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夫人失忆后》莫车

29、仇家

　　到山下草屋时，屋里只有老不死一人盘坐床上闭目调息。屋里屋外，看不见疯婆子的身影，也没有无藏的踪迹。
　　“进来吧，这里没其他人。”冷月二人还在门外的时候，老不死眼睛都没睁，就知道是他们俩来了。当两人并排走到床边时，老不死开口对上官明道：“小子，对不起喽，你的毒，老不死这次没法给你解喽。”
　　上官明嘴角微勾，淡淡道：“没关系，这毒本来就不好解。”
　　这话说的，在老不死听来，好像是他没有能力解他的毒似的。老不死当场就不高兴了，这是对他能力水平的质疑。他眼睛瞪得老大，“唉唉唉，别看不起人！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把这毒给解了。”
　　老不死这句话起码透露了两个信息，一个是他要离开万虬谷，还有一个是上官明的毒能解。冷月和上官明对视了片刻后，上官明率先问道：“时间？你是说，你没有时间？”
　　老不死遗憾着道：“我要离开万虬谷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说不准，又不方便带着你出门。所以啊，小子你听好，是我没时间解你的毒，不是我解不了你的毒。”
　　上官明低头浅笑：“明白，明白。”
　　上官明的回答，老不死不是很满意。他白了上官明一眼，补充道：“疯婆子是急性子，所以她先出谷去了。等过几天，我也要出远门了。”
　　老不死不久前刚运功为冷月解毒，眼下功力受损，身子比较虚弱，又一把年纪了，确实不适合立即长途跋涉。所以他要先休养几天再出门。
　　冷月和上官明互视了一眼，想起不久前出现在草屋门口的无藏。无藏的到来，一定是给隐居在万虬谷的老不死和疯婆子传递了一些信息。无藏如今并不在附近，疯婆子又先出谷去。很有可能，疯婆子是和无藏一起出的谷。
　　冷月心头一沉。暗阁的人已经很难对付，如今连老不死和疯婆子都……她不由看向上官明，上官明脸上还和往常一般，挂着淡淡地笑容，眼里透着平静与淡然。
　　冷月心下释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实在解决不了，也不过要命一条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这边老不死向上官明解释完，转头对冷月道：“外孙女啊，你身上的毒，现在是全都解了，我待会儿给你开个药方，你照方子调理半个月，好好补补元气。”
　　冷月道：“谢谢。”老不死这个外公，对外孙女的身体还是很关心的。
　　“别客气。你之前日子过得太辛苦，身上旧伤不少，不好好调养，老了身子就遭罪了。如果可以，外公劝你找个像万虬谷这样的地方，好好和寒山过日子。”老不死说得很是语重心长，仿佛冷月是她一手带大的晚辈，也把寒山，也就是上官明看成真正的孙女婿一般。
　　冷月心头有些暖意。她对老不死道：“找个像万虬谷一样的地方？我看万虬谷就挺好的。”
　　上官明也附和着：“是啊。我看也不用另外找，我们就在万虬谷住下，天天陪您老人家，不是更好？”
　　老不死不满地瞪了上官明一眼，道：“好什么好，刚才不是说，我要很快出远门么？”
　　上官明笑脸相对：“我们可以跟您一起去啊。”
　　老不死把头扭到一旁，看着地上道：“带你们，不方便。”
　　上官明微笑地坚持道：“那我们就在这等着，等着您回来。”
　　老不死还是拒绝：“这里也不是什么清静之地。”他的口气开始有些强硬。
　　上官明大惊：“难道是有仇家上门？”
　　“仇家？”老不死扭回头冲上官明道，“哼，哪个仇家有能耐找到这里？来了也让他有命来没命走。”
　　老不死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万虬谷密林弥漫着杀人的瘴气，就算有命闯进这深谷之中，老不死和疯婆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能留全尸已算幸运了。
　　上官明眨了眨眼，笑道：“那看来是冤家了。”
　　“你……你出去，我有话和我外孙女说。”老不死又把头别向一边看墙壁，不再看上官明。
　　上官明听了，朝冷月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草屋。
　　他一走，老不死就把头扭了回来，对冷月道：“外孙女儿啊，你找的这相公嘴巴太厉害了，外公我常忍不住和他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
　　老不死长年在远离人群的万虬谷生活，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疯婆子。疯婆子那个人，只要她一开口，其他人就都没说话的份。老不死其实也一样。所以这么多年来，老不死憋得很是难受。遇到上官明，总抑制不住和他说话的冲动。可他又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讲，所以只好挑着说，或者颠三倒四地说。
　　冷月道：“有些话，不能和他说，可以和我这个外孙女说吗？”
　　老不死怔了怔，道：“也不行。”
　　冷月嘴角不由往上扬了扬。
　　老不死见了，道：“你现在这个笑，和那小子一模一样。”
　　冷月道：“外公留我下来，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老不死指着墙边的书桌道：“那边桌上有纸笔，我念个方子，你记下。出去后照我说的抓药吃。”
　　冷月看去，墙角的木桌上是有些笔墨纸砚，只是还放了其他东西，显得桌面有些杂乱。将桌子清理干净，在老不死的口述下，冷月记下药方和服用方法。
　　老不死又指使冷月，找出了他们进谷时随身带的剑和香囊药物。然后，他对冷月挥手道：“赶紧走吧。”
　　冷月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无论老不死是不是外公，他耗费大量功力帮助自己解毒，眼下功力大减，身子正虚弱，自己绝对没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她对老不死说：“我还没休息够，三天后再走，行不行？”
　　老不死好像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吐出一个字：“行。”
　　冷月向老不死拱手行礼，道：“不管您是不是我外公，您耗费功力为我解毒，冷月没齿难忘。请教外公，高姓大名？”
　　老不死瘪了瘪嘴，“这还用问，我叫老不死。”
　　冷月是想问老不死本名。老不死、疯婆子，这两个名字，怎么看都不像正经的大名。奈何老不死并不肯透漏。
　　也罢，冷月不强求。能知道个姓，也是好的。
　　于是她顺着老不死的话问道：“您姓老？”
　　老不死得意道：“那是当然。”
　　“老”这个姓，挺罕见的，但也不是没有。冷月不认为老不死说的是实话，她顺口道：“那么疯婆子，是不是姓疯？”
　　“嘿嘿，被你说对了，疯婆子确实姓风。”
　　“这么说，我的那位娘，也姓老了。”
　　“是啊。”说起这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儿，老不死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外公可知，我爹姓什么？”
　　冷月也只是随意问问，谁知老不死眼里闪过一线恐惧，但很快就神色如常，回道：“他……姓孟。”
　　冷月想起那本小札，那个让小札作者深深迷恋的男人，就姓孟。看来之前猜的没错，那本小札就是怜香的遗物。
　　老不死道：“外孙女啊，外公我也只能说到这了，其他不能再说下去了。”
　　冷月道：“可是有人胁迫于您？”
　　老不死虽然年纪大，但宝刀未老，能耐依然大得很，一般人自然不能胁迫他。但胁迫，不一定是武力，也可以是情感。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老不死和疯婆子自然也有。比如，他们的女儿怜香，就可能是他们的软肋。
　　冷月心里隐约有了些眉目。暗阁的毒出自万虬谷，同为杀手的无藏在谷中进出自如，且对疯婆子毕恭毕敬。这一切都说明，与万虬谷有联系的人，在暗阁地位极高，起码是四使，也可能是阁主。之前已知的，是春使孟婆，但孟婆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还在暗阁的，算上阁主，还有三个人。
　　怜姨……怜香……
　　冷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不死，只望从他那里可以得到些支鳞片爪。但老不死却答非所问，“寒山那小子的毒，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见冷月一脸茫然，老不死道：“那小子没和你说？”
　　冷月心中一沉，果然说到关键处，老不死就不愿再多作透露了，顾左右而言他。
　　见冷月没有作声，老不死缓缓和冷月说起上官明身上的奇毒。
　　老不死感慨着：“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窝在这小山谷里太久了，也该出门去见见世面了。”
　　冷月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毒？”
　　老不死捋了捋胡子，道：“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三花笑。”
　　“三花笑？”这名字冷月第一次听说。
　　老不死感慨道：“没想到真有这种毒物。三花笑，是由三种奇花制作而成。这三种奇花，在世上本就罕见，所以我一直以为，三花笑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据说中了三花笑，人会一直不停地笑，一个时辰内就会毒发身亡。但那小子竟然还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告诉冷月，三花笑已在江湖上消失了百年，没想到如今竟然重现江湖，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中了三花笑没死，且支撑了这么许久的人。要不是最近真的有要事要去处理，他是真的很想留在谷里研究解药的。
　　冷月更关心：“三花笑可有解药？”
　　老不死摸着他的白胡子道：“我之前觉得小梅解毒不咋的，但他能将三花笑压制得这么好，也是奇才啊。这次是我看走眼了。”
　　见老不死没有正面回答解药问题，冷月忍不住问道：“您还没说，这毒还能治吗？”
　　老不死依然对解药一事没有回应，转而问道：“你晓得那小子的毒怎么来的？”
　　冷月道：“他……是因为我中毒的。”
　　老不死笑道：“嘿嘿，知道就好。寒山这小子人不错，你对他好点，别跟疯婆子一样。”
　　冷月顺势问道：“疯婆子怎么了？”
　　“没什么。”老不死道，“唉，我说，怎么感觉你解毒后和寒山那小子越来越像了？”
　　“外公，您多心了。晚上想吃什么？”
　　*
　　和上官明一起在灶台烧饭，看着烧得正旺的灶火，冷月冷不防问道：“解毒后，是谁去了房里？”
　　这个问题，她今天问过上官明一次，当时上官明并没有回答。现在她换了个方式又问了一遍，这次上官明低着头，没有作声。
　　冷月道：“我怀疑，他是之前在名剑山庄出现过的神秘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上官明终于抬起头，对上冷月的眼睛，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