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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患城相府 ...

  •   巍峨入云的城墙,左右是高耸的红漆铁环大门,伴随着诡异的吱呀声,正在缓缓的向两边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色,似乎是深入地狱的修罗道。

      一人宽的门缝之中,足足有几十号人,正迈着无声的步伐,整齐划一的挨个挤了进去。

      这支队伍的最末端,一道修长的黑影猫着腰迅速的蹿了上去,悄无声息的锁住了最后一个红衣人的脖颈,轻微的咔嚓声之后,红衣人软绵绵的向后仰倒,被黑影动作敏捷的扶住,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一件红衣出现在了黑影手上,又是须臾,这件红衣穿在了黑影身上,黑影瞬间就变成了红影,迅速的跟上了前面的队伍,一道挤进了两扇铁门中间。

      红衣和红色铁门几乎是毫无二致的融为了一体,只有上方那抹窄窄的黑色,像极了不可预知的幽深黑洞,似乎在召唤着地狱里的厉鬼恶煞。

      咚的一声,铁门被重重的合上,一众长长的红衣黑靴的队伍,正在气势凝重的向前进发,脚步快速的直奔长街尽头,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城外,一个穿着黑色中衣,躺倒在地的人,在短暂昏迷之后睁开了双眼,他先是恍惚的坐起,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接着是发现了自己被脱的只剩下中衣,原本穿着的红色外袍更是不见了踪影。

      四下一扫,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几乎一蹦三跳足有三尺高,快步跑到城门之下,仰头冲着城楼上大声喊叫:“有人冒充我进去了,你们赶紧去追!”

      城墙太过高大,城外风声鹤唳,他的叫嚣声微弱的在风中摇曳,没有人能听的到,说出的话就像一片风中残叶,一吹即散,但还是有人在城头上看到了他,远远看见他穿着的是一身黑衣。

      这人急忙招呼同伴过来,三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低语:“不对,人已经都进去了,这又是谁,没见他穿着红色长袍,肯定是想混进来的奸细。”

      仓促的做了判断,于是,这三人不容分说,纷纷搭弓射箭,三支羽箭齐齐射出,在黑夜之中,和着呼啸而来的风声,不偏不斜,一并扎进了那个人的胸口。

      城内,一阵阴寒的怪风盘旋而起,檐下的红色灯笼摇晃,街边酒楼的红色幌子迎风招展,呼呼的带着响,应景似的召唤着什么。

      一道纤长的人影从街角处拐了出来,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胡乱的扔着一件红色长袍,他静默的站在街边,眉间微蹙,望向前方越跑越远的浩荡队伍,随即缓缓的跟了上去。

      待他走近,在衣角飞扬之间,飞快的闪进了一条临街小巷,与此同时,听到一人压着声音,发出了一声气势凝重的号令:“冲!”

      一人踹门的同时,更多的人已经攀上了墙檐,俱是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就连高大的院墙也不能阻碍他们半分。

      只见这些人动作敏捷的翻墙而入,只有草丛被靴底摩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再无其他动静。

      外面的踹门声更响了,墙里面有一人披着外衣,在院中骂骂咧咧,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后,高喊:“谁啊?”

      门口踹门声戛然而止,那人走了一半的路,谨慎戒备的侧耳倾听,在片刻沉默之后,踹门之人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人话。

      一直躲在巷子里的黑衣人闪出了小半张脸,用一双狭长的美目瞅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无声的道:“这人不是妄加人?说的不是妄加话?”

      他在跟进城的那一段路并未露面,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可他还是能感觉得到,这些人明明白白的就是妄加人。

      不过思索须臾,随即了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估计是双方交流用的暗语,不过门里面的人也同样听不懂,人已走到了门口,出于谨慎,一时没敢开门,还在喝问:“谁啊,报上名来!大晚上的。”

      紧接着又是一句听不懂的话,这句带上了暴跳如雷的怒不可遏,说话之人真的很生气!

      黑衣人这才确定这不是什么暗语,而是其他什么地方的方言,他的手无意识的抠着石墙,他一时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踹门的人在门外连蹦带跳,好一阵几哇乱叫,这次里面的人没吭声,好像是转身走开了,脚步声越走越远,像是跑进去去向主人禀告。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踹门的人终于耗尽了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停下了脚下动作,大手一挥,示意门外的所有人爬墙。

      于是,这次他们丝毫没有收敛任何声息,在一番声势浩大的落地声中,齐齐在院墙外消失了人影,一个不剩的踩着墙头翻进了高墙大院。

      府外重又归于平静,黑衣人四下张望了片刻,闪身而出,脚下步子飞快,眨眼之间踩上了墙头,他没有翻墙而下,而是如狸猫一般,十指牢牢的扒着墙檐,眯眼往院子里瞧。

      那一行人已然离他很远,四下分开,多一半冲进了府宅深处,少一半则将大门和附近院墙围了个水泄不通。

      片刻后,他打算绕到院墙侧面,去看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脚刚落地,耳边就传来乱糟糟的吵闹声,和凄厉的尖叫声。

      当然还有几声零星的他听不懂的人话,虽心中疑惑,但脚下不停,他疾步奔跑,确定自己应该到了院府中段,又是一跃,双手再次攀上墙檐,定睛朝里面望去,撞入视线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死不瞑目的瞪着他。

      人头滚落在地,带出了一条粘稠的血流,他瞳孔骤缩,人几乎后仰,手指差点挂不住墙檐,在纷乱的嘈杂声中,他无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凉气直蹿肺腑,冷的他又是一个激灵。

      行凶之人手中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刀光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这人穿着一身红衣,正是冲进来的那一群红衣人之一,正背对着院墙,应该是没有发现身后院墙上观望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强自镇定心神,那具被砍了头的尸体已经瘫倒在地,脖子上留下一个硕大的血洞,正汩汩的流着殷红的鲜血,不远处的地上,已有数十具尸体倒地,同样的血迹满地,骇人至极。

      他抽了抽鼻子,只觉周遭血腥气浓重,简直是铺天盖地的冲着他袭来,这时有个红衣人侧了侧身,好像是要侧过身,他急忙矮下了头,将脸藏在了檐后。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人的脸,脸上虽然蒙着黑布,可还是瞄到了那双露出的眼睛。

      那人皮肤黝黑,天庭饱满,两只眼睛间距很宽,眼底凶光毕露,眉心处有一粒不易察觉的小小红痣。

      黑衣人觉得,这人眼角眉梢有那么一道想要藏匿起来,却怎么都藏不住的,想要掌控万物的阴戾之气。

      从那半张露出的脸上看去,并无一点异族特点,完全是一张妄加人的脸,黑衣人这次能确定这些人定然不是什么异族人,可为何到了这里,却说了一口异族话。

      他做了个象征性的猜测,这人兴许以前是妄加人,后来因故去了异族,学了一口异族话,这次回来,难道是来寻仇的?

      这座府宅是朝中一品大员姚辅相姚自量的府邸,只是不知为何今晚守卫会如此的松懈,竟像是无人看管,也无人防御,只需爬墙就能轻松进入,而且还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黑衣人扒着墙头瞧了半晌,目及之处,都是鲜血淋漓,许是场面太过惨烈,他不忍再看,无声的叹了口气,双手一松,脚下虚浮的跳回到了地面。

      像是已经与这惨绝人寰的世界隔离开来,他无来由的松了口气,可没走几步,府内的悲戚和恸哭声声声入耳,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揪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这位姚辅相相传不是什么好官,一路靠着阿谀奉承拍马屁上的高位,上位后不仅收刮民脂民膏,还残害百姓,在他的魔爪之下,死的人又何止上千。

      如果算下他的累累罪行,将他千刀万剐和碎尸万段都不为过,但如果是冲着整个姚府,这又难免失了公允。

      府内定然是有很多冤屈之人,其中不乏有本本分分的使唤丫头,和辛苦忙碌的家仆杂役,还有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公子小姐。

      这些人或许只知家里有着用不完的万贯家财,可供他们无忧无虑的随意挥霍,不过他听说,这些少爷小姐中,也就只有一个少爷行事乖张,肆意妄为,对下人任意辱骂,在外更是仗势欺人,欺凌百姓。

      府中不止他一个公子,姚自量膝下人丁兴旺,并不是个个都如这位嚣张跋扈的少爷一般,就算他也该死,可祸不及他人。

      黑衣人沿着墙无声的走了一段,墙外无人,安静的很,这时听到墙里面有人在小声说话:“辅相去哪了?”

      竟然还有人活着,听这语气像是没有受到任何绑缚,应该是行动自如,他凝神听了一会,只听又有人道:“小公子人呢,好像也不见。”

      随着脚步声渐远,黑衣人确定说话之人已经离开,他右臂猿猴似的搭上墙檐,手中用力,身体翻转着上了墙。

      还真是没人,他四下张望了一圈,似乎只有这一段墙垛疏于看守,经过的两个人应该是过来巡防的。

      再次一个翻转,他整个人轻轻巧巧的落了地,弓着腰踩着泥土走了进去,没走多远,他就皱起了眉,只觉这里古怪,鼻尖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刺鼻的很,可又有些诱惑,他挠了挠头,这姚自量的相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走多远,在几丈开外看到了四处走动的红衣人,原来防卫设在了这里,他可不想在这里冒险,因此也没进到任何一间屋,只是在外围隐秘的躲藏,不能不说现在的相府守卫滴水不漏,固若金汤,只可惜防卫的这批人,是说着异族话的红衣人。

      等了一会,没发现哪里有漏洞,黑衣人只能选择放弃,却在转身离开之前,看到了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隔得远,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见没有一个红衣人上前拦阻,任他行动自如,大摇大摆,更别提什么抓捕和杀戮。

      又见这人的身后跟上来一个纤细的人影,身形极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包围圈,离开数丈之远后,身后之人出手如电,手中刀光一闪,前面那人在转瞬之间捂着脖子倒下了,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刚把那人扶着放下,却见刚才聊天的两人又折返回来,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人也都穿着红衣,还在毫无顾忌的聊着天,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黑衣人这边看的有些发懵,只觉这姚自量府中的戏可真多,好一阵光怪陆离,错综复杂,他心中跌宕起伏,一时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见不远处刀光一闪,紧接着又是一闪,两人的聊天声戛然而止,这两具尸体的后背都被一双纤细的玉手稳稳接住,随即轻轻放下,这次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黑衣人还没回过神来,看得好一阵瞠目结舌,这人不是红衣人之一,却也在相府中杀人,浑水摸鱼一般。

      人影又在眼前一闪,转眼上了墙,一晃眼就消失了踪影,黑衣人等了好一会,估计着那人应该已经走远了。

      他这才摸着黑,又是一个敏捷的上墙动作,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说话,他都没顾得上去看墙外,就跳了下去。

      脚一落地,正欲转身,就和刚才杀人翻墙之人对了个正眼,两人皆是目光一滞,就这么僵持着相互对视。

      这时夜空的明月与乌云擦肩而过,只露出了稀薄的月光,黑衣人看见面前之人是一清秀少年,像是十七八岁的年龄,一身绸缎长袍,足下金边软靴,看穿着就是一位富家公子,只可惜形容有些狼狈,靴尖沾泥,衣角挂草。

      少年似乎也被吓到,挺直腰杆,定定的看着黑衣人半晌,很快目光收回,像是松了口气。

      黑衣人很是赞叹这位少年年纪轻轻,竟也身手了得,杀的既然是红衣人,他判断这位小公子定是姚辅相的哪个儿子。

      少年人虽然之前有被吓到,可很快恢复了常态,只见他神态自若,还与黑衣人越靠越近,黑衣人没动步,也是神情坦然的回瞪着他。

      少年就在黑衣人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神色竟有些倨傲,不客气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从相府里面翻出来?”

      黑衣人双手附于胸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青涩的少年郎,此人肤若凝脂,淡扫蛾眉,有着几分姑娘气。

      对于这人的问话,黑衣人直接忽略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淡淡的一笑,回道:“路过!”

      少年人像是不可置信,随即讥诮冷笑:“路过,笑话,辅相的府宅岂是你这种人想路过就能路过的,你还真当相府府宅是外面的街市?”

      黑衣人挑眉,眼角上翘,又淡淡的加了个前缀:“听到声音,路过!”

      少年人眼角斜睨,却看的不是他,瞟的是墙后的辅相府宅,沉默片刻后问:“你是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黑衣人后退一步,双手负于身后,身体微微前倾,似是想要靠近,却退后一步,狡黠的道:“很吵!”

      少年人动了动嘴唇,话却没出口。

      不过这次轮到黑衣人直接问:“是杀人了吗?”

      少年人神色一僵,随即垂眸,飞快的转了个方向,朝巷外走去,冷声道:“和你没有关系!”

      确实和他没关系,黑衣人捋了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迈步跟了上去,追问道:“刚才是你杀了那两个人吗?”

      “谁?”

      少年人整个脊背都僵了,不可置信的转过了身,神情阴鸷,手中握紧了拳头,话音几乎在喉咙口压迫着说了出来:“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神色不变,倚着墙头,轻描淡写的问:“没什么,就是那两个异族人,穿着红衣的,是你杀的,是吗?”

      话音落时,少年人神色缓了缓,似乎是松了口气,淡声道:“没错,我是逃出来的。”

      黑衣人眼里有戏谑之色,就这么一闪而过,他接着问:“是吗,跟着另一个人逃出来的?”

      少年人眯了眯眼,冷冷的看着黑衣人,眼底暗藏杀机:“你都看见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半点不自在,他交叉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反问道:“你是姚辅相的哪位公子?”

      少年人目光微动,像是在躲闪:“最小的那个。”

      说话间,两人快要靠近辅相府的大门,听到吵嚷声,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躲在了高墙之后。

      少年人刚一转身,就看到黑衣人先他一步躲好,不禁疑惑:“你躲什么?”

      黑衣人无辜的摊了摊手,面露为难之色:“我这样贸贸然从这里出去,他们岂不是要怀疑其中有我一份?”

      少年人冷哼一声,其意味不言而喻,都是从相府里翻出来的,我就不相信你是真的路过。

      府门喧闹声四起,像是有两批人在激烈火并,火光四起,刀枪剑戟响声震天,乒乒乓乓的乱作一团。

      突然有人高喊:“辅相回来了!”

      黑衣人眼神一凝,这姚自量还真的不在府中,这大晚上的,他是去哪里躲清闲去了,自己家里都快要被屠尽满门了!

      一边想着,他不由的把视线挪移,移到了这个自称是姚家最小公子的少年人身上,却不料少年人也在看着他,静默须臾,他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大门方向。

      意思不言而喻,你看我做什么,你爹都回来了,还不去悲愤的哭诉一场,但想起少年人之前那干脆利落的杀伐决断,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

      少年人也就瞅了他几眼,后背蹭着墙壁滑落到了地上,一脸落寞的一声不吭,和之前的倨傲冷漠简直判若两人。

      黑衣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像是正朝着他们这边走近,他急忙后退,火光出现在巷口的时候,他双脚蹬着院墙,翻进了隔壁一座高墙之后。

      黑衣人的靴子刚一着地,却听到巷口的方向传来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就是一声暴怒:“怎么是你?你五哥呢?”

      黑衣人身体一僵,还没顾得上去看小院里是什么情况,攀上墙头朝外看去,见那个少年人背对着这边,身形落寞,右手正捂着面颊,肩膀耸动,像是在哽咽抽泣。

      而在少年人身前,是转身朝外走的高大身影,以及两旁站着四五个手持火把的家丁,那些人脸上皆是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他吁了口气,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这个最小的儿子,应该是最不得宠的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幸免于难,这位姚辅相却是雷霆大怒,并没有遭逢大难之后,与亲人有绝处逢生的喜极而泣,相反是勃然大怒后的老大一个耳刮子。

      这位小儿子受到如此不堪的待遇,或许才会有之前在相府里发生的那一幕,黑衣人唏嘘片刻,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刚才被他所杀的年轻人,就是他那位不知去向的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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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里很多都是残忍,在写的时候虽会唏嘘,但还是想细致的表现,唯一那点甜就是主角之间的互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