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夜书》沉没雨岛

31、抉择

　　珍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散发出白色的光芒，飘到哥舒胤的床上。
　　哥舒胤缓缓起身，如梦游一般，打开门向外走去。
　　幽烨放了郭暧，让他回长安通风报信。郭暧虽想要援救李玄景和桑夜漓，可谋反之事却更加重大。他不得不权衡轻重，先一步快马离开。
　　哥舒晃发现桑夜漓、李玄景和郭暧逃走时，命人封锁城门，来往人员严格盘查。
　　二夫人崔暮云并未伤重，昨夜哥舒晃虽刺中了她，然而她却穿了护身软甲。管家从厨房的一只装满活鱼的竹筐内挑出一条死鱼，拿到崔暮云的房间。屏退了左右后，崔暮云在鱼腹中取出一张纸条和哥舒胤随身佩戴的玉佩。崔暮云将纸条在药水中浸泡后显出字迹，上面竟写着，欲救哥舒胤，申时码头见。
　　崔暮云见此消息，嘱咐管家去叫人做准备。绑走哥舒胤的人既懂得用海盗的方式传信，便说明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此事不能让老爷知道，否则自己最后的伪装便要被撕破。
　　崔暮云于是瞒着哥舒晃，准备去码头与绑架哥舒胤的人见面。
　　人来人往的码头上，崔暮云的人已经乔装打扮，分散在码头四周，寻找着可疑之人。崔暮云独自坐轿子来到码头，打发走了轿夫。一个百姓送来一条死鱼，崔暮云取出鱼腹内信息，信息指示她坐上码头上插着红色旗子那艘船。
　　崔暮云向船走去，与此同时，她在背后悄悄做出手势，对自己的同伙比出暗号。一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海盗得令后悄悄地去做准备。崔暮云走上神秘人指定的那艘船。船离开码头来到海上。
　　祆教祭司幽烨和手下押着哥舒胤走出来。幽烨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仇人，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复仇，如今终于有机会实现。
　　幽烨：“二夫人，我该叫你崔暮云，还是乌廷芳。你潜伏在哥府这么多年，嫁给哥舒晃本就是为接近他以获取外国商船上运载货物的机密，传递给你的海盗同伙作案。哥舒晃多年来想要缉拿的海盗头目竟是他的枕边人，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你猜他会如何对你。”
　　崔暮云：“你想要什么？若你要钱，不如先把我儿子放了，坐下来好好谈。
　　幽烨：“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的命。”
　　幽烨与崔暮云打斗起来，而哥舒胤被桅绳倒吊起来，不停地向崔暮云呼救。幽烨几招之内制服了崔暮云，将她打得吐血不断。不多时，崔暮云也被绳子吊起来。
　　被蒙着双眼的哥舒晃被幽烨的人带上甲板。哥舒晃见到夫人和儿子竟都被捉住。
　　幽烨：“阁下不妨猜猜我是谁。”
　　哥舒晃：“你对我怀恨在心，难道是那群外国商贾雇佣你来的？你们想要谈什么条件，只要放了我的妻儿，我都答应。”
　　幽烨：“将军此时说得好听，事后只怕便会出尔反尔。将军这种伪君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哥舒晃：“放了他们，我对你更有用。”
　　幽烨：“他们中有一个人必须死。我只想让你做个选择，选你的宝贝儿子，还是你的夫人。”
　　哥舒晃纵是再沉稳，也依然被他所提的条件激怒。然而幽烨步步紧逼，若他不选，幽烨便会将他们都杀掉。船舱内，李玄景趁着幽烨威胁哥舒晃时，悄悄与桑夜漓靠近，相互解开绳子。
　　哥舒晃闭上眼，终于做出决定，竟是牺牲他的宝贝儿子，留下他的夫人。幽烨被哥舒晃的决定气笑了。
　　幽烨：“这女人蛇蝎心肠，欺骗你多年。当年你的大女儿便是因撞见她与海盗交换情报，被她交给海盗扔进了海里喂鱼。之后她为了得你宠爱，竟下蛊害你的大夫人患上疯病。如今她又杀了你的三夫人。她手上沾着这么多条人人命，你却还要保她性命。”
　　崔暮云此时却大笑起来。
　　崔暮云：“没错，我的确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可我的夫君就是爱我。我亦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为了他杀了那心怀不轨的波斯商人和麒麟司派来的密探。他要谋反，我便动用一切力量助他谋反。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一家人，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
　　幽烨砍断了吊着哥舒胤的那根绳子，哥舒胤掉进了海里。哥舒胤本以为自己会死，却被鲛人救起，放在了一条小船上。然而接着数十条海盗驾驶的小船朝着他们的船靠近。鲛人被海盗们抓获，他们悄无声息地攀上大船，跳到甲板上。
　　刀疤脸老七带着海盗们杀死了幽烨的手下，救了哥舒晃，而李玄景和桑夜漓此时却挣脱了绳索，从船舱中出来。幽烨挟持了崔暮云，来到船边。
　　幽烨：“哥将军，你既只爱这个女人，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那我杀了她便是对你最大的惩罚。我不杀你，但我要让你余生都记得今日。”
　　海盗群中，一位海盗拉开了弓弦，瞄准幽烨的眼睛。
　　然而李玄景却突然道：“等等，哥将军，你不能杀她。她是你女儿。”
　　哥舒晃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幽烨，幽烨也不再掩饰，用幻术变出她本来的容貌，她就是哥舒晃的女儿哥舒颖。当年她便是因撞破二夫人与海盗通信的秘密，被海盗带走折磨后，丢入海中。她被一艘过往的渔船救起，后又被渔船上的祆教祭司收养。当时因哥舒晃做出忠于朝廷的样子，在广州力禁与安史叛党有关的拜火教，所以祆教祭司沦落成了渔民。
　　哥舒晃：“你真是颖儿？”
　　哥舒颖：“这些年你找过我吗？父亲。”
　　这时人群中的海盗射出一箭，正中哥舒颖的左眼。哥舒颖带着崔暮云掉入大海之中，然而刀疤脸老七甩出一根绳子，将崔暮云救上来。哥舒颖掉入海中，哥舒晃跳下海去将她救起，放在哥舒胤的那条小船上。
　　哥舒晃还要回到那条船，却被哥舒颖死死拉住。
　　哥舒颖：“船上有火药，那群海盗一个都逃不了。”
　　船上海盗竟发动暴乱，那射出一箭的海盗老三派人将刀疤脸老七和崔暮云捆起来。
　　崔暮云：“老三，你这是何意？”
　　老三：“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当老大。这规矩还是你教我的。乌老大莫要介怀！以后每年你的祭日，我会给你上三柱香。”
　　老三向崔暮云举起屠刀，然而这屠刀还未砍下，火药便爆炸了，船上所有人都葬身火海。
　　哥舒颖看着那复仇之火向着天空和海面延伸，终于释然了多年的仇恨。
　　李玄景和桑夜漓已在海盗内讧之时跳船逃离，事实上李玄景亦早就发现船上有火药，只是还未来得及警醒众人，海盗便内讧起来了。
　　郭暧的大船从不远处驶来，他放不下李玄景和桑夜漓，等不及朝廷命令便在闽浙借了兵赶过来。现在朝廷的兵马已经控制了广州都督府。郭暧搭救起乘小船的李玄景和桑夜漓，又搭救了哥舒胤、哥舒颖和哥舒晃。
　　哥舒晃的谋反罪名最终没有成立，这自然是因为他“仗义疏财”，将之前扣押下的外商货物通通献给了朝廷，有不少还入了皇帝和宰相元载的私库。皇帝听说他是被身边的夫人下了蛊毒，受到海盗蒙骗，便谅解了他。
　　哥舒晃大劫过后似是领悟了许多事情，竟开始信佛吃斋。对待百姓亦更加宽厚，市舶司将扣押外商的货物标准降低到两成，来往广州港口的外国商船于是更加密集起来。
　　只是他的女儿哥舒颖却不愿再原谅他。在取出大夫人头上的蛛蛊后，哥舒颖便乘上了去真腊的商船，鲛人也与她一起离开了。鲛人走时，哥舒意、桑夜漓、李玄景和郭暧都去送行。鲛人送了他们每人一粒珍珠。李玄景没有将鲛人的真实经历告诉哥舒意，其实她并非真正的南海鲛人，只是一个不幸坠海，被鲨鱼咬掉半截身子的渔民之女。后来她被海盗所救，他们为她缝上鱼尾，让她唱歌取乐。长期在海里的生活让她渐渐地适应了自己“鲛人”的身份，而鲛人垂泪化为珍珠，亦不过是哥舒颖用幻术为她变出的戏法。最初仅仅是为了向哥舒晃复仇的手段而已。一些看似美好的东西背后往往有着一个残酷无情的故事。只是相信美好的人往往只看到那美好的一面罢了。鲛人不想夺走哥舒意的美好想象，因此直到他们缘分的最后，她依然以绝美的样子做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