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春涧》风过山丘

30、第 30 章

　　“玥姐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找到那个对的人。”

　　“借你吉言了，不管以后遇到谁，我都不会后悔在这段青春岁月里喜欢过你。”梁玥扭头看何时鸣，“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哈，就是想到明天就不再是学生了，任性一把，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说完了，就结束了，明天就开始我的新生活了，今晚过后，我，梁玥，就再也不喜欢你何时鸣了，呵呵。”

　　梁玥眼里浮上一层水雾，她拼命地憋着，不让水雾化作水滴流出来。幸好湖边路灯昏暗，光线不好，不然也特丢人了，她想。

　　何时鸣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慢慢地绕着湖边走，一路遇见了好几对分手的情侣，今晚，是多少人的伤心夜呢。

　　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回到来时的起点，何时鸣说：“明天我去送你吧。”

　　见到了一些比自己还惨的，梁玥这会儿情绪缓过来了，笑说：“我的大部分行李都寄到单位宿舍了，随身行李不多，不用送了。”做了彻底放弃的决定，就不想再接受你的任何好意了，不然我怕我会舍不得放弃。

　　何时鸣没有勉强，他知道梁玥是个独立又要强的女生，说：“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梁玥：“明天不用你送，今晚你送我到宿舍楼下吧。”假装你是我男朋友，把我送到宿舍楼下，这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就算梁玥不说，何时鸣也是打算把她送回去的，现在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安全，曾经发生过校外混混儿抢劫女学生的事件。

　　学生宿舍10栋是另一栋本科女生宿舍，陈继岚在宿舍楼大门外站着等人。她的部长让她做学期工作总结，让她来她宿舍楼下拿资料。

　　资料没拿到，她先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鸣哥，”陈继岚主动打了招呼，“学姐。”

　　何时鸣看到她有些惊讶，问：“小岚，你怎么在这儿？”

　　梁玥也是一惊：“继岚，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时出口，陈继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有人叫她，是她的部长拿着资料找她来了。

　　“我来拿东西的。”她接过资料，跟部长道别之后发现两人还站在原地等她。

　　陈继岚一副乖巧样，笑道：“你们聊，我先走啦，祝学姐明天一路顺利哈。”

　　梁玥：“谢谢，回星城了记得来找学姐哈。”

　　已经到了宿舍楼下，满足了自己的愿望，梁玥知情识趣地跟何时鸣道了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陈继岚走得很慢很慢，她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猜想着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越想心越乱，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资料。

　　何时鸣目送梁玥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里总算轻松了。他转身快走两步追上了陈继岚，轻拍她的肩膀说道：“一起走吧。”

　　夏日的夜晚，虫鸣蝉噪，何时鸣的声音就像清凉的薄荷，暂时熄灭了陈继岚体内的燥热。

　　“嗯，学姐跟你表白了？”她知道最近不少人仗着毕业跟暗恋对象表白，成不成的无所谓，就是勇敢地说出来跟青春告个别。她直觉两人不可能成为情侣，却还是堵气似的要问个明白。

　　何时鸣呼噜了一把她的头发，“想什么呢，你学姐才不会做这种没结果的事。”

　　谁又想做没结果的事呢，如果可以，陈继岚也不想做没结果的事。

　　她呐呐道：“鸣哥，明年这个时候你就毕业了，你毕业了我一定会很舍不得你的。”

　　何时鸣轻笑，说道：“小屁孩儿，你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了。你有你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你的奋斗目标，到时候你会发现，我不在这个校园里对你没什么影响。”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陈继岚郁闷地想。

　　“你不懂……在这个校园里，你是对我最好的。”

　　“这个倒是，可没有别人叫我鸣哥。”

　　“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哎。”

　　“别唉声叹气的，第一次经历毕业季都会像你这样，好好珍惜当下吧。”

　　两人慢慢地从10栋走到14栋，一路遇到了不少情侣，有恩爱的，有在闹分手的。

　　陈继岚突然说道：“鸣哥，你说这些人，如果他们知道今天会分手，当初还会选择在一起吗？”

　　何时鸣没有恋爱经验，想了想，说：“你这个如果不成立，没有人可以准确预测未来的事，所以没有讨论的意义。”

　　陈继岚：“也是，当初选择在一起大概是相爱的吧，相爱的时候哪里会去想有一天会分开，想的应该是一直在一起。”

　　何时鸣：“嗯，你今晚怎么这么感性，谈恋爱了？”

　　陈继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想告诉他，我喜欢你，你要跟我谈恋爱吗？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理智无情打压了，不行，绝对不行，这样会功亏一篑。

　　何时鸣见她不说话，“真恋爱了？”

　　陈继岚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看到路上这些，有点感慨罢了。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何时鸣举手投降，“小朋友，你鸣哥我单身狗一只，不适合做你的情感顾问。恋爱这件事就是麻烦啊，还是单身好。”

　　陈继岚若有所思，“我觉得麻烦是因为对方不是对的人，如果是那个对的人，恋爱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才对。”

　　何时鸣打趣道：“哎呦，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感悟的，这是谈了多少次总结出来的经验啊，嗯？”

　　陈继岚心说，我这是暗恋你总结出来的，说出来吓死你。

　　陈继岚看出来何时鸣不想再聊这方面的话题，便问他暑假的安排。何时鸣说他会先回家看下家人，大概待一个星期吧，然后回学校备考GRE以及做毕业课题。

　　回到宿舍，秦芳芳给陈继岚打电话，问她考虑好了没，要不要跟她去西北玩儿。陈继岚一直没下定决心，在去西北和在学校陪何时鸣两者之间摇摆不定。

　　“我再想想，一周内给你答复行吗？”

　　秦芳芳表示很不理解，“你回家又没什么事儿，做这个决定很难么？叔叔不给你钱？我有钱，我可以全包。”

　　“不是钱的问题，我自己也有钱。你就别问了，就一周，不耽误你行程。”

　　秦芳芳听出陈继岚语气不太耐烦，便不再啰嗦了，“行吧，有事儿跟我说，拜拜。”

　　没到一周，陈继岚就不得不推掉西北行了，因为她爷爷突发脑溢血住院了。这下不用犹豫了，暑假只能回家照顾爷爷。

　　陈继岚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还在icu，暂时不让探视。医生说，幸亏送医及时，出血量不算大，恢复成以往不太可能，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恢复到生活能自理的程度。

　　这突如其来的急病打得家里措手不及，崔之秀被吓得不轻，一直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默默掉眼泪。爸爸和大伯很忙，只能轮流来医院，陈继岚回来就一直陪着奶奶守在医院。

　　护士劝她们回家休息一下，人在icu家属暂时做不了什么，有事医院会打电话。崔之秀守了一天一夜，饭也吃不下，人看着非常憔悴，陈继岚父女俩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弄回了家。

　　劝睡了奶奶，陈继岚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她换上了家居服，走到客厅发现老爸在阳台上抽烟，她只能看到爸爸的背影和那一圈圈升起的香烟烟雾，眼前的景象让她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有些道理谁都会懂，以至于淹没在平凡的日子里毫不察觉，但在某些时刻，它们会突然冒出来让你深刻地意识到。就像现在，陈继岚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爸爸一样高了，而爸爸的头发已经不似十年前那般浓密了，她长大一天，她爸、她爷爷奶奶就老一天，总有那么一天，她要面对他们的离开。

　　她这二十年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算顺遂，以至于忽略了身边的亲人会生老病死。在疾病面前，在死亡面前，自己之前的那些烦恼真的不算什么。

　　何时鸣在学校图书馆背GRE单词，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下手机扣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昵称是“山岚”的小白猫头像霸占了他聊天列表的顶部位置。这头像一连灰了好几天，断了往日的晨昏定省，何时鸣总觉得生活少了点儿什么，好像一下变得乏味了些许，明明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跟以前没差的。

　　暑假期间图书馆关门比平时早一些，晚上九点，何时鸣收起书本准备回宿舍，刚迈出阅览室的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议论。

　　“天呐，物理楼起火了，快去看论坛十大。”

　　“这会儿灭了吗？有人员伤亡吗？”

　　“看楼主的更新，消防来了，这会儿灭了，现在大家在讨论起火原因。”

　　“难怪刚才好像听到有警笛声响，我的天哪。”

　　“快看最新回帖，说是120来了，有两人受伤。”

　　“希望人没事。”

　　“是啊，我们理工科容易吗，拿生命在做实验啊。”

　　“哎，谁说不是呢，珍爱生命。”

　　何时鸣赶忙打开手机，他看书的时候习惯把手机设成静音。这会儿打开扣扣，果然很多消息，班级群里都炸锅了，都在讨论起火事件。那些不在学校的同学都在问何时鸣有没有事，说是打电话没人接听，到处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