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夫人失忆后》莫车

37、姐妹

　　灰袍道：“怎么，你不信？”
　　冷月道：“是不敢相信，父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
　　老不死和疯婆子不算好人，更视人命如同草芥，但两人对女儿怜香在乎思念的模样，冷月看在心里。她想象不了，父母就算不爱自己的孩子，也不至于亲手害了孩子的性命。所以，她对灰袍人的说法有所怀疑。
　　灰袍对二老恨之入骨，他恨恨着道：“哼，虽不是他们亲手所为，但也是害人的帮凶。”
　　这一说，冷月更不明白了，“老不死他们为什么要帮外人害自己的女儿？”
　　“外人？哼，也不是什么外人，那也是他们的女儿。”灰袍冷笑着道。
　　灰袍这话提及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冷月自然不能放过，忙追问：“也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止有一个女儿？”
　　灰袍却反问她：“怎么，他们没和你提过？”
　　冷月摇头。老不死从来话说一半，没说的当然是最重要的那一半。疯婆子更是几乎什么都没有透露。关于他们的另一个女儿，两个老人更是只字未提。
　　灰袍显然知道不少，他缓缓说出两个名字：“怜香，还有她妹妹惜玉。”
　　冷月脱口而出：“怜香惜玉。”
　　灰袍道：“对，怜香和惜玉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两姐妹长相相似，性格迥异。”
　　既然怜香已经不在人世，冷月猜测道：“所以，他们还活着的女儿是惜玉。”
　　灰袍点头道：“不错。惜玉就是暗阁的阁主”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老不死和疯婆子都和在暗阁的惜玉有联系，所以疯婆子的烈火，就被阁主替换了原本的赤心丹。
　　但其实，冷月心里最疑惑的是怜姨。
　　怜姨到底是怜香，还是惜玉？既然怜香早已死去，阁主也曾亲口承认之前怜姨的所有都是假的。可是，在那段黑暗的岁月，是怜姨宛若月神般给她带去了光明和温暖，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直至今天，冷月还是不敢相信，当年怜姨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气质，竟是装出来骗她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但阁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以她的身份能耐，捏死冷月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只要她想要冷月死，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她也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向身边人透露一点想法，冷月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惜玉！”这两个字从灰袍齿缝间蹦出，每个字都饱含深入骨髓的仇恨。
　　冷月小心试问：“是惜玉害死了怜香？”
　　“哼，她害死的何止怜香，还有江昇一家，也死在这个毒妇手里。”一说起惜玉，灰袍就怒不可遏。他越说越是愤怒，盛怒之下，顺手挥掌往湖面击去，水面瞬间被激起数丈高的浪花。
　　冷月看得又惊又佩，灰袍内力竟如此高强，自己得练到何年何月才能到这境界，或许她这一辈子也无法企及。
　　阁主手上的血债累累，竟还有灰袍的朋友，并且这个朋友的名字，对冷月来说并不陌生。
　　“江昇……老孟？”
　　冷月记得，怜香在小札里写过，她的孟大哥有一个好朋友姓江，东方大哥叫他老江，而这位姓江的朋友喜欢叫他老孟。
　　灰袍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你知道的果然不少。”
　　冷月道：“我只是没想到，他竟也……”
　　“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灰袍望着江面上的粼粼波光道。
　　原来，灰袍的爱人、朋友一家，都被阁主惜玉所害，所以他对阁主仇恨至极。他也恨老不死和疯婆子，身为父母，居然偏心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儿去伤害另一个女儿。疯婆子甚至帮惜玉提供了不少毒药，害死整个江湖客栈的人。任凭母女如何作，老不死都袖手旁观，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惜玉，现在的暗阁阁主。
　　“那毒妇现在藏得隐秘，连她的爪牙都不见了。早知这样，那日在谷口，就不让霍雷杀那个杀手了。两个都留着，好歹也多条线索。”灰袍对之前结果掉老树的性命很是后悔。
　　他这一说，冷月对跟丢无藏一事也甚是惋惜。但那是无藏啊，就算她和上官明联手，也不一定能找出无藏的下落。除非无藏主动出现，若是他有心躲藏，怕是连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他。
　　冷月轻声提醒灰袍：“无藏极为擅长躲藏，想跟踪他不容易。”
　　“什么！那小子就是无藏！”灰袍突然厉声问道。
　　“前辈也知道无藏？”冷月觉得有些奇怪，以灰袍的口气，好像无藏也是他的仇人。可无藏和冷月他们一样的年纪，又是怎么和灰袍结了仇的？
　　“哼！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出来，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灰袍看着冷月关切问道。
　　“没有。”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冷月有些意外，也有些不适。
　　灰袍此前的几次相助，本就让冷月心中不安。但灰袍和他在湖边说了这许久的话，迟迟没有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哪怕冷月试探地叫他“孟前辈”，灰袍也没有坦率承认。
　　这些都让冷月内心更加忐忑。面前的灰袍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由想起从前上官明提过的，自己是阁主的女儿。灰袍会不会是……不，冷月马上断了这个想法。除了相依为命的上官明，她不敢奢想自己再有什么亲人。
　　“那就好。你不能再出事了。”灰袍放心道，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冷月见状，心里一热，直言道：“前辈对冷月如此关爱，冷月感激不尽。只是，无功不受禄，这厚爱冷月恐怕担不起。”
　　冷月说着，便跪了下来。这是她在暗阁多年养成的习惯。那里等级森严，讲究尊卑有序。灰袍的武功气质，也让冷月跪得心悦诚服。
　　“孩子，快起来！”灰袍扶起冷月，柔声道，“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冷月不明白。”冷月嘴上说得冷静，心跳却不由加快了些。此时此刻，冷月心里明白，她对亲人还是有些期许的。
　　不等她多想，就听灰袍对她道：“是我对不起你。”
　　冷月心脏又跳得快了一些，嘴上的话语仍静如平常，“前辈是我恩人，怎么反和我说对不起。”
　　灰袍叹气道：“你们会这样，都是因为我。”
　　“这么说，冷月更不明白了。”
　　灰袍背起手，慢慢踱到湖边，回想起那些遥远又无法忘却的往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向冷月道来：“很久以前，我也是个杀手。但是我不喜欢杀人，甚至每一次杀完人，我都很痛苦，感觉自己不是个人。所以每次杀完人，我都要放松一段时间，起码需要放松三个月，才能接下一单任务。这三个月，我会找一个从没去过、也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每天除了喝酒，睡觉就是发呆，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会去看看小贩吆喝，听小夫妻吵架，这种茶米油盐的日子让我感觉很亲切，这才像正常人过的生活。在这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群里久了，我才会觉得自己渐渐有点像个人样。有一次我又完成了任务，直到有一天，无意间到了这个江湖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女人。”
　　灰袍的背影孤独寂寥，他远远望着杳无人烟的江湖村，对冷月道：“江湖村虽然只是个小村庄，但因为临江近湖，许多南来北往的人都会路过村里，所以当年的江湖村还是很热闹的。”
　　冷月望着村口破败的石碑，想起之前在村里见到的破房空屋，想象不出村子当初的盛况，“还真看不出来。”
　　灰袍冷笑道：“哼，还不是拜那毒妇所赐。”
　　冷月惊道：“阁主？”
　　暗阁是做的杀人生意，但没有好处的生意，暗阁也是不做的。毁掉一个村庄，阁主这么做意义何在？
　　灰袍告诉冷月答案：“因为她要阿香的命。”
　　“她们不是亲姐妹吗？”冷月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是真不了解阁主。阁主冷血，杀人从不需要理由。要杀自己的亲姐妹，也是可能。
　　“在那毒妇眼里，只有她自己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都不值一提。”灰袍对阁主的认识，比冷月深多了。
　　这一切，要从老不死和疯婆子开始讲起。
　　老不死和疯婆子是同门师兄妹，一个学医，一个善毒。两人结为夫妻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就是怜香和惜玉。怜香是姐姐，惜玉是妹妹。虽然双胞胎外表长得十分相似，内在性格却十分不同。从小，妹妹惜玉就非常受疯婆子偏爱，常常争抢本该属于姐姐的东西。
　　怜香也知道，父母喜欢妹妹多过自己，但她也没有和惜玉计较，谁让自己不如妹妹嘴巴甜？她只会默默地帮父母干活，哪怕有不少活后来被惜玉抢去邀功。
　　姐妹俩十三岁那年，和父亲老不死一同进山采药。老不死进山不久，因为专注于采药，走着走着就和两个女儿走散了。在寻找父亲的路上，两姐妹无意发现悬崖夹缝中开着一株蓝紫色的小花，正是父母想要已久的婆娑花。
　　怜香本想等找到父亲老不死，再让他过来采婆挲花。老不死轻功很高，到崖下采药，对他来说小事一桩。她们俩姐妹功夫还没有练到家，贸然下去采药，十分危险。
　　惜玉却说：“进山前娘千叮万嘱，一定要跟爹，现在我们把爹跟丢了，娘一定很生气。娘那人，你也知道，生起气来有多可怕。”
　　惜玉的话说中怜香的痛处。她最怕的就是母亲疯婆子。母亲对她向来严厉，只要母亲在身旁，怜香就有无尽的压力。想起母亲生气的样子，怜香不由心生恐惧。
　　惜玉趁机指着崖下的婆娑花提议：“我们把这花采了回去，娘一高兴，就不会怪我们了。姐姐你武功比我好，又是姐姐，所以你下去采，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拉紧绳子的。”
　　怜香犹豫着，山崖实在太过陡峭了，婆娑花又长在夹缝中，采摘极为困难。万一惜玉没抓好绳子，以自己的轻功，是很难上来的。
　　惜玉见状怪道：“姐姐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刚才我说跟着爹的，你偏要去追小蝴蝶，结果一转眼爹就不见了。”
　　怜香奇怪道：“追小蝴蝶的好像是你吧？”
　　惜玉皱眉跺脚道：“哎呀，姐姐，反正人都跟丢了，你还和我计较这个做什么？赶紧下去吧。我一想到娘生气的样子，就好害怕啊，呜呜呜……”
　　哭得怜香心里慌乱，无奈下只得系好绳子，装着胆子爬下山崖。可就在怜香终于摘到婆娑花的时候，突然听到崖顶上惜玉好像对她说了些话，但没听清楚惜玉说了什么，就看见惜玉朝她咧嘴一笑，松开了拉她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