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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福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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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话,可谓句句戳中要点,秦徊心虚的垂着脑袋,已是出了一背脊的冷汗,却还用双手硬撑着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呼一吸间重复了三次,终是在心里想好了一番说辞。她抬头,丝毫不怵的对上那道带有审判和一丝不确定性的犀利眸光。
一张戴有诡异面具的脸,旋即撞入眼帘。
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只是没想到唯独这一张,一瞧便让她原地失声尖叫。只不过嘴里被堵住了,尖叫声只能从鼻腔里发出来,旁人听上去便不那么刺耳了。
这,这是… …
这是福娃娃!
秦徊瞪大了双瞳,眼白上的红血丝更加明显了。
尘封的记忆,肆意奔来,昔日的往事像一段一段的皮影戏,眼前逐渐清晰的浮现出一张毛茸惹人爱的花猫小脸——
一身中短长度、柔顺且滑亮的墨灰色毛发,唯独左眼那部分的毛发,是如雪般的洁白之色,圆溜溜的大眼珠子明亮、澄澈,眼尾的睫毛和胡子一般长,扑闪扑闪的。
那张只有成年人的拳头大的小脸,当真是生得好看极了,除了头一下的部分有些发福,不过丝毫不影响它憨态可掬的小样子。手上还不停的往嘴里送小石头鱼鱼干,猫咪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它走样的身材。
暖暖的阳光洒在小小的院子里,猫咪时不时的抬起一只毛茸茸的粉嫩脚丫子,轻轻舔舐着。它身后在灶台前忙碌的妇人,时不时忙里偷闲的看猫咪一眼,乐呵呵的让小馋猫多吃点。
… …
诡异面具男似乎对女子抬头看他后,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颇为满意,嘴角那抹邪魅的笑意更深了些。
围在边上的“妖魔鬼怪”们此时也开始起哄,肆意的笑着、指着、闹着,丝毫没有半分对又一次吓趴在地上的可怜小娘子生出怜香惜玉的意味。
就这么也不知过了多久,诡异面具男乜了眼地上的人,又挪开目光,才重新开口对身旁的人道:“拖下去罢,换下一个。”
手下人应是,两个人朝尊主手指的方向走去,将地上的人毫不费力的再次像架兔子那般架起,而后上了二楼,将人锁回了原本关她的耳房里。
不多时,隔壁屋传来了秋祉的嚷嚷声,“谁?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你们要带我去那儿… …”至于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便再也听不见了。
秋祉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她的手手脚脚都被绑了个结实。许是因为她挣扎得厉害,是以,来人将她绑住的手脚串在了一根长长的粗木棍上,像挑扁担似的将她挑走。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话语诡异面具男也对秋祉说了一遍,除了与主子被吓得不轻的表现不同以外,其它的便再没什么不同处了。
目送了一小段秋祉被挑走的画面,戴着红、绿、黄三道杠面具底下的人再也憋不住了,他像在问自己,也像在问旁边坐在玫瑰椅上的男子,说这两人到底谁才是秦小姐,“尊主,您觉得我们搞这么一出,能唬得住她俩吗?”
诡异面具男已从分别两次的审问中有了自己的判断,眉毛轻佻,骨骼突出的食指反复轻敲着坐椅扶手,道:“唬得住,也唬不住。”
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来了兴趣,想考考常安:“你是怎么看的?”
这一问,可把常安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方才一直有在认真观察这两个被他们抓回来的女子,就等着尊主问他的看法时他能说出个所以然,难说尊主一个心情好,还会在众人面前夸赞他一番,那多有面子呐。
这样一来,看谁还敢再说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眼下便是他为自己挣面子的机会,自是要好好说道说道,当然了,得先表达对上司看法的认同,再顺带拍一波马屁:
“常安以为尊主分析得极有道理,这两位姑娘皆是秦有时那厮府里的人没跑了,只是两人都蓬头垢面且穿得脏兮兮的,若不是几日前有为首那胖子的提醒,我们还真想不到会是千金小姐跟来;再加上尊主对突发情况的反应及时、指挥得当,我们山鬼帮才得以把送上门的美味‘请’进家里来。”
诡异面具男似乎对这样的话很受用,听得津津有味。
常安赶紧趁胜追击,继续道:“若是寻常人等家的小姐,我们连问都不用问,肯定就被吓得巴拉巴拉的自报家门了,就算是小姐不说,侍奉小姐的婢子为了保命,也会如实告知。”
“可偏偏这个秦小姐是秦有时家的千金,婢子也是秦有时家的婢子,她们定然是受过秦有时严格的调教、训练,如若不先给她们点下马威,让她们见识见识我们山鬼帮的威风,她们断不会轻易开口!”
“万一这秦小姐是个铮铮铁骨的主,为了不拖累母家,直接在尊主还未来得及跟她谈条件前就来个一了百了,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他想等等看尊主有没有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因为,尊主平日里都挺烦他说这么一大堆话的。
没成想,诡异面具男破天荒的没有不耐烦,还摆手示意身后的人继续说下去。
要搁往常,他最讨厌常安这种婆婆妈妈的性子了,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讲完的话,非要东拉西扯的啰嗦个半天。
“经过尊主方才的一番试探,常安观察下来觉得后面的这一个,更像秦小姐。”
“哦?”诡异面具男上扬了语调,“你是从哪里看出来她更像秦小姐的?”
自然是她的表现更有将门小姐的做派!
常安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他觉得太干巴了,少了很多铺垫,会让别人以为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前面这位虽看起来弱不禁风、细皮嫩肉的,像是平常小姐的姿态,但前提就是她得是平常小姐呐!可我们抓的偏偏还就不是平常小姐,是秦有时的女儿,秦有时是谁?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晓秦有时的名号?他培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会是那个胆小如鼠,且手无缚鸡之力的耙柿子?
所以我们不能正着想,而要反着想。这第二个吧,在那日面对善人帮几十号人时,她第一时间便将那个耙柿子护在身后,以一敌十的在前面拖延时间,等待援手,不仅为人仗义,还出手不凡。方才我们那样的阵势也没能唬得住她,这不就是出自将门的女中豪杰么!”
结尾处常安还不忘补一句:“想必尊主的那句唬得住,也唬不住,便是说的这个意思罢。”
这个婆婆妈妈的臭小子今日可算是脑袋开窍了。
诡异面具男会心一笑:“分析的不错,和我想的差不多。将那两位姑娘一同请来此处罢,搞了前面这么一出,是时候和秦小姐谈谈该谈的事了。”
没一会儿,秦徊和秋祉便分别被架着、被挑着,给再次“请”到了山鬼帮众人面前。
诡异面具男左瞟了一眼被堵住了口的女子,右瞧了眼被绑住了手脚的女子,而后扫了一眼将人带来的手下,用故作不悦的语气骂道:“粗鲁,都说了是将两位姑娘请过来,还用这等粗鲁的方式?”
几人有些尴尬的笑着,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转而又听座上的人道:“给秦姑娘拿把椅子来。”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应是,径直往正堂的方向走,打算搬把里面的椅子来。就在他路过玫瑰椅上的男人时,耳边又传来了下第二道命令的声音——
“将那姑娘嘴上的东西取了吧,瞧着怪难受的。”诡异面具男的五官在脸上横飞,先指了指左边的女子,又指了指自己,好似被堵住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似的。
个子稍矮的人听令照做,现在秦徊全身上下已完全没了束缚,她嘬着嘴,生怕这么大的布帛在嘴里放久了,会将她不大不小的嘴巴给撑大了去。
许是借着秋祉在旁边的底气,抑或是她被扔回房间后冷静下来的缘故,她的呼吸已经不那么急促了,并且她此时十分清楚,适才所见不过是一张神似福娃娃的面具,根本就不是什么福娃娃。
因为福娃娃已经死了!
早在七年前的晚上它就死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借尸还魂么?可笑,话本子看多了罢。
如果不是她被喂了蒙汗药,又饿狠了,刚才那点阵仗怎会唬得了她?
她秦徊是谁?是秦有时的女儿,是蒙诏国“兵神”的女儿,她不能给阿爹丢脸,也不会给阿爹丢脸!
故此,秦徊鼓足勇气,打算直面那张诡异血腥的面具,好好问问他,他究竟想从她这个“筹码”这里得到什么?
她神情肃穆的缓缓将头抬起,目光坚韧。
隔着两丈的距离,也能瞧得真切,果真不是白虎子,不过是张和白虎子有些像的面具,而面具之下那张脸的主人,一看他那德行就知原先定是个品格卑下、不稂不莠的街痞流氓,如今就算是翻身做大王了,也遮不住他原来的本性!
诡异面具男哪知道小娘子的所思所想,吊儿郎当的坐着,高翘着右腿,右手从一旁的方桌上抓了一把松子窝在手心,另一手随意捏起一颗便往嘴送,“噗”一声,将壳下来的松子壳从嘴里吐出。
高个子的人已将椅子扛在肩上搬出,壳松子的男人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只将轮廓分明的方下巴往右前方抬了抬,高个子立即心领神会。
几息后,一张酸木枝镌花扶手椅便在秋祉身后稳稳当当的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