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童话》钱岁

2、第 2 章

　　酒吧里吵闹却不乱，有服务员凑上来，谈错没选卡座，点了杯饮料安静的坐在吧台。

　　这段时间林朔总不在家，但每天早上她还是习惯性的站在院里喊上两嗓子，得不到回应就自己去学校。

　　她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也从没认真看过这样站在舞台上灿烂夺目的林朔。
　　他平时也总是活力四射的样子，永远活蹦乱跳精神十足，但与此刻比，又有明显的不同。
　　谈错坐在位置上，一下看得痴了。

　　不大一会儿有高昂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语气透露着明显的兴奋。
　　“肖总送歌手花环十个！”

　　全场响起一片欢呼，大多数的目光都集中到舞台正前方的一个卡座里。
　　酒吧灯光五颜六色昏昏暗暗，谈错看过去，有坐有站，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几个人影。

　　贝斯和鼓手从后台撤去，林朔迈着大步从舞台前方跳下来，动作潇洒，领口间的项链随着动作不断晃动。

　　他直朝着那个卡座走，看样子熟门熟路。

　　谈错远远望着他在那群人里面客气的周旋，规矩的坐在原位上等。
　　她不急，回去的时候他总要路过这里。

　　调酒师把她刚点的饮料推到面前，一杯加了薄荷叶的苏打水。
　　白得透底，杯口浮起一层轻薄的雾气，入手一阵冰凉。

　　她盯着调酒师，眼底一片赤诚，清澈愚蠢，一看就是才出社会的学生娃。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眼前人一怔，淡淡扫她一眼
　　“对歌手表示欣赏。”

　　谈错语气有些不信。
　　“就这么简单？”

　　调酒师笑。
　　“就这么简单。”
　　“花环两千一个，谁都可以送 ”

　　这乐队才来这里不过半个月，除了专业硬，主唱和鼓手，还个顶个的帅，本就主打年轻市场的酒吧，这几天人气爆棚，老板嘴都要笑烂了。

　　他意味不明的盯着她打趣。
　　“你也可以”

　　听了这话，谈错静静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言。

　　等了好一会儿，林朔才从远处的卡座起身，谈错好整以暇的盯着他一路走过来。

　　有着轻微肌肉线条的双臂前后甩动，步伐潇洒轻快，压根就不注意场内任何人。

　　谈错将鸭舌帽取下来倒扣在吧台上等着，高大身影到了跟前时，突然伸出一条明晃晃的细腿拦在了他面前。

　　林朔先是一愣，随即皱着眉偏过头来，然后又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眼前人不仅没穿校服，打扮还有点风尘气，糯米白团似的一张脸，除了那头标志性的齐肩短发，和平常几乎判若两人。

　　看着她稍短的牛仔裙，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透露着异样，语气又不善，谈错不开心了。

　　“什么眼神儿？”
　　她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我穿这样不好看吗？”

　　林朔眼底眸子一暗，不说话，脸很臭。
　　不是不好看，是——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这种感觉，反正心里看到就毛躁、不舒服。

　　两人竟然是认识的，调酒师有些意外，想到那些整天给他送花环的女人，当下就要调侃
　　“哇塞！林主唱，这么快就——”

　　“别乱说！我发小。”

　　调酒师眼神暧昧，林朔知道再让他说下去肯定会冒出一些带颜色的词语，半道上就硬生生将话截下来。

　　嘴唇几乎绷成一条线，烦躁的低头看了眼她身下的裙子，有些火气
　　“你跟我进来。”

　　过了十八岁生日，他长定了形，一米八的身高立在她面前，谈错落在阴影里，居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等她侧身抓过吧台上的鸭舌帽，人已经往前走了，赶紧对着一张阔背追了上去。

　　后台里，靳成和倍思正在调整乐器，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面面相觑。

　　在以前林朔上课外兴趣班的时候，倍思也是贝斯手，靳成是鼓手，一座青羊宫，他们在最顶楼的音乐教室，谈错在中间的补习班。

　　两人的印象里，谈错是个古板的好学生，即将高考，怎么看，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林朔抓过一旁的吉他坐下，翻看着接下来要唱的曲目，忙里偷闲似的扭头问谈错，满脸不耐烦。

　　“你怎么找来这里？你不上课吗？”

　　谈错随意抓过一旁的凳子坐到他对面。
　　“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朔拧着两道眉，不解的看她。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马上高考，手机上交了。”

　　谈错继续说
　　“这几天你都不在家里，我找去职高，李剑他们说你在这里。”

　　林朔不说话，看她两手空空。
　　“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谈错的脸一下垮了。

　　“法院寄来的，回家给你。”

　　“法院？”
　　林朔一头雾水。
　　“法院什么东西？”

　　谈错不搭话，只盯着他一言不发，意识到话题可能有些敏感，林朔不再追问。
　　“那你等会儿，我还要忙一阵，候场后再唱两首就走。”

　　谈错点点头，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林朔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出声将人叫住。
　　“站住！干嘛去？”

　　他语气微怒，谈错一愣，指了指外面。
　　“我点的饮料还没喝，花了钱的，还在外面吧台上。”

　　林朔放了吉他起身，满脸不耐烦，看也不看她就往外走。
　　“穿成这样瞎跑什么！呆这儿，我去给你拿。”

　　谈错嘴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盯着他一路往外走。

　　调酒师看林朔去了又回，以为他是来点酒的，从酒架捞过一个空杯，还没动作就被林朔制止。

　　他端起吧台的杯子看了两眼，抬头阴恻恻的看向柜台。
　　“这个没酒精吧？”

　　调酒师一怔，老实回答。
　　“没，就苏打水加薄荷片。”

　　从没见他这样宝贝过谁，来了半个月可是哪个女人也泡不走他，男人顿时来了兴趣。
　　“哎！真是你发小？不会是女朋友吧？讲讲呗~我不乱说~”

　　林朔冷着眼不理他，浑身低气压，五指扣住杯口将东西拿走了。

　　第二次上场结束后，尽管有人留，林朔也没有任何逗留的想法，臭着脸领着人出来，从身后翻出一个头盔甩给谈错。

　　“带上。”

　　谈错想起了还放在服装店的书包。
　　“你等我，我去取点儿东西。”

　　林朔已经跨坐在机车上，双脚撑地，看着远远小跑开的人，臭着脸一轰油门跟了过去。

　　夜市的摊位几乎都已经撤走了，整条细长的街道有些冷清，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道路被阶梯截断，他的车下不去，看着快消失在视线的人，低声咒骂一句，长腿一迈利落的下车跟上去。

　　等他快到跟前，谈错已经抱着书包从远处的店里出来了。
　　快走出巷子时，看着走在前面的人林朔突然觉察不对。

　　“哎！”
　　他叫她
　　“你这样怎么坐车。”

　　谈错回头，林朔正不耐烦的盯着她的超短裙。

　　“侧着坐不就行了。”

　　林朔不肯。
　　“你的校服呢？”

　　谈错老实答道
　　“包里”

　　“换了。”
　　他盯着她，语气不容反驳。

　　空旷的街道偶尔还是有人路过，谈错一下惊了。
　　“这里？！”
　　“这里怎么换！”
　　她四下看了看宽阔的路面，一脸的不安。

　　林朔不管她的惊慌，伸手将她一把扯过来，两人挤进路边的墙缝里。

　　他夺过谈错手里的书包，拉开拉链把校服裤子翻出来丢给她，语气像是命令。
　　“穿上，我给你挡着。”
　　发号施令完单手提着书包面对面的立在她面前，人高马大的将谈错堵在墙缝里。

　　夜很静，路面偶尔传来车辆路过的声音，远去后又逐渐一片死寂，狭窄的墙缝，两人几乎面对面，呼吸咫尺可闻。

　　身体里的血液因子陡然升了温、加了速，在血管里上下的奔涌、碰撞，每一下心跳都猛烈的敲击着肋骨，或许是谈错的错觉，她感到两人的呼吸逐渐有些热起来。

　　她捏着手里的校服裤子，抬头时额间撞上林朔宽厚的胸膛，少年已初具大人模样，至少在身高上他无情的碾压了她。

　　薄薄的灰色T恤下胸口轻微起伏，银色项链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冷光，或许是刚才在舞台上蹦跶狠了，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混杂着香水味传过来，幽幽的，很好闻。

　　谈错脸有些微烫，捏着裤子，双眼认命的一闭。

　　“你转过去。”

　　林朔闻言并没有动，微低下巴，看着毛茸茸的脑袋气得笑出了声。

　　“怎么？还怕我看？你哪儿我没看过”

　　“那裙子不脱都可以，直接把校服裤子套上去，快点！”

　　谈错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不用你提醒。”

　　不过几十秒，她就利落的穿好，带着一股不满恶狠狠的抬头，却没有意料中的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视线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偏过头去了，绷紧的下颚线勾连一截修长的脖颈，喉结若隐若现，在朦胧的夜色里只有半边侧脸的剪影，高挺的鼻尖尤为突出，谈错额头几乎贴着他厚实的胸膛，鼻间能闻到他从酒吧里沾染的烟酒气和香水味，抬头就能看见他那比女人还长的睫毛，在夜色里一动不动，眼睛专注的盯着四周，眨也不眨。

　　曾几何时，少年已经蜕变成不再青涩的模样，人还是那个人，但介于孩子和成人之间还未成型的成熟感，这种感觉令她熟悉又陌生。

　　她正瞧得出神，对方却突然回头了。

　　林朔一直保持单手撑在墙上的姿势，远处看就像把人护在怀里，他低头直勾勾的盯着她，嗓音很沉，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