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将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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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晨曦
周一早七点三十分，穿着校服的身影在操场上越聚越多。舒然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高二五班的队列中。人还未站定，就禁不住连打起两个呵欠。昨夜又睡迟了——看小说的时光总是飞快，一抬头就近十一点半。
很想顺畅地伸个懒腰，却无奈如此放肆的举动定会惹来班主任或学生科科长的关切目光，她只好憋屈着用力揉了揉双眼借此清醒几分。下意识间，眼睛瞥向操场东边的那个墙角，老师的队列中还只有零星几人。他，自然还不在内。
舒然唯恐这样的目光引起好事人的好奇与追问，匆匆一眼就回过头来。前后的同学正热闹地说笑，舒然也加入其中。
临近七点四十五分，偌大的操场上已俨然立了黑压压一片人群，清一色整齐的白衣蓝裤校服。她踮着脚向东面的墙边望去，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依旧没发现他的身影。
目光扫到操场入口处，舒然轻轻笑起来。
苏晃正急急忙忙地迈着大步走向教师队列，双肩包斜跨在身后。来得晚了，包也来不及放进办公室就直奔操场。
还好还好，没有迟到。舒然在心里暗暗替他念叨。
广播中的嘹亮的女声响起：升旗仪式现在开始。舒然收调回目光，转向正前方的主席台。
五月初清澈的阳光洒落满地满身，年轻的学子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明亮面孔。徐徐清风在他们嫣嫣的笑颜中驻足，描绘出一个个光阴的故事后又轻快地溜走。
偶然遇见
密密麻麻如织的人潮占据着教学楼前偌大的空地。远远的，她只瞧了一眼就认出那个身影。清爽的短发，略微瘦弱的肩斜挎着一个深蓝的双肩包，大步流星。倚在走廊上的舒然探着头，目光一步不停地追随着那个身影，她的目光伴着他爬上一层层的阶梯。直到那人进了办公室，她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回教室。
两个月前，计算机组新来了一个男老师，有着年轻而沉默的面孔。这样的琐碎小事本来引不起舒然的过多关注，然而自从楼梯口偶遇那人之后，事情在不经意间变了模样。
她原本是低着头看台阶下楼的，谁知脚步一滑踏空一级，双腿一软险些摔下楼。心脏扑通普通地惊跳不停，于是站在一边抓着楼梯扶手定定神。抬头时刚巧与正上楼梯的某个人打了照面——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斯斯文文，眼神清澈而内敛，唇角略显平淡的弧线暴露出他性格的沉静。那人与舒然对视了几秒接着又继续上楼。“好一个干净的男生”舒然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偌大的校园中，舒然头一次对人使用干净一词来形容。
眸光似粘在那人身上，百转千回拉扯不开，舒然愣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肩上被重拍一下，她不得不抽回眼神寻找这一记重拍的由来。原来是同班的何露。
“小舒，你怎么停在这里不走了？”何露问。
“啊，没，没什么。”伶俐的舌竟然打了个盹。
“对了，你刚才有没有见到那个新来的老师啊，刚刚上楼的那个。”
“哪一个？”
“就是挎着双肩包的那个呀！长得挺秀气，一副书生样儿，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听说六班和八班的女生拿他做话题讨论不休哩！”
“哦？他是老师？真的吗？”舒然一副吃惊的表情，显然这样的消息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
“可不是嘛，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学生哩。嘿嘿，人家可是计算机组的老师呢，叫苏晃，大学刚毕业，总是骑一辆白色摩托上下班……”何露喋喋不休地对舒然倒出她了解到的各种小道消息。
忍不住又转身回望一眼，却早已寻不到他的身影。
轻快的阳光如洁白棉絮一样飘落，惹得繁花盛开泛起绵绵风情。舒然的心轻颤了一下。
苏晃，她记下他的名字。
她有某种预感，这个总是行色匆匆，面容平淡且言语稀少的“学生老师”会与她有某种交集。
她默默注视，一言不发。
明媚凉晨
天气一日日愈发炎热。刚七点三十分，红日便直挂上天际散发出浓郁的光和热。于是舒然将出门的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
这一日到校挺早，校园内的车棚中只停有少许几辆单车。人烟稀少的清晨校园比往日更加静谧与宁和，舒然在一片翠绿色的清凉中悠闲地游荡在校园。路过教师停车棚时，她惊讶地发现苏晃的那辆白色摩托正安稳地停在棚内。
“咦？他今天来这么早？”心里先是纳闷，后又偷偷地笑起来。“呀呀呀，勤奋起来了呵。”她笑容灿烂一蹦一跳地登地上教学楼的台阶。
东张张西望望，瞧见四下里无人，舒然轻晃脑袋哼起了钢琴小调。一副自得的快乐模样，青春的气息扑鼻而来。
三楼刚上了一半，隐约听见楼下冒出悉悉簌簌的衣服摩擦声，舒然立刻停止了小声吟唱。那人爬得到快，不一会就与她只隔了两三级台阶。
舒然无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白色衬衫，深蓝仔裤，双肩包斜挎在肩；向上是一副学生样貌，面容干净，戴着眼镜。
这个人，是苏晃。
舒然愣了两秒，没想到在这样的清晨会遇上他。突如其来的遇见，舒然有几分尴尬与措手不及之意。
“老师早。”舒然回了神，微笑着对苏晃说。
这时苏晃刚从舒然的身边经过，已经高出了她两级台阶。突兀地听见了她的招呼，他停下脚步转头来应答。
那天的清晨很宁静，像舒然脸上淡淡的笑容。六月里的明亮阳光照亮了她的眼，像星子一般闪烁隐约。
舒然觉察到苏晃镜片后的眼有些游离，刚想猜测他这会在想什么，柔和的男声就在前方响起。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早”。
“你知道我是老师？”苏晃的表情有些惊讶，又似有些不自信。
“嗯，知道。”舒然的脸上又多了一份笑意，因为他的那副青涩模样。看来在学生中流传着他的学生样貌的说法一定也让这个当事人听得了。
“你叫什么？”他突然问。
舒然没有作答，这一回诧异的是她。她在心里嘀咕：名字，一般这种情况下老师是不会想起提问学生的名字吧。然而她依旧告诉了他，因为连她自己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舒然。”她爽快答道。
“你不认识我，你没教过我们班的课。” 看他偏头思索的样子，舒然忍不住又追加了一句。
他对她点点头，露出微笑。
她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
美丽时光
这是最后一个轻轻松松的学期，再开学就已是高三。火热的骄阳和响亮的蝉鸣声时不时地提醒着舒然学期近末，愉快的时光就要过去。
短暂的时光依旧敌不过习惯的迅速养成，目光的追随已经变得如吃饭睡觉学习一样自然。当然，注视的对象只限于某个人。
之后的照面中，舒然与苏晃有了某种默契。她的眸子笑吟吟的对着他，而他也会露出好看的笑容给她。貌似相识多年。
什么正在心底滋长？
轻轻的软软的，像水一样摇荡，像风一样吟唱……
林荫苒苒
当舒然再一次站在操场上参加升旗仪式时，她的位置是操场东墙下的第二列。也就是紧贴着教师队列的那一队高三队列。
报道那天，舒然在分班表上得知自己被分进了高三的快班，那个几乎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的实验班。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无奈——这一年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而且身在快班，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自然是免不了了。
今天，舒然还是第一次如此兴奋地庆幸自己的入围。她惊喜地发现苏晃所在的队列就在她的左侧，而且新的班级中可以自由选择在队列中的位置。舒然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队末。
离升旗还有片刻的功夫，舒然把玩起腕上新买的手表。深蓝的腕带，大大的表盘，里面嵌着一男一女两个卡通的娃娃。最让舒然满意的是其上那块凸起的玻璃罩有着一种沉静而浑厚的感觉。上百样的手表中，舒然一眼就相中了它。
有时东西带给人的感觉，体现出的是观者的性格与个性。
她透过光洁的表面看见墙边那棵大梧桐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样子，阳光被截落成无数的的零碎光片，在镜面的反射下闪闪发亮。那表面上倒映出的树影像极了《幽灵公主》中那满树可爱的小树精的浓绿场景。
于是舒然的目光从腕表移向了梧桐树，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深绿的叶片，止不住地冥想到也许某个枝头也立着一位小小的树之精灵。
“舒然～。”耳畔传来班主任煞风景地叫唤，打断了她的美妙幻想。
她微微嘟囔着嘴，极不情愿地收敛心神，回到现实中。旁边有人噗哧地笑了出声来，惹得舒然向他投去目光。
苏晃正站在教师队列的末位顶着一脸灿烂笑容对着她，深邃的眼神似与她打着招呼。舒然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
她吐了吐舌，用一个顽皮而单纯的笑容回应了那位新邻居的招呼。
繁茂的梧桐树下，是两张清澈的面容，像鲜嫩的花朵。
凉爽的秋风载着芬芳的心事穿梭在人群，经过了她身旁，也路过了他的身畔。
冬日里的一方暖日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然而舒然依旧不忘忙里偷闲。路过苏晃的办公室时向里瞧上两眼，看他在不在，看他在做什么；课间趴在走廊上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移动向前；升旗仪式上间或的眼神交流，笑意盈盈……这些，都成为她繁重的日子中可贵的愉快。舒然小心收藏体会，点滴记录在心。
时至冬日。阴寒的不仅是天气，还有高三的氛围。睁眼试题，闭眼考卷，生活的目标只剩一个，原先的娱乐统统消失于无形中。单调而乏味的时光中，舒然也不自觉地变得沉闷了几分。那些灵动的目光和绸缪的心思在概念和公式的镇压下渐渐无声瓦解。
为了争取多几分睡眠，她不再早起，时常伴着早自习的铃声匆匆走进教室。然而总有例外，比如今日，一睁眼就是七点。舒然一骨碌起身，五分钟内穿衣洗漱，又两分钟后抓着三明治提着书包飞奔上路。
偏偏路遇堵车，公车慢吞吞地向前行驶，舒然心急如焚。升旗迟到不仅要扣班级和个人的平时分，更恐怖的是要被班主任询问训话。罗罗嗦嗦没有半个小时决不会放人的班主任的厉害，舒然实在不想领教。
眼看着一条汽车长龙甩开阵营且没有移动的迹象，舒然只好下车抱着书包朝学校一路狂奔。好在路途不远，终于赶在升旗开始前进了校门。
教室肯定没时间去了，她就拎着书包赶向操场。谁知刚入内就与人撞了满怀。顿时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冲进男生的队伍排队。直到班主任好心提醒，她才注意到站错了位置。脸一红，头一低，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刚一抬眼就对上了邻居关切却又暗含责备的目光。她带了点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很快正过头，然而眼神无意识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另一双眸光犀利的眼却很快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与敷衍。他定定地看着她。
身旁的那一束目光极具穿透力，使她无所遁形，只好重新正视他。还未来及提出疑问，对方已经先传达了信息。苏晃指指手腕，又指指头顶的那棵梧桐，摇头轻笑，目光里带了些许疼痛。
舒然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那个眼神清澈笑容纯净，仰望绿叶梧桐寻找小树精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面前这个是神情疲惫、心绪浮躁的女生。
他的眼神穿透她的心灵。冰融雪化，一场天翻地覆。快乐的火焰被重新燃起。
你的目光和这轮金日一样温暖，明亮却不刺眼。她看着他的眼，在心里轻声说道。
笑容绽开。
掌心
天凉，一件件衣加上身。不出一个月，满校园纤细的身影都丰腴了三四分，横竖一样宽。
舒然看着镜中有些婴儿肥的脸和颈下厚实严密的衣服，乐呵呵地傻笑。活脱脱一个米粽子，还新鲜出炉，热气腾腾哩。她眉眼弯弯，嘻嘻笑。
出了洗手间，舒然一转身就溜达进了操场偷得片刻余闲。东墙边上的那棵梧桐早已落尽了叶，光秃着枝桠立在墙边。虽然绿荫不再，但挂在枝头的那轮温暖圆日却是分外的可爱。
明日教室被征做考场，于是有了难得的四点三十分放了学的高三冬日午后。舒然一边走着一应接不暇地看着川流不止的车辆与人群。有多久没这样在街上走了呢？自秋天以来，上学与放学的一路都是人影稀疏，险些就要忘记这样热闹的场景。
想着想着，怎么鼻子酸了酸？舒然伸手拍了拍面颊，安慰自己。
一晃就到了小区门口，转眼就要到家。舒然加快了步子，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咦，怎么听见有人唤我的名？”舒然纳闷，难不成是幻听？
“等等，我确实听见有人在叫我呀！”舒然停下脚步，睁大自己近视三百度的探照灯四处搜寻，东张张西望望。
他站在那辆白色的摩托前，左手扶把，右手提着黑色头盔，神情恬淡地冲她笑。
她在小区左侧街道的书店门口见着他。一瞬间，记忆错位，她竟认不出那人。
“舒然”他说。
“苏晃，你怎么会在这里？！眼中一亮，实在难以置信竟然会是他。
“你住在这个小区吗？”
“嗯。”她点头。
“我原先也住这附近。今天来办事，路过。刚好看见你。”
舒然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她正在心里嘀咕着这个不期而遇的巧合。这也太、太、太巧了吧！
再看向他时，见他手中已多了张便条。他递上，说“这是我的手机号，需要帮忙时可以找我。”
舒然伸手接下了纸条，几分认真几分顽皮地说道：“老师，你、不、怕、被、骚、扰、吗？电话号码怎么可以随便给人呢！”
苏晃听后，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洁白贝齿。她第一次见他这么开怀。
“好了，我要走了。”他戴上头盔骑上摩托，对她点点头。
舒然退后两步，看着他发动引擎，向前驶去。
摩托刚开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苏晃回头对她挥了挥手。舒然微笑，像孩子一样张合着手掌与他道别。
足下是轻快的脚步，面上是灿烂的笑容，她蜷在口袋中的手紧握着一张字条。那是一种别样的温暖，传遍全身。就像六月初的明媚阳光，满是温馨的味道。
而后的日子里，她小心收藏。时不时地取出看上一眼，在烦躁时、失眠时、情绪低落时……
这十一个数字如一剂良药，减轻她焦躁烦闷的沉重压力带来的病症。它成了她的一帖护身符。
她铭记，默念，倒背，却从不在电话表盘上拨动它们。
有些温润绸缪的花朵只能隐在黝黑的夜幕下沉睡，在没有适合的土壤、日光和雨露之时。
铃，铃，铃
冬过了是春，春过了是夏，又到这个明亮季节。
六月十日，天空是清澄的湛蓝，偶有浮云飘过。窗外的美好季节如此贴近，再也不是镜中月水中花。
舒然拉开抽屉，取出一张便条。看着上面横卧着的十一个数字，她的眼神泛起涟漪。波光粼粼，水亮晶晶。
她埝着手指按下十一个数字，轻咬着下唇面露羞涩。
他的手机欢快地唱起歌，铃，铃，铃；铃，铃，铃。
“喂，……”
太阳在云朵间笑弯了眉，梧桐树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明亮的故事就要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将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