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戏裴镜》盛世康宁

1、再遇

　　狭窄的街道，四处充斥着摊贩的叫卖声，来来往往的行人使得原本不太宽阔的街道更加拥挤，一辆黑色轿车行驶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在车内人的催促下，轿车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薛氏戏院。
　　楚传薪快速下车，紧紧攥着手中的报纸大步走进戏院。
　　往日里座无虚席的薛氏戏院，今日竟空无一人，来来往往的都是薛家班的学徒。楚传薪没顾得上这奇怪的景象，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后台，一开门就看见自己要找的人正在扮妆。他走上前，将手中的报纸拍在梳妆台上，兴奋的说：“满仇，薛大哥要回来了。”薛满仇正在描眉，闻言一顿，放下手中的笔，拿起被拍在化妆台上的报纸，只见上面一行被加粗的文字“薛定康将军带兵成功镇压程铎军队，将于三日后班师回城。”
　　这一行字如同一颗定心丸，让薛满仇慌乱了几天的心瞬间稳定了下来。他放下报纸，拿起桌上的笔将刚才画到一半的眉继续画完。靠着化妆台的楚传薪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诶，满仇，我方才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戏院里大家都在忙，怎么了，今天戏院大扫除？”
　　“不是。”
　　“那是怎么了？”
　　“今天师傅的一位朋友来拜访。”薛满仇起身不紧不慢地说道。
　　“谁啊？”楚传薪紧接着又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袁汲。”
　　“谁？袁汲？”楚传薪突然提高音量，走到窗户边，用手指着总统府的方向，转头继续道“那个总统府里的袁汲？”
　　薛满仇看着他，点点头。
　　楚传薪不敢相信，走到薛满仇身边，又问：“你师傅和袁汲是朋友？”见到薛满仇又点了头，楚传薪震惊程度又增加了，一个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薛满仇换好衣服，转身看着自言自语的楚传薪，问道：“你不走吗？”
　　兴奋到忘我的楚传薪被薛满仇的声音拉回现实，“什么？”
　　“你还不走吗？”薛满仇又问了一遍。
　　“走？我为什么要走？
　　“往日你不都是送完东西后就走吗？”
　　楚传薪拉过一张椅子走下来，对薛满仇摆摆手，“不不不，我不走，我今天要留在这儿。”
　　见他如此，薛满仇心中了然却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出门。
　　戏院外，一辆汽车停在门口，后面还跟了几个士兵，“砰”的一声，车门被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个子很高，相貌俊朗，唯一不足的就是板着个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人敬而远之。他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搀扶袁汲下车。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戏院。
　　戏院里，薛应理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就等着袁汲的到来。等到袁汲进门，二人寒暄几句，便落了座。
　　“咚锵”一声，锣鼓声响起，一位身披鱼鳞甲，头戴如意冠，手持鸳鸯剑的人缓缓入场，他就是薛满仇。
　　薛满仇站定，望着台下众人，他毫不怯场，抬手开嗓，与台上的人一齐唱着这一出《霸王别姬》。
　　台下，袁汲频频点头，时不时还与身边的薛应理交流几句，言语间是对薛满仇表演止不住的赞叹。而身后的裴回从薛满仇上台起眼神就没离开过他，有那么一刻，裴回好似看到了那个孩子，可等他清醒过后，又觉得台上那人怎么也不像。他垂眸，轻轻扯了下嘴角，自嘲道：“裴回啊裴回，你真是疯了，怎么瞧见一个好看的都以为他呢。”虽是这般想，但裴回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台上的薛满仇，而薛满仇此刻正沉溺在戏中，并没有察觉到台下向他投来的目光。
　　台上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人有滋有味的看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突然，“嘣”的一声，表演戛然而止，紧接着便传来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戏院里，台上所有人双手抱头，聚到戏台一处角落，薛满仇站在最前面，警惕着环顾四周。台下，裴回很快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配枪，留下一部分士兵保护袁汲和薛应理，带着其余人出去查看。
　　戏院外，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方才还车水马龙的街道瞬间变得悄无声息，随处可见的除了摊贩贩卖的物品，剩下的就是人们的尸体。很明显，这场爆炸，死伤惨重，没有一个人从这场飞来横祸中活下来。漫天扬起的尘埃好似一张薄纱轻轻盖在了这条街道，像是要掩盖住这条街道上所有的血腥和痛苦。带人冲出来的裴回看着这副场景，默不作声，他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并无可疑人员后，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儿，立马带人往回赶。
　　戏院里，台上聚到一起的人群中，一个小厮打扮，戴着帽子的人，趁着周围人还没从刚才的爆炸声中缓过来，一边向前靠，一边从衣裳里掏出手枪，等走到薛满仇身后，一把推开薛满仇，将枪口对着袁汲的方向，扣下扳机。又是“嘭”的一声，人群再次炸开，薛满仇控制不住失控的局面，他挣扎起身，却在不经意间瞥见，那颗对准袁汲飞过去的子弹，被他身边的一个小兵挡住了。可令薛满仇震惊的是，那个士兵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袁汲扯过去的。
　　开枪的小厮看见一枪未中，还想开一枪时，裴回带人赶了回来，他当即开枪，子弹成功击中小厮的枪身，借助子弹的惯性，小厮手中的枪落地。眼见形势不利，小厮又掏出一把匕首，朝前奔去，身后的薛满仇瞧见他往薛林意那个方向赶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身旁的裴回很快也看穿了小厮的意图，他举起枪，将枪口对准小厮，“砰”的一声，有人先他一步开了枪，裴回侧头，发现是薛满仇开的枪。二人视线相交，只一瞬，薛满仇就移开视线，丢下枪，跑过去扶住被枪声吓到的薛林意。
　　另一边，裴回上前，扯下小厮头上的帽子，一根长长的辫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瘫在地上。不出所料，是程怀信的人。
　　“你们……一定会……会后悔的……”小厮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裴回，胸口处剧烈起伏，他每说一个字，口中都会涌出大量鲜血，一句话断断续续的，但到底还是说完了。他的声音很小，除了在他身边的裴回听见了，其他人没一个听见。对于他的话，裴回心知肚明，但他并未做出反应，只是命人将尸体抬出去，随后就向袁汲走去。
　　一直待在袁汲身边的薛应理此刻也急忙走到薛满仇和薛林意身边询问他们的情况，得到“无事”的回答后，才长舒一口气。
　　“满仇，带林意回房歇着吧。”薛应理开口道。薛满仇点点头，搀扶着薛林意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薛应理转身又走到袁汲身边，正要出声表歉意，袁汲却摆摆手，说道：“应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怪不得任何人。”
　　闻言，薛应理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应理，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不如移步他处，好好叙叙旧？”袁汲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好啊，”薛应理看着袁汲，作出个“请”的动作，“请随我前来。”而后，两人一同离开。
　　裴回看见袁汲离开，对身边的小兵吩咐道：“收拾好这里，我去后面看看。”然后便沿着薛满仇离开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薛满仇好不容易哄睡了薛林意，出门就看见裴回站在不远处靠着墙，双手抱着，歪着头看着他。一些不好的回忆再次涌入薛满仇的大脑，心中的恨意再度袭来，可薛满仇不能任由这些情绪膨胀，他怕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会连累师傅他们，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薛满仇闭上双眼，企图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良久，睁开双眼，径直走过去，对上裴回的视线，开口道：“裴将军怎么会在这儿？”
　　“我嘛，当然是来找先生你的。”裴回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裴将军真是说笑了，我不过一介伶人，裴将军找我做甚？”薛满仇看着裴回，一字一句道。
　　“薛先生此言，好像对我有诸多不满呢，”裴回向前走了一步，他和薛满仇之间的距离被缩短，裴回低头看着薛满仇，“不知，裴某可是有哪里得罪先生了？可是，若裴某没记错的话，先生与裴某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吧，而且裴某与先生的交际并不多，应该并没有得罪先生，莫非，”裴回顿了顿，又继续道，“先生与裴某今日不是第一次见面？”裴回的目光死死聚集在薛满仇身上，好似要将他看穿，让他避无可避。
　　闻言，薛满仇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但他还是强壮镇定的说道：“我今日与将军的确是第一次见面，至于将军认为我对将军不满不过是将军自己的感觉，我并没有对将军不满，是将军自己多虑了。”
　　裴回看着薛满仇，上下打量，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终究一无所获。“既如此，是在下冒犯了，还请先生见谅。”
　　“无碍，还请将军下次莫要如此了。”说罢，薛满仇便离开了。
　　望着薛满仇离开的背影，裴回还是不敢相信他不是，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可以立刻验证，只能暂时作罢离开。
　　薛满仇回到房中，关上房门，脑海里不停浮现两人刚才的对话。
　　裴回说的不错，两人今天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在很久以前，两人就见过面，而且关系非常要好，只是如今都已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