着嘴角流到了衣服上。
魏溶松了口气,心知匪首怕是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他不能停留在原地。他虽然有必死的觉悟,但也不打算轻易就死,依着那天送几位大婶离开的路径,往船舱下面跑去,躲到一个很小的隔间里。这个隔间同样有一个窗户,他将窗户拉开,预备着情形有变就跳海。
他背后背着一个葫芦,是道士常用之物,亦是可以浮水的东西。
一阵箭矢声飞掠过,上方的甲板传来哀嚎的声音。因着船夫们将情况上报,官府早早布置好了战船,继而用长柄钩勾住了船只,不让匪寇们逃脱。很快,训练有素的官兵们杀上船只,他们本就人多,没有悬念地解决了战斗。
“搜一搜,有没有活口!”此人讲的是官话,应当是指挥此战的统领。
魏溶没有急着动作,只等着残余匪寇清理完了,再往外走去。自己看上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官兵们只肖看自己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土匪,只是人质。
正想着,魏溶听到自己所处的舱门发生了响动,他犹豫着对面会是残余匪寇还是官兵,于是没有上前,只是躲在最靠窗的地方,预备着意外。
舱门打开,魏溶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是一身官服,他忙将双手打开,想要第一时间示意官兵没有武器,结果那身着官服之人后面现出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那张总是一派清正的脸上浮现出疲惫之色,似乎是有几夜没睡。原本如古井一般的眸子里满是伤痛。是叶帧,是同他分别三年,讨厌着他的叶帧。
魏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
叶帧脸色一变,却没有说出什么话,而是以更快地速度往前急走几步,一把拽住了魏溶,将他从船舷旁边拉了过来。
魏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险些让他摔落下去,不禁也是一惊,可叶帧的出现更让他惊异,他不知该做如何反应。许是天可怜见,他提醒吊胆许久,又受到更大的刺激,适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