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作了》李帆

7、第 7 章

　　伊冽洗了个澡，抱着鸡下楼，客厅多出个人，虎头虎脑一黑小伙，穿着大裤衩，趿拉板，看到他出现，有些局促的从沙发上起来，冲厨房喊了声荣少爷。

　　厨房在转角处，距离不近，左华荣探了下头，提高嗓门说，“他是我干弟弟，你叫他小武就好啦。”

　　“我不是。”小武急切又小声的和伊冽解释，“我是他跑腿的，不是什么弟弟。”

　　伊冽友善的笑了下，“你坐。”

　　“给我吧。”小武从伊冽手中接过豆豆，没落坐，抱着去了院子。

　　本来也是下来送鸡的，伊冽看着小武离开又回到楼上。

　　陆贝贝发来信息问他结束了没，要去接他。

　　伊冽说已经到家了，然后补了条，说左华荣在，要不要到外面吃晚饭。

　　伊冽不知道陆贝贝和左华荣发生过哪些过节，为什么把左华荣推下楼，但因为他的追问，陆贝贝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还历历在目。

　　见了这人陆贝贝会不会受刺激？

　　即便不受刺激，情绪难免受影响。

　　这段时间，陆贝贝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伊冽不想因为谁扰了这份开心，尽管论起来左华荣才是那个受害者。

　　然而陆贝贝回了个，不用。

　　伊冽又下楼了，他要等着陆贝贝一进门就把人带到楼上，晚饭可以端到卧室吃。

　　一会儿的功夫，客厅又多出个人。

　　伊冽一怔叫了声，“关总。”

　　陆关双腿交叠随意坐在沙发，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左华荣半跪着，捏肩捶背的献殷勤，他问陆关，“阿关我对你好吧？”

　　陆关仰起头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宠溺的捏了捏，“你别乱跑，就是对我好了。”

　　伊冽瞅瞅这俩人到外面接陆贝贝了。

　　左华荣坐下来神色暗淡的说，“我还不够听话么，我现在和豆豆有什么区别呀，连份工作都没有，就像你养的宠物。”

　　左华容最近总提工作之事。

　　陆关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眯了眯眼。

　　“荣荣他怎么了？”王姐姐端了盘水果放到茶几，刚才左华荣还在厨房和她嘻嘻哈哈的说笑，怎么转眼间人就蔫儿了。

　　陆关说，“没什么事儿，王姐你忙你的。”

　　王姐姐拿了个苹果递到做华荣手里，哄了一句，“别不高兴了荣荣，奶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鱼。”

　　左华荣握着苹果不吭声，待王姐姐走开，爬到陆关身上，像个要糖吃的小孩，软腻腻的撒着娇，“阿关，我总要有个事情做嘛，要不我去你公司上班吧，给你但当秘书也行，好不好嘛阿关....阿关！阿关！”

　　陆关很吃他这一套，却也没松口，拨开他眉间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真的想去？”

　　“我想随时看到你嘛，阿关你也知道你有多忙。”

　　这一点不假，陆关是很忙，而且不是一般的忙，隔三差五见不到人。

　　这嘴巴还真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洒糖。

　　陆关露出一抹笑，手滑到他下巴摩擦着他红艳艳的嘴唇。

　　“我考虑一下。”

　　左华荣搂住陆关的脖子欢呼，那你是答应了 ，对不对阿关？

　　王姐姐闻声站出来笑着说他，“荣荣你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儿，挂在小关身上不下来。”

　　“我不管。”左华荣控诉道，“我要永远做你的孩子，阿关的宝贝。”

　　陆关透过玻璃窗注视着踏入院子的陆贝贝，拍拍他的手，让他下来。

　　陆贝贝一下车脸就沉到了底，也不知道哪来的傻小子抱着只鸡坐在他家大门口，再一进院子，气更不顺了，客厅那俩人还抱上了。

　　懂不懂避嫌？要亲热回自己家！当这是酒店呢？

　　他那么爱小冽，也没在公共场合腻味过。

　　若不是他这些日子心情好，真能把人赶出去，

　　伊冽瞥了一眼里面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这到底是谁的家？为什么他要躲出去！

　　“我说了不用。”陆贝贝目不斜视走进客厅，当那俩人不存在，步履如常上了楼。

　　伊冽没想到陆贝贝连最基本的表面和平都不粉饰，招呼也没打一个，按理说能把他安排到陆关公司，哥俩关系不至于水火不容，不过有左华荣夹在中间，确实也难做到相亲相爱。

　　伊冽能感觉到陆贝贝有些浮躁。

　　可能是天气太热，陆贝贝回到房间一句话没说，也没像以往先抱抱亲亲伊冽，衣服一脱，跑到洗手间冲凉，或许是习惯问题，当着伊冽的面，没全脱光，穿了条内裤进去的。

　　伊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陆贝贝，对于陆贝贝和左华荣之间的问题，伊冽比较敏感，怕一句话说不对，陆贝贝像之前似得，情绪大崩。

　　所以他至今都没问过陆贝贝，当初是什么原因把左华荣推下了楼。

　　陆贝贝情绪一不好，伊冽心里也毛毛躁躁的不舒服，好在陆贝贝洗完澡出来，紧绷的脸有所放松，搂住他的腰亲了亲，拿出笔记本电脑，坐到了小圆桌。

　　伊冽靠在床头刷手机，刷了两下，他手机一放，走到陆贝贝身后，开始捏肩捶背。他手劲比较大，一上手，陆贝贝就疼得躲了一下，躲完，失笑的回头看他，“小冽你干什么啊？”

　　那笑容挺愉悦，伊冽也跟着笑了笑，“按摩。”然后他学左华荣，“陆贝贝哥哥对你好吧。”

　　陆贝贝抓住伊冽胳膊把人带到了腿上，这个姿势伊冽很不喜欢，像极了古代君王抱着柔弱的宠妃，但伊冽没动，由陆贝贝拖着自己。

　　“哥哥你永远都是我的。”陆贝贝耳鬓厮磨的蹭着伊冽的脸呢喃。

　　别人也不稀罕！

　　“你的，你的。”伊冽心说可算把人哄开心了，“等会儿我们在房间里吃饭，就别下去了。”

　　他刚说完，敲门声响了，伊冽起身去开门，临站起来，被陆贝贝咬了咬嘴唇。

　　王姐姐乐呵呵端着个大托盘出现在眼前，托盘上面放着三盘菜和两碗米饭，伊冽正要往过接，陆贝贝黑着脸走了过来，“为什么在房间里吃饭的人是我？”

　　王姐姐顿时不知所措，她看着陆贝贝不知该说什么，陆贝贝盯着王姐姐的脸，“我问你呢，为什么在房间里吃饭的人是我？”

　　王姐姐红着眼睛，手中的托盘颤了颤。

　　“王姐你别理他，我们就在房间吃。”伊冽说着手伸向托盘。

　　陆贝贝先一步，夺过托盘，没进房间，直接端到了楼下餐厅。

　　陆关和左华荣正在用餐，见他下来也没离开。

　　小武捧着个碗，窝在沙发角落，豆豆卧在他身旁，茶几上放了一盘菜。

　　左华荣和陆贝贝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当没陆贝贝这个人，一脸乖巧，喂陆关吃了块豆腐。

　　小武一个跟班，更不关心谁在谁不在了，闷头吃自己的饭。

　　王姐姐眼含泪花边往出摆托盘里的饭菜，边笑着说，“贝贝快吃吧，饭要凉了。”

　　伊冽这时候有点儿烦躁，想着我刚把你哄好，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非要下来找不痛快，明明可以在房间里吃。

　　伊冽拉了拉陆贝贝示意他走，陆贝贝胸膛起伏着闭了下眼睛，像是在忍耐，陆关看着弟弟放下了筷子，语气温和地说，“贝贝我们吃了饭马上离开，你现在坐下，或者回你房间。”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陆贝贝头低着冷笑了声，喃喃自语地说。

　　伊冽听到这声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感觉陆贝贝不对劲，拉住陆贝贝胳膊，想强行带人离开，可已经来不及了。

　　陆贝贝甩开他的手，抓起杯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碎片飞溅，陆关飞速护住左华荣，王姐姐发出一声尖叫，陆贝贝嘶吼着，“他妈的，究竟是为什么，躲在房间里的是我，坐牢的人也是我！”

　　陆贝贝眼底红得像要滴血，王姐姐掩面抽泣，陆关松开护在身下的左华荣，捏了捏发痛的头，左华荣起身把王姐姐拥到怀里安抚。

　　小武嘴角挂着米粒，木若呆鸡。

　　豆豆扑腾了两下。

　　“先上楼。”伊冽胳膊圈住陆贝贝，声音发着颤。

　　陆贝贝大爆发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乖顺的像一只任由主人摆弄的大狗。听话的被伊冽牵着回了房间，乖乖的躺到床上，伊冽从后面搂着他，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伊冽问他吃不吃饭，他摇头，伊冽便不说话了，一动不动继续搂着他。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陆贝贝似乎睡着了，伊冽轻轻起身出了房间，来到书房给刘医生打电话，没打通，发了条回电的信息。

　　伊冽耳边一直回荡着陆贝贝那几句吼声。

　　陆贝贝吼得那么撕心裂肺，其中一定有些事儿，是他不知情的。

　　有可能是被左华荣欺负狠了，不得已才推的人，他小时候也被欺负过，别说推一下，真是恨不得把对方一刀解决。

　　左华荣现在看起来是温和无害，像个柔软的学生，但总归比陆贝贝大几岁，陆贝贝小时候自卑又懦弱，霸凌陆贝贝太正常了。

　　虽然何学真没说起过，但霸凌这种事又不光彩，也不一定会明目张胆，或许何学真压根不知道。

　　伊冽越想越堵得慌，等不到刘医生回复，到厨房拿水喝。

　　地面的碎片已被清扫，左华荣和小武走了，陆关和王姐姐鸦雀无声坐在客厅里。

　　伊冽一下来，陆关就站直了，问弟弟怎么样了，伊冽脚步没停，说在睡觉，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灌了几口。

　　王姐姐眼睛肿成了桃子，妆花了满脸，抹着眼泪说，“小关你回去吧，以后别让荣荣来了。”

　　陆关没说话，给了王姐姐个拥抱，默默离开了。

　　一旁的手机震了几下，王姐姐接起哑着嗓子说，“不接电话，信息也不回，你能不能来看看贝贝！”

　　“我马上到。”刘医生挂断，脱下白大褂就走。

　　有个病人在病房里闹自杀，折腾个没完，还打伤一个护士，刘医生一直在忙，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饭，看到未接来电，和王姐姐发的大段语音，还有伊冽简短的回电信息，即刻打给了王姐姐。

　　在路上，等红灯的空档，刘医生听完了王姐姐一段又一段带着哭腔的语音，他大至了解了情况，松了口气，王医生觉得陆贝贝只要没伤害自己，摔个东西，吼几声，都在可控范围。

　　刘医生来了还没怎么着，差点儿被站在路中央的王姐姐吓死，一声不吭，披散着头发，脸上黑黑红红，瞪着双失神的眼睛，直直的立在那儿。

　　刘医生一个急刹车熄灭火，下了车说，“王爱花麻烦你去洗个脸，我怕你吓到小朋友。”

　　王姐姐哪有心思洗脸，见了刘医生，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贝贝要恨死我了，我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刘医生看着她叹了声，真是太蠢了，简直就是在雷区里蹦跶还不自知。

　　刘医生没让王姐姐跟着，一个人敲响了二楼房门。

　　伊冽知道刘医生要来，手里握着那瓶冰凉的矿泉水，一直呆在小厅里等，屋子里黑乎乎的，伊冽打开门让刘医生进来，摁开小射灯。

　　“小冽同志。”刘医生压低嗓音说，“虽然我不想，但是请你先回避。”

　　“....好。”伊冽看了眼里面说，“刘医生等会儿我想和你聊聊。”

　　“没问题，等我和贝贝谈完。”

　　伊冽点点头，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刘医生来到床边轻声叫着陆贝贝起来，在陆贝贝睁开眼的一瞬间，刘医生嘴角挂上了轻松的笑，陆贝贝揉着眼睛坐起来，愣怔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他们把都你叫来了。”

　　“我不能来！”刘医生从容的坐到小圆桌旁的沙发上问，“胸口闷不闷？”

　　陆贝贝摇头，刘医生点了下小圆桌，“贝贝同志，来这边坐。”

　　陆贝贝从床上下来，一时竟有些晕，他晃晃脑袋，坐到刘医生对面，刘医生看着他的眼睛，有几分游离，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陆贝贝集中了精神说，“别那么看我，我没事儿，不过是头有点儿晕。”

　　“嗯，应该是吼太大声，供血不足。”刘医生开了句玩笑，把话题引到事件本身。

　　“他们都和你说了？”陆贝贝无奈的低下了头，“我...就是没控制好情绪，真没什么。”

　　陆贝贝其实是后悔的，当时是真没忍住，心里像有一团火，怎么浇都浇不灭，还越烧越旺，小冽一定又被他吓到了。

　　刘医生微笑道，“奶妈告诉我的，你别怪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她有多愚蠢，还有你吼的没有错，为什么躲在房间里的是你，坐牢的还是你，贝贝同志，这对你是不公平，你有理由愤怒，现在我来问你，遭遇苦难和遇到伊冽，你会怎么选？”

　　“小冽。”陆贝贝脱口而出，都没在脑子里过一下。

　　“所以人生是不公平的，也是奇妙的。”刘医生收敛了笑意，换了严肃的面孔，“但是贝贝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呼吸，转移注意力，实在找不到突破口，你可以对伤害过的你人使用武力，不过要知道轻重，总之不要刺痛自己....”

　　刘医生这边还说着话，陆贝贝已经按耐不住的拿起了手机，他想问问伊冽在哪儿，刘医生带着调侃的笑说，“小冽在楼下，他说要和我聊聊，我要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小猴子。”

　　“啊？”陆贝贝顿时紧张了，警告道，“你...你不许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