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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遥祝什么 ...

  •   下人尽皆退走,厅堂里只剩下了姚自量一个人,韩广张也吃饱喝足,打着酒嗝心满意足的走了,男孩才慢慢的移开了身下的瓦片,从缝隙里朝下望去,见姚自量正靠着椅背,半眯着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正闭目养神,又像是打着瞌睡。

      昱竖依旧站在树下,手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石头,不停的用指腹碾磨着石头的棱角,眼前出现了之前的一幕,男孩正用一双带着怜悯的眼睛看着自己,他不自在的动了下身体。

      等了片刻,房顶上的男孩听到有轻微的声响,举目四望,却没见有什么异动,包括房里闭着眼的姚自量。

      又等了片刻,男孩不动声色的在袖口里掏了掏,手里依旧是一根亮闪闪的银针,手指微动,就见一个纤细的身影飘然而至。

      姚戚戚已然到了房顶,脚下用力,将刚才挪开的瓦片重新归于原位,银针就这么戳在了瓦片上。

      见被发现,男孩毫不犹豫的丢了银针,向后跃起,一个生涩的腾空翻滚,险险的将手挂在房檐上,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地上。

      男孩正欲逃跑,姚戚戚也已灵巧的翻落在地,白皙的手指在男孩领子上一滑,男孩就如泥鳅一般滑溜,姚戚戚一下没抓住男孩,有那么一刻的愣神,男孩来不及往后看,趁此空当拼了命的朝前跑。

      姚戚戚没有昱横的速度快,追的很是吃力,可唯一的有利之处,就是这里是知府衙门,周围都有人看着,男孩跑的空间有限,不过她一直没想明白,这么严密的看守,这男孩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疑惑归疑惑,姚戚戚根本不想惊动其他人,在男孩的身影快要消失的前一刻,出声喊道:“我有办法帮你。”

      男孩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富家小姐是姚自量的女儿,听到这话他停下了脚步,他对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抱着一点侥幸,虽然脚步停了,他神色很是警惕,问道:“你是谁?”

      姚戚戚慢悠悠的朝前走了几步,在快要靠近男孩之前停了下来,男孩谨慎的朝后退了两步,姚戚戚先是扶着双膝喘了几口气,她确实跑的有些累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我是埋伏在他们身边的人,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毕竟年幼,男孩心性单纯,没想到去问姚戚戚是如何知道自己需要帮忙,嘴角微翘:“你骗人!”

      姚戚戚展颜一笑,笑容亲切:“我不靠近你,你自己看,我有没有叫人来,如果真叫人的话,你跑的再快也没用。”

      这句话男孩相信,好汉架不住众人围,况且他只是一个小孩,武功也不算怎么高强,想是这样想,他依然戒备,再次退后了几步,远远的和姚戚戚两厢对峙。

      姚戚戚也没动步,她两颊浮上了微红,鬓边还有些薄汗,但她面色平静,又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男孩见刺杀失败,又是与面前这人有关,只觉不管如何,还是不能与她多话,接着退后,转身就想走。

      姚戚戚急急地追了上去,再次叫住他:“你是临家城的人吧,你们知府的意思我也知道了,我来想办法让大帅改变主意。”

      男孩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你有这么大能耐?”

      他说完话,上上下下打量着姚戚戚,见姚戚戚绸缎裹身,靴镶金边,俨然是个富家小姐,既然那位将军拿不了主意,他沉吟片刻,又开始心存侥幸,不管如何,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真有用。

      姚戚戚见他眼珠转动,料定他动了心思,故作轻松的指了指最近的一间房:“我们进去说。”

      说完她看也不看男孩,转身先走了进去,男孩将信将疑,片刻后犹豫不决的走了过去,却没进屋,就站在门口,这里他经常来,知道这一间是知府老爷的书房。

      姚戚戚却是第一次来,进屋后扫视了一圈,见屋内陈设简单,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见桌上有茶壶茶盏,还有茶叶,没有去看门口的男孩,旁若无人的泡了一壶茶。

      似乎觉得姚戚戚没有恶意,男孩这才跨过了门槛,姚戚戚回头对他又是一笑,笑容和煦,问道:“要喝茶吗?”

      男孩摇头,后背靠着门框,双手附在胸前,依旧站在门口,正色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姚戚戚将茶水倒入了茶杯之中,纤细的手指握起杯身,轻轻的晃了晃,问道:“你是来行刺大帅的?”

      男孩毫不遮掩,直白的道:“一开始不是,我只想知道他的想法,不为什么,只希望不要打仗,可是听到他的那些话,我就想问你一句,我该不该起这个杀心?”

      姚戚戚轻啜一口杯中茶水,茶杯没有放下,还握在手里,她并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你杀得了他?”

      男孩不屑的目光一扫,顿了顿,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埋怨道:“我刚才差点得手。”

      姚戚戚轻笑一声,放下茶盏,看着男孩的眼睛亮亮的:“你觉得他身边为何没有护卫?”

      男孩摇头,不置可否:“我没想过,这和我有关系吗?”

      姚戚戚干脆站了起来,靠着桌沿,双手反撑桌面,幽幽的道:“因为他不需要护卫,他的身手在妄加国至少排在前三,刚才如果你出手了,死的不是他,而是你。”

      男孩想起了在巷子口出现的那个白衣将军,他的身手就很不错,他很想问那个人的身手比这位大帅如何,他此时敏锐的想起那人虽然对人严厉,不过像是帮着自己的,还是别轻易伸张为好。

      想到这里,男孩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姚戚戚,这女人什么意思,她的意思难道说是她救了自己,之后叫住自己是为了来邀功请赏的?

      像是觉得哪里不对,男孩决定还是先走为妙,沉吟片刻,男孩顿了顿,清了下嗓子:“是吗,那我去找个身手好的人,我先走了。”

      姚戚戚见男孩要走,快步走了过来:“你等下,我们还没说到正题。”

      男孩斜眼瞟了一眼姚戚戚,毫不留情的揭穿:“我可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想拖着我在这吧,这里是是非之地,我可不想久呆。”

      话音刚落,他听到身后有树叶的摩擦声,扭头正想去看,又瞥见姚戚戚正想靠近他,立马退后几步,小题大做的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不要过来。”

      姚戚戚轻笑一声,她这时已经出了书房,站在门外,关切的问:“你口渴吗?”

      男孩喉头滚动,他确实有些渴了,不知为何,嗓子此时干的冒烟,于是下一刻他瞟向了桌上的茶壶。

      刚才在前厅,姚戚戚上房,昱竖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他翻墙可以,跑步还真的不行,跟了一段路,就把自己给弄丢了。

      这时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两人,他躲在树后观察了好一会,见姚戚戚泡茶的时候,从袖口里不知抖落出了什么,现在提到口渴的事,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不过他没有上前提醒,更没出手,只想着赶紧出去找昱横。

      可这里哪像患城的相府,进去容易出去难,他在府衙里转了一大圈,也没出的去,正走到一处,只觉得眼熟,就想起还是姚戚戚和那个男孩在的地方,怎么自己又转了回来。

      刚想扭头离开,却见姚戚戚从屋里走了出来,和他迎面撞上,昱竖先是一惊,下意识的朝树后躲去。

      夜色漆黑,乌云遮月,昱竖站在了阴影之中,姚戚戚恍惚看到又是一个男孩,凝神看不真切,不由得秀眉一皱,不过她立马想起了和昱横在一起的男孩好像就是他,随即问道:“你是妄加人?”

      昱竖点头,脸色有些发木,下一刻他看到了对面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瞧,倒吸了口凉气,正是那个男孩。

      昱竖脸都黑了,不用再看,就知道男孩定是遭了什么不测,他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已经握紧,正不动声色的缓缓往后退去:“他怎么了?”

      姚戚戚回头,轻描淡写的瞅了一眼,淡声道:“你认识他?”

      昱竖急忙摇头,他的手心里除了汗,还有那颗男孩送给他的糖,嘴上否认道:“不认识。”

      姚戚戚抚了抚鬓边的发丝,应了一声:“他不是妄加人,是临家城的人,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昱竖又摇头,晃得他自己头都晕,他都能感觉到手心里的糖似乎在融化:“不知道。”

      姚戚戚走近,她的眼睛越发明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昱竖瞪着她,一时竟迈不开步子,姚戚戚在昱竖头上亲昵的拍了拍,道:“小孩,我知道你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你不记得我了吗,两年前我可是去过你家的,三少爷!”

      昱竖并不吃惊,却极力否认道:“我不认识你。”

      姚戚戚俯身凑近他,在他粉嫩的小脸上轻轻弹了一下:“你认识我,我是姚自量最小的女儿姚戚戚,你呢,是戴负最小的儿子,戴耀武。”

      昱竖睁大了双眼瞪着姚戚戚,一语不发,掌心里的糖随着他手中的动作,悄无声息的掉在了地上,昱竖退后一步,将那颗糖踩在了泥土里面。

      姚戚戚直起了腰,不紧不慢的道:“你放心,你家的事我知道,我不揭穿你,当然是有所交换,你也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

      既然临家城成了一座空城,于是所有的兵将都被安排住进了人去楼空的房子里,昱横很晚才回来,却没看到昱竖和那个覆盆国的男孩,心中焦急,想要四下去找,又怕动静太大,现在全城戒备,他一旦出去,就会引起怀疑。

      彻夜不休的等到翌日早上,昱横熬红了一双眼,才见昱竖独自回来,昱横上前就扳着昱竖的肩膀,急忙问道:“他人呢,你们一晚上去了哪里?”

      昱横没来得及问男孩的姓名,准备一回来再问个详细,却听昱竖回道:“他走了。”

      昱横眉头拧起,总觉得男孩脾气很是乖张,出去说不定又要闯祸,担心会出什么事,恼怒道:“他去哪了,你又去干什么了?”

      昱竖似乎忘了和姚戚戚定下的盟约,对昱横来了个一五一十的坦白交代:“他去了知府衙门,然后被一个女人杀了,这个女人你认识。”

      听到男孩被杀,昱横心头一惊,急忙问道:“你亲眼见到的?一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姚自量住在府衙里面,难道是姚戚戚?”

      他可是见过这位姚家小姐的手段,心狠手辣,出手坚决果断,毫不犹豫,还真没想到,她对一个孩子也会如此,可是想到她上次杀的是她的亲哥,现在杀一个孩子,那就不足为奇了。

      昱横的手微微颤抖,握紧了拳头,手背发白,寒声问道:“是姚戚戚吗?”

      昱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呆怔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时缓不过神来。

      昱横无奈的等了半晌,他还是觉得奇怪,又问道:“姚戚戚为什么要杀他?当时你又在哪里?”

      昱竖这才有了回应,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躲在树后看到的,那个女人,是姚戚戚,她没有发现我。”

      昱竖却在这一节说了谎话,昱横当然不知道,垂头丧气的坐在板凳上:“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这么被人杀了,你说他去府衙干什么了?”

      “他去看姚自量是怎么想的。”昱竖继续交代。

      昱横叹了口气,男孩对两国的交战之事很是执着,昱横有些愧疚,是自己大意了,让男孩可以贸贸然的单独行动,最后把自己的戚戚性命丢在了府衙,他神色颓然:“还真是个胆子大的孩子,可惜了。”

      门外,陈木和随勇也挤了进来,他们被安排住在了隔壁屋子,但不知道关于那个覆盆国孩子的事情,既然人都不在了,昱横就没提起。

      随勇一进屋,就八卦的凑了过来:“听说东城门有人来闹。”

      昱横神色郁郁,无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他心里空落落的,不在乎的道:“是覆盆国派兵打回来了?”

      随勇拿起腰间的水囊喝了口水,接着道:“不是,是一对父母过来要孩子了,说他们孩子回来拿东西了,一直没有出城。”

      闻言,昱横倏地站了起来,小腿一下带翻了板凳,瞪眼瞧着随勇:“孩子,我去看看。”

      说完话他就朝门口走,被陈木在门口拦住:“东城门晴将军守着,恐怕不能随便看。”

      昱横很想知道晴无夜对此事的反应,他也知道那个男孩的事情,摆了摆手:“没事,我又不出城,只是去看看。”

      “听说韩将军也去了,还带了个孩子的尸体。”随勇弯腰扶起了板凳,涩声补充道。

      这下昱横愣了,没想到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如果真的是那对父母的亲生骨肉,亲眼看到孩子死在了妄加人手里,那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推开房门,昱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知道很多人都在屋里,陈木在他身后悠悠的道:“现在分成两拨人,不爱看热闹的都在屋里喝酒打牌,爱看热闹的都去了东城门。”

      昱横苦笑,调侃道:“那我就属于爱看热闹的那种,你们看着昱竖,千万不能让他出去乱跑,刚刚就跑出去了,差点回不来了。”

      陈木顾不上昱横,却能看着昱竖:“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喜欢出去溜达,出事了怎么办?”

      昱竖没把男孩和城门口的一对父母联系在一起,他也想出去,于是毫不相让:“那他怎么能出去?”

      随勇呵呵一笑,反手关上了门:“他的身手,你能比得上?我什么看不懂,这还是看得懂,这也是你一直跟着他的理由吧?”

      昱竖睁大了眼睛看他,半天才嗫嚅道:“我一个小孩,肯定要跟着一个大人。”

      昱横是属于看热闹的一种,但还是排在了最后面,现在东城门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个子高挑,还是能看到城门口下面停着一辆平板车,车板上躺着一人,上面盖着块白布,不过还是隔得太远,昱横分辨不清那人个子的高矮。

      晴无夜站在城墙之上,因为长相出众,气势逼人,昱横一眼就瞧见了他,晴无夜表情漠然,瞅了一眼城外,又扭头看了一眼城墙下面的平板车。

      人太多,声音太杂,昱横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打算往前挤一挤,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无奈的留在外围。

      突然,东城门被人打开了,一对夫妇走了进来,神色慌乱,一直在不停地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韩广张骑着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平板车边上,他没有动手,示意手下人把白布掀开。

      一个男孩的尸体陡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男人看到躺在车板上的男孩,直接呆若木鸡的停住脚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声从女人喉咙里别扭的喊了出来:“遥祝!”

      昱横终于知道了男孩的名字,遥祝,名字很有意义,遥祝世间和平,遥祝国泰民安,可是他终因不相信世间有太多险恶,而丢了自己幼小的生命。

      晴无夜目不转睛的盯着城楼下方,手里紧紧握着银色长剑,人已经到了城墙边缘,一只脚蹬在了城墙石砖上,似乎在下一刻就有跳下去的打算。

      女人伤心欲绝的趴在儿子的尸体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儿子衣服里掏了掏,还真的掏出了点什么,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黄灿灿的光芒。

      昱横看到是一串长长的金链子,立马就有人粗暴的断定遥祝是个小偷,这么值钱的东西,肯定是偷了哪户人家的贵重物品。

      昱横知道遥祝去的是府衙,却没想到他还真拿了东西,竟然还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黄金项链。

      晴无夜站在墙垛之后,看到这一幕也吃了一惊,他怎么都没想到遥祝会去府衙拿了一串金链子。

      有人不失时机的嘲笑:“一定是偷了府衙的东西被杀了,小小年纪,还不学好,难怪。”

      他欲言又止,神色讥诮,遥祝的母亲倏地抬头,护着儿子的尸体,怒斥道:“胡说,我儿子从不偷人东西,虽然我们家并不宽裕,但我们从小教育孩子要干干净净做人。”

      立马又有人曲意逢迎的想要嫁祸:“他的尸体是从府衙里抬出来的,你说他一个小孩不和你们一起出城,却单单一个人来了府衙,怀里还藏着这么值钱的东西,你可知道我们大帅就在府衙。”

      女人手里哗哗作响,金链子此时夺人眼球,她整个人颤抖的厉害,赤红着眼眶道:“肯定是你们栽赃陷害。”

      韩广张大喝一声,场间所有的人静若寒蝉,韩广张骑在马上,手里托着一样东西:“我从他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件东西。”

      他随即摊开一个小小的布包,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圈,此时阳光正好,在场的人读看的清楚,布包里平放着的是一排细长的银针,

      转了一圈之后,韩广张看向这对夫妻,冷声道:“请问你们,这又是什么?”

      夫妻俩均是一怔,他们是城中本分人,不会偷奸耍诈,老实的道:“这是我儿子的东西,请还给我们。”

      韩广张高高的扬起布包,他连一个小孩都不想放过,无差别的用言语攻击:“我们大帅被这所伤。”

      众人哗然,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姚自量可是妄加国的高手,竟然受伤了,还是被一个孩子伤的。

      “是你们杀了我儿子。”

      男人目眦欲裂的瞪着韩广张,他自不量力的扑了上来,立马就有人揪住他的双臂,男人挣扎不停,根本靠近不了韩广张半分,嘴里大喊道。

      晴无夜从上往下看,看到遥祝是一脸的黑色,明显是中毒身亡,如果伤了姚自量,必定是光明正大的处罚,何至于这上不了台面的下毒,而是堂堂正正的斩首,可是平板车上,遥祝的脑袋还好好在他脖颈之上,没有一点伤口。

      遥祝的父母不知道这方面的关卡,女人直接扔了手中的项链,上前就要去夺银针,男人已经形似癫狂,挣脱了束缚,伸手去拽缰绳。

      韩广张脚尖微动,靴子在马肚子上蹬了一下,马匹乖巧的朝后退了几步,男人不死不休的奔上前,又要去拉缰绳。

      韩广张顺势踢了男人胸口一脚,男人噗通一下,捂着胸口仰倒在地,没有顾及胸口的疼痛,嘴里还在大声呼喝:“我的儿,我的儿啊!”

      韩广张高高的举起了右手,退出了包围圈,周围的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弓箭上弦,目标直指夫妻二人。

      夫妻俩并不畏惧,女人紧紧的搂着儿子的尸体,哭的已是泪如雨下,男人则虎视眈眈的瞪着韩广张,双眼赤红,神色可怖,犹如索命的凶神恶煞。

      昱横瞟了一眼城楼上的晴无夜,想起死去的周县令,他摇了摇头,退后几步,正要蓄势待发,总不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夫妇俩被无辜射杀。

      这时,众人眼前白影一闪,犹如天降神兵,晴无夜已经从城墙上跃了下来,稳稳的挡在这一家人面前。

      昱横双目一凝,停住脚步,看向晴无夜的眼神极为震惊,像是不敢置信,他见过晴无夜的出手,在患城教军场外递送棉被,在屈城城外怒斥韩广张滥杀无辜,但都不算真正的施救于人。

      在屈城城中,晴无夜没有出手救周县令,在事后晴无夜问过昱横恨不恨他,昱横虽说不恨,但心里总有个疙瘩,认为晴无夜终究是妄加国的一名将军,不会去做过于出格的事情。

      却没想到,晴无夜早就有所防备,在韩广张下令的一刹那,他就踩上了墙垛,在身后人的齐呼之下,纵身跃下了城楼。

      此时已经有箭射出,晴无夜剑没出鞘,手持剑鞘尽数挡下了所有的箭,其他未发的箭在一阵吸气声中,全都拉了回来,数十把弓弦犹在震颤。

      韩广张不悦,握着缰绳:“晴将军,你这是何意?”

      晴无夜的衣摆无风自动,不怒自威:“韩将军,既然你派我驻守东城门,这件事情不该有我负责吗,我放这孩子的爹娘进城,可不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韩广张毫不相让,马鞭在空中挥舞,大喝道:“你没听大帅说吗,覆盆国的人都该死!”

      场间一片死寂,就连拉弓的士兵也是脸色苍白,拿着弓的手不住地在发抖,这两人斗起来,就像紧绷的弦,一拉即断。

      昱横的拳头握了起来,手背青筋凸起,他身体紧绷,心头狂跳,一是因为韩广张的那句话,二是担心晴无夜现在的处境,现在这形势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晴无夜面不改色,犹如泰山一般,稳稳的站在场间:“这个我不知道,大帅没跟我说过。”

      韩广张双目逼视着晴无夜,眼神森寒,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了出来:“那我现在告诉你。”

      “你不是大帅!”晴无夜没等韩广张说完,就断然拒绝,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被晴无夜驳了面子,韩广张脸涨的通红。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咆哮道:“我是你上级!”

      晴无夜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退缩,将剑鞘横在面前,淡声道:“人命大于天,我劝韩将军莫要替大帅做主。”

      昱横的手心里都出了汗,心跳加速,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从没见过晴无夜如此的咄咄逼人,虽然在屈城外见过两人的剑拔弩张,可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为唇枪舌剑,晴无夜明显占据上风。

      韩广张肺都快要气炸了,他粗喘了几口气:“我替大帅做主,晴将军可不能信口开河,胡编乱造。”

      “杀人要令牌,韩将军有吗?”晴无夜神色淡然,唇角带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韩广张杀人从不拿什么令牌,对他来说,这些普通百姓的命犹如草芥,不值一提,当然更不值得去向姚自量禀报。

      可晴无夜这时索要令牌也无可厚非,他和晴无夜对视半晌,过程之中场上如冰冻三尺,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韩广张虽然心头怒不可遏,但他到底还是不想多生枝节,气急败坏的一甩手,大声喝道:“走!”

      兵将们全都退走了,包括那些看热闹的,木然的表情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神色。

      原本拥挤的广场一下子空了许多,男人见韩广张将那只小小的布包丢在了地上,急忙上去捡了回来,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掉落在地的银针一根根捡起,如获至宝的重新放在了布包里面。

      那条项链还在地上,晴无夜垂眸看了一眼,出乎意料之外,他弯腰捡了起来,转身上了城楼,有守城士兵对着城墙下遥祝的父母道:“你们可以走了。”

      女人抬头,她还抱着遥祝的尸体,头发凌乱,脸上尽是泪水,潸然欲泣道:“可我们的孩子。”

      “孩子已经死了,救也救不回来了,你们赶紧走吧,不然韩将军回来,真拿了令牌,这事情就难办了,到时晴将军也护不了你们。”

      男人将布包放入怀中,神色黯然,他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妻子道:“晴将军是好人,我们走吧。”

      “别说了,”那位士兵一阵龇牙咧嘴,小声嘟哝道,“为了你们,晴将军可把韩将军得罪了。”

      遥祝的父母带着遥祝的尸体走了,城门再次关上,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昱横就站在广场中央,先是目送着一家三口离开,随后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晴无夜。

      晴无夜上了城墙,背对着昱横,也目送着一家人的离去,男人神色漠然的推着平板车,车轮嘎吱作响,女人不停的抹着眼泪,脚步踉跄的跟在身后。

      注视良久,有个小兵提醒:“晴将军,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咱们。”

      晴无夜这才回头,与城墙下的昱横四目相对,昱横朝他扬了扬拳头,直指头顶上的朝阳,两人俱是沉默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遥祝是他们踏进覆盆国,战争还没算真正开始,惨死的第一个人,还是个孩子,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在想,这一次惨剧是不是就是两国交恶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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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里很多都是残忍,在写的时候虽会唏嘘,但还是想细致的表现,唯一那点甜就是主角之间的互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