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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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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昭知道，即为转世，陆兰舟就不会再有从前陆三郎的记忆。
可她没有料到，曾经不近风月的幽州小郎君，如今竟变成了一个在大街上随便遇到个漂亮姑娘，就能让人上车的混蛋了。
硬了。
拳头硬了。
罂昭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两个人被关在一个密闭的小空间内，谁都没先开口，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车上大约是用了苦橙味的香薰，缭绕着粘在身上，并不令人生厌。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陆兰舟都比罂昭大六岁。
从前相处，陆三郎惯爱以兄长自居，罂昭和他在一起时很少会先找话题。
于是今生也耐得住性子。
她眼神看似随意落在车外，慵懒的像只猫。可稍显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她眼下心里的激动。
毕竟多年未见了，罂昭心里想。
对于女方的表现，陆兰舟接受良好。他们两人今天说是相亲，其实双方家长都是世交，对彼此的家世也算了解的十分清楚。
至于爱好，既然无心恋爱，他也就没有想去了解对方的兴趣。
一路沉默将车子开进基地，很快，由于特别修建，路况开始颠簸起来。
为了不让自家老母亲与多年闺蜜闹掰，陆兰舟还在心底盘算，一会儿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位看起来精美易碎的姜小姐知难而退。
两人各怀心事，车子开了一路，居然谁都没有先说话，最后稳稳停在了赛道出发点的停车场。
相对平坦的小广场上已经停了十几辆车子，有的车身上涂着夸张的涂鸦，都是市面上并不常见的款式。
几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凑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陆兰舟到了，纷纷笑着向他打招呼，也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呦，阿舟，看不出啊，今天还带了个妞来？”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着陆兰舟挤眉弄眼：“怎么，这是你今天带的领航员？”
在正规汽车拉力赛中，除了一名赛车手，同行还需配备一名领航员。
领航员需要结合主办方提供的路书及导航，及时勘察赛道情况，来指引车手的行车路线，确保比赛取得优异成绩。
如果说赛车手是凌空而去的那支箭，那么领航员，就是拉动箭矢的那只手。
二者相辅相成，需要对彼此的绝对信任。
圈子里早有共识，对已经固定下来的比赛搭档，说上一句灵魂伴侣丝毫不为过。
不过无论是赛车手还是领航员，除了一颗向往自由勇于挑战的心，还需要大量汽车相关知识以及比赛经验做支撑。
夹克男这明知故问的架势，分明是在调侃揶揄。
有临时来凑数的搞不清楚状况，听夹克男这么说，虽顾忌陆兰舟还在这儿，但语气明显倨傲自满，带着高高在上的腔调。
“就这小胳膊小腿的小姑娘，别说做领航员了，光跑起来不就得吓哭，到时候还得小陆总亲自哄人，那可就麻烦了。”
“就是，女人跑什么赛车，哭了麻烦。”
几个大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怀有如此偏见有什么不对，并为此沾沾自喜。
陆兰舟听得眉头微蹙，看上去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将目光落在罂昭身上。
“想试一试吗？”他问。
他本来并没打算带着这位相亲对象下赛道。
不过是想让对方亲眼看到赛车这项运动有多危险，再让对方知道他玩儿的有多凶，想必就能知难而退了。
可是现在。
他在女孩眼中看到了光彩熠熠的不甘与不服，带着生机勃勃的野性，如一只利爪初生的小动物，跃跃欲试。
陆兰舟心有所感。
他至少应该尊重对方的想法，而不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为对方做选择。
旁人听陆兰舟这样问，难免笑成一团。
听着善意不多，看热闹的心态倒不少。
哪曾想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毫不怯场。
只见她头发一拢，格外英姿飒爽。“好啊，试试呗。”她顺手接过领航员要用的路书，粗略翻了几页。
路书上记载着赛道地势与地形所用的，都是专业的指代名称。
罂昭利落将路书扔到陆兰舟怀里。
“看不懂。”
她实事求是，但转而话锋一转：“不如你来指挥，我来开好了。”
这个变故是场内谁都没想到的。
比起在赛场上负责指挥全场的领航员，赛车手要更看重胆识以及车技。
陆家这个比赛基地建在山上，整个赛道呈“之”字型环绕穿越了整座山。赛道全长112公里，沿途要经过改造后的戈壁、沼泽、雪山以及沙漠等模拟化地势。
虽然只要开的保守，并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但实际上并不好开。
即使是老手，开出去心里也需要承受很大压力。
罂昭看着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大腿都没有人家胳膊粗，真有勇气下赛道已经很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要说做赛车手，她还真有点不够格。
此时夹克男他们几个也不拿罂昭开玩笑了，老实将其中利害关系讲给罂昭听，无非是想要劝退她。
就连陆兰舟，都跟着冷静的说了两句。
“越野赛车与平日里开车不同，新手跑起来怕是很难习惯。”
知道对方只是好意，罂昭理智点头：“真跑不下来我就中途放弃呗，要是连跑都没跑过就说放弃，不是更丢人。再说，我都没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坚持不下来？”
她是罂家的女儿，从来不怕尝试。
听她这么说，陆兰舟到底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想法。
本是抱着劝退的心理，结果没想到倒是将人带进了赛场。
在选车过程中，陆兰舟简单给罂昭介绍了一下基本规则及注意事项，罂昭边听边点头，满脸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看不出一丝胆怯。
出发哨声响起，几辆改装过后的赛车纷纷猎豹般呼啸而去。
因为只是新手，罂昭经验不足。
一开始出发仅排在最后一位。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她虽因技巧不足被落在后面，却并没有被几个老手甩开太远。
陆兰舟比起赛车手，本就更喜欢领航员的位置。
车子行驶途中，他飞速浏览着路书上记载的路线及路况，同时细心观察着罂昭的驾驶状态，以及以她的车技能够达到的巅峰速度。
中途有几次，陆兰舟给她指出的，明显是以她目前车技很难能越过的障碍。
但罂昭对他的指令毫不怀疑，指哪打哪，完全不曾退让。
仅仅出发六分钟，她们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超车。
如果说最初只是抱着陪罂昭玩个热闹的心态开跑的陆兰舟，现在已经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比赛中了。
山上低抚的枝条砸在车窗，发出砰砰轰鸣声。
他们正在急速穿越丛林，肾上腺素飙升，陆兰舟一心多用，在时刻关注车手状态的同时，不错过任何一个能够超车的路段。
“前面有一条将近三米宽的长坑，你加速到最高应该是可以越过去的。这样我们能够节省一个弯道，追回不少时间。”
陆兰舟在心里快速的计算着汽车的速度与能够飞跃的距离。
类似的场景从前无数次发生过，他喜欢极限，喜欢将自己逼到最狠时创造奇迹的感觉。
从前的几个搭档都已经努力在尽可能的信任他了，但面对同等状况，作为人的本性，还是难免会产生退缩的情绪。
他的好友就无数次说过，他其实更适合做赛车手，而不是领航员。
以陆兰舟的风格，如果做领航员，其实是很难找到适合他的车手的。
完全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个人的直觉上，想想也是很难做到的事。
陆兰舟尽量让自己从痴迷状态中清醒一点。
他不断告诫自己，现在坐在身边的驾驶员，不过只是一个来同他相亲的小姑娘。他不该用自己的要求，来苛责一个新手。
可内心深处又在隐隐期待，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车子急速飞驰，距离长坑越来越近。
罂昭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踩紧油门。车子的轰鸣声震得人心头发痛，沸腾的鲜血一路上涌，冲到头顶，带起一阵耳鸣。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似乎又过了很久。
陆兰舟听到“呼”的一声，车子以最快速度，稳稳在长坑上空飞了起来，而后嘭的一下，后轮磕在坑边的石头上。
虽然戴了安全带，两个人还是被惯性弹了起来。
罂昭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反而双眼放光，极愉悦的自我反省：“第一次跑没什么经验，飞早了，下一次你若再交代，我肯定能够做的更好。”
因为这次两人间的相互信任，他们又成功的追上了一台车。
远远被甩在后面的车子几次鸣笛，陆兰舟给她解释其中含义：“他们在说你开的太凶了，简直像不要命一样。”
欣赏的眼神落在开车的小姑娘身上，陆兰舟下意识发问。
“这么跑，不怕吗？”
怕？罂昭笑了。
她是武将之后，好像生来就不知道怕字。
回想前世，她的骑术，就是陆三郎教的。并没什么从温和小母马开始学起的技巧，她第一次骑，骑得就是陆兰舟的猎云。
高头骏马，野性难驯。
陆兰舟带着她从滩涂一路疾驰到石碓嶙峋的河下游，踩起带着泥的水花，沾了两个人一身。风声呼啸，两个人头发搅成一团。
旷野落日，自在疾驰。
那是罂昭辛累一生，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再远的路，再险的山，他们都敢跑。
为着这个，陆三郎可没少挨家里的揍。
倒是她的父亲，总是笑着摆手让他们去，跑到后来，逢年过节，皇城里那些小姐少爷都不爱带着他俩打马球。
说他们性子忒狠。
大抵武将后人，骨子里流着的，就是野性难驯的血。
亦如现在。
罂昭肆意飞扬：“要不是车技太差，我还能开的再快些。”
说话间赛道进程已过大半，一同出发的六辆赛车中，两人排在了第四位。
这次基地的改建，本就更倾向于对改装车的性能测试，赛道能发挥的余地并不大。
再往前面的路，基本已经没有能够讨巧超车的地方了。
全都是要实实在在跑的。
但罂昭不过是第一次跑，能拿第四也足够令人吃惊。
陆兰舟接下来的倾向，侧重于帮罂昭缩短全程时长，对继续超车并没报希望。
然而在最后五公里，全是滚石的丘陵地势上，罂昭显现出了极为凶悍的野性。
面对前方仅仅能看到一阵灰尘的车尾，她完全没打算退缩。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从前面那里直接切下去，算违规吗？”
她说的是一条陆兰舟本想提出来，又觉得过于冒险的路。
由于这次的赛制中并无必须经过的计时点，理论上只要能够到达终点，他们沿途走的是哪条路并不重要。
可即使如此，罂昭选的那条，几乎是从半山腰上直接切下去。
就算是对于老手，都有些过于凶险了。
陆兰舟在心底快速盘算，眼睛飞快的扫着路书，而后指了不远处的另一条路：“你说的这条路倾斜角过大，很容易造成熄火，如果你有信心，可以试试前面那条。”
心算着两辆车的速度，他报出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前面那一条，如果你全速开，很有可能我们切下去之后，会正巧跟前面那辆车的车尾发生剐蹭，但问题不大。”
剐蹭这种事，在正式比赛中并不少见。
但在平时的训练赛中，很少有车手真的会选择如此激进的进攻方式。
但罂昭从来不是寻常人。
比起未知的危险，她更讨厌输。
于是她整张小脸都因为兴奋涨得发红，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询问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激动到发抖。
“怎么样，陆先生，准备好跟我一起去冒险了吗？”
“当然。”
在陆兰舟的尾音中，黑绿相间的车子如同一头巨蟒，自林中抬头，飞速旋转的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落地前，罂昭已经留有余地，微微调转方向盘。
她比陆兰舟想的还要激进。
他们的车子，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顺着前面一辆车的车头擦了过去。
不过一个瞬间，车尾有意咚的一声，甩在后面那辆车的车头上。
他们这辆车只是方向略微发生偏转，而罂昭刚刚下意识调整了方向盘角度，让他们的车子在路上摇摆不定的划了个蛇形之后，稳稳奔着终点而去。
至于后面那辆车则要惨的多。
受到高速冲击后，原地转了两圈半，熄火了。
等他们重新打火跑起来，又被后面的另一辆车追上，最后只拿到了第五位。
而罂昭的第一次赛车，以第三位的好成绩，惊住了所有人。
有人不敢置信的拍着罂昭他们这辆车的发动机盖，吹了声口哨：“很难相信，我第一次看到比陆哥开车还凶的人。”
凶，是真的太凶了。
如果说陆兰舟的风格是纵观全局的鹰，那罂昭则更像咆哮山林的虎。
势不可挡。
“我服了陆哥，你这是打哪找来的明日之星，开的也太猛了。要不是亲眼看到是个软妹子，我还是为是谁家老鸟被放出来了！”
这是并不知道事情内幕的人，下车之后发自内心的感慨。
旁边有人自以为知道所有的事情经过，贴心放下重弹：“你知道什么，什么明日之星，这可是咱们陆哥的相亲对象。”
他摇头晃脑，坏笑着调侃撮合。
“现在是相亲对象，以后说不准就是咱们小嫂子了呢！”
对于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陆兰舟似乎是怕女方感到冒犯。
他刚想开口反驳，就被从不远处呼哧气喘跑过来一个基地的工作人员给打断了。
“陆总，刚刚你们在比赛，电话打不通，老夫人把电话打到咱们基地前台了。”这人顺了口气，快速说道：“老夫人让我告诉您一声，姜小姐那边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
……
这下就连陆兰舟都陷入迷茫了？
眼前这位，既然不是来同他相亲的姜小姐，那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