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夫人失忆后》莫车

23、不会

　　山下茅草屋。
　　老不死还没进门，就对着屋里大声道：“放心，你媳妇儿没事。”
　　屋里的是上官明，但他并没有像老不死期望的，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他被麻绳绑得紧紧的，直到老不死为他解开了绳子，上官明才开口道：“至于吗？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因为前一天晚上，上官明想方设法逃跑去找冷月，但都被老不死发现了。为防上官明再次偷跑，老不死才出此下策。因为上官明说怕蛇，老不死就屋子周围撒了一圈药粉，防止有蛇虫鼠蚁进屋。
　　上官明内力又没有恢复，根本离不开茅草屋，只能无奈地留在原地。
　　老不死“嘿嘿”笑道：“你太狡猾了，我这也是被逼无奈。”
　　怎么说都有理。
　　上官明懒得和老不死理论到底谁逼谁，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浪费口舌。他皱起眉头对老不死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
　　老不死听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道：“什么问题？”
　　上官明问：“请问什么叫没事？什么叫有事？”
　　老不死有些不耐烦，“没事就是没事，有事就是有事。”
　　上官明暗自扶额。和老不死说话，就得把话摊开说得明明白白，否则这老家伙要么装傻，要么真傻。所以上官明直接问了：“你刚才说的，我媳妇儿的没事，是怎么个没事？”
　　老不死道：“人没有死，四肢健全，可以说话，早上还做了顿饭。”
　　“做饭？”上官明惊讶了，“我媳妇儿还会做饭？”
　　据他所知，冷月是不会做饭的。他想象不到，冷月能做出什么饭。
　　老不死比他更吃惊。但和上官明不同，老不死的惊里，更多是惊喜，“你媳妇儿也不会做饭？”那表情，好像见到了什么同道中人。
　　上官明更加惊讶了。媳妇不会做饭，有必要那么高兴么？
　　老不死觉得有必要。他开心地搂着上官明道：“没想到，咱也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啊！”
　　上官明如今是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提到这位前辈，梅长清一脸的讳莫如深。单单这一个老不死，想法就与常人如此不同，这等奇葩的人，梅长清怎么可能吃得消？让雪莲心住在这里，怕是她宁愿去死。更何况，山上还有一个疯婆子。
　　但上官明毕竟不是梅长清，他刀口舔血多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很习惯为达目的排除万难。他拿下老不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道：“咱怎么同病相怜了？”
　　老不死笑着道：“你媳妇儿不会做饭，我媳妇儿也不会做饭。你说是不是同病相怜？”
　　上官明心想，这算什么同病相怜？他想起老不死刚才说的，冷月不仅没事，居然还能饭，便向老不死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他认为，这也可能是老不死没说实话，随便糊弄他的话语。
　　老不死理直气壮道：“就是做了顿饭，还能怎么回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馍馍。本来老不死一早上山，就是给他媳妇疯婆子送早饭，顺便帮上官明打探下冷月近况的。
　　“可我媳妇儿不会做饭啊。”上官明道。
　　“但我媳妇儿的早饭，真的是你媳妇儿做的啊。”老不死一脸真诚道。
　　这天有点难聊，但又必须聊。
　　上官明耐心和老不死分析：“我媳妇儿不会做饭，意思是说她不会生火、炒菜，她就从来没有学过这些。”
　　“这样啊，”老不死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的不会是这个意思。”
　　“那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是那个意思。”
　　老不死说的“不会做饭”，是说他媳妇疯婆子是能做饭，但不愿意做饭。而上官明说的“不会做饭”，是指冷月不懂做饭，没有这个技能。
　　“原来我们不是难兄难弟，不是同病相怜啊。”老不死看起来有些难过。
　　上官明只能安慰他：“没关系，都一样的。我们都吃不到媳妇儿做的饭不是？”
　　“说的也是。”老不死瞬间高兴起来，“对了，你媳妇儿叫什么名字？”
　　老不死这转折有点大，但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他们二人来万虬谷就是求医的，哪怕老不死不问，他们也会如实相告。
　　上官明告诉他，自己媳妇的名字叫冷月。
　　老不死道：“哦，你媳妇儿姓冷啊。”
　　上官明纠正：“不是，冷月是她的名字，她不姓冷。”
　　老不死又问：“那她姓什么？”
　　上官明道：“她没有姓。”
　　暗阁的杀手，喝过孟婆汤，便早就忘记前尘往事，从此没有了家，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原来的姓。
　　老不死不是很能理解，他对上官明道：“怎么会没有姓呢？她爹姓什么，她就姓什么。”
　　说的是这么个理。可是从小就被暗阁掳走培养的杀手，对冷月来说，哪里有什么爹呢？
　　上官明只能说：“她……没有爹。”
　　老不死追问：“那她娘呢？”
　　“她也…没有娘。”
　　“这不可能！”老不死道，“没有爹娘，怎么会有她？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老不死的态度让上官明深感疑惑，不懂老不死为什么突然对冷月的姓如此执着。在这之前，老不死不是一直对自己身上的毒更感兴趣么？昨晚还一个劲地问他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一夜过去，老不死的兴趣点怎么就变了。
　　上官明相信，这其中定有蹊跷。
　　但他还是据实相告：“我媳妇儿小时候喝过一种药，把这些都忘了。”
　　这次老不死一点就透，“哦，喝了孟婆汤啊。”
　　上官明心下一动，道：“你也知道孟婆汤？”
　　孟婆汤是暗阁特有的汤药。主要是让抓来的小孩忘记身世，除了服从命令做杀手，再无其他路可走。和民间传说黄泉路上的孟婆汤，不是同一种东西。
　　上官明特地和老不死说清楚，此孟婆汤非逼孟婆汤，老不死听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东西，是我媳妇儿一个徒弟做出来的。”
　　上官明想起来，梅长清和暗阁原来的春使孟婆，好像是亲戚关系。而老不死又是梅长清的前辈，那么，孟婆和老不死、疯婆子夫妇有点关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没想到，暗阁的药物，从赤心丹到孟婆汤，竟然都与这几乎可以说与世隔绝的万虬谷有关。
　　如果出自万虬谷，那么……
　　上官明掩饰住内心激动，对老不死道：“喝过孟婆汤，还有机会恢复记忆么？”
　　老不死摸了摸白胡子，道：“那得看喝了多久了。”
　　上官明算了算，道：“有十五年了。”
　　“那就没办法了。”老不死摇头道，“如果你刚喝过，现在来找我，才有办法。”
　　“刚喝过……”上官明激动地握住老不死的手道，“若是一个人刚失忆了，你有没有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老不死问：“你媳妇儿？”
　　上官明道：“对！”
　　“你媳妇儿不是十几年前喝孟婆汤失忆了？这个我没法子。”
　　“不是十几年前，她几个月前又失忆了一次。如果是孟婆汤，能治好么？”其实上官明也不清楚，冷月这次的失忆，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既然看到一点希望，就不能轻易放弃。
　　老不死不可思议道：“你媳妇儿年纪轻轻，怎么又是中毒又是失忆的啊。”
　　上官明叹气道：“她……运气比较不好。”
　　老不死看着上官明的脸，认真道：“不会。我看她运气挺好的。”
　　上官明：“……”
　　“她有你这么个那么关心她的相公，运气也没有很差嘛。”
　　上官明由衷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那是，”老不死也乐了，“谁让我们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呢？”
　　上官明不是很理解老不死所说的同病相怜，但没有关系。他在老不死这里看到了希望，再一次向老不死打听，能否帮冷月恢复记忆。
　　老不死摊手道：“十几年前喝的孟婆汤，我也没办法。”
　　上官明只得重复道：“她半年前又失忆了。这次你能治吗？”
　　老不死道：“得看她是怎么失忆的，才好对症下药。”
　　*
　　山下谷底，上官明和老不死称兄道弟的。半山腰上，冷月一天下来，除了念书、做饭，再无其他。
　　疯婆子要她念的那本小札，本来就不厚，记的内容也不多。中间又撕去了不少页，显得更薄了。在冷月看来，疯婆子翻来覆去看的小札，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个女子怀春、恋爱的故事罢了。
　　女子有个小客栈，本也是有些武艺在身，但她并不喜欢武林生活，十分乐意享受客栈人来人往的烟火气息。可惜的是，她喜欢上的男人偏偏是武林中人。两人因缘际会，在客栈展开一段情缘。
　　最终两人结局怎么样，冷月也不知晓。小札只写到，女子怀了孕，在客栈苦等男人回来，最后还有几页被撕毁的痕迹，想来应该是段不好的结局。
　　这一天下来，冷月已经把这本小札从头到尾念了好几遍，她本人是没有什么感触，疯婆子却听得神情恍惚，泪眼婆娑。疯婆子对这本书如此宝贝，又听老不死说她思念女儿，冷月暗自猜想，大概这是疯婆子女儿留下来的。
　　她早上听到老不死和疯婆子的对话，知道两人的女儿已不在人世。如果这个女儿在的话，疯婆子会不会不那么疯呢？
　　这一天，疯婆子也问过冷月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从冷月那里得知答案后，疯婆子眼睛反而亮着光，然后要求冷月再一次念起那本小札。
　　每次读完一篇，疯婆子总要念叨一次冷月念得没有感情，然后再次确认冷月的身份。
　　“你真的失忆了？”
　　“真的。”
　　“没骗我？”
　　“骗你有什么好处？”
　　如此反复，不厌其烦。
　　冷月也开始心生疑惑，莫非自己真是这疯婆子的亲人？可老不死不是说了么，疯婆子的女儿、外孙女都早就离世了呀。
　　*
　　老不死又打算出门，拿出麻绳开始对上官明五花大绑起来。
　　上官明内力还没恢复，只能束手就擒。他对老不死不满道：“喂，你不用每次出门，都对我这么盛情款待吧？”
　　老不死围着上官明走了一圈，检查绳子是否绑得结实，才“嘿嘿”笑了笑，“放心，我在周围撒了粉，你在这里，很安全。”
　　上官明不满道：“你就这么对你难兄难弟？”
　　老不死道：“没办法，你和我媳妇儿比，当然是媳妇儿比较重要。”
　　上官明道：“你去见你媳妇儿，可以带上我呀。”
　　老不死吹了吹胡子，瞪大眼睛道：“开什么玩笑。我媳妇儿是你想见就见的？”
　　上官明咧嘴笑道：“你懂的，我想见的，其实是我媳妇儿。”
　　“不行。我媳妇儿没开口同意，你就不能见你媳妇儿。”说完，老不死抬脚就走，生怕和上官明多说两句，就会心软放了他。
　　上官明在后面大声道：“喂，我保证不走还不行吗？”
　　老不死没有理会身后的上官明，刚走出茅草屋，就发现自己小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不速之客。当客人转过身时，老不死认出了来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