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玩家》ailo

8、生死有命（8）

　　祢乙在这坟场转了半天，直至天光大亮才找到条看起来像是下山的小路。想也不用想他肯定是迟到了，不过那些人多半也不会等他，大概是以为他死了也说不定。
　　他不打算走这条小路，毕竟下山的路就这一条，他要是正面撞上了哭丧的队伍，先不说铃铛会把他怎么样，就光是他这一身衣服加打扮，应该都会被本地人当作诈尸而引起骚动。更何况，正面撞上这种队伍，寓意总归是不好的。在这种跟死亡习俗扯上关系的副本里，迷信一点总没错。他可不想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麻烦。
　　小路以外的地方非常陡峭，几乎不能用坡来形容，裸露的黄土山壁上，稀稀疏疏地生长着一些颜色灰败的杂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回头看了眼那很远很远的地方被烧毁的巨树，闻了闻空气中很明显的东西被燃烧后特有的气味，又看了眼毫无遮挡、一览无余的山顶。似乎无路可逃了。
　　待在这里被发现肯定会被认为是纵火犯的吧......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祢乙感到头痛。这才第二天呢，就把人家祖坟给烧了，跟本地人结下梁子可不好过。
　　他扶额兀自惆怅着，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什么东西。走过去一看，发现是几道车辙。三轮的推车，不知道上面运了什么东西，但从痕迹看来，多半分量不轻。他顺着这车辙往墓地深处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座被挖开了的坟。挖的人非常嚣张，坑就这么大咧咧地摆着，挖出来的土在旁边堆出了一个小土堆，也不做什么遮挡，像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祢乙凑到那墓碑前看了一眼，霎时间心凉了半截。
　　只见墓碑正中写着“显考祢录之墓”，左侧写着祢家兄弟三人的名字，右侧只有“祢行”两字。这墓上不写生平年月，也不注明子女的前缀，仿佛他们是一群陌生人，因为什么不可抗力而齐聚一家。祢乙感觉这墓碑的存在对自己的身份是一种莫大的威胁，于是他在周围捡了块石头，将上面的字迹全部刮花，再将地面上的土填回坑里，好让这个地方不那么显眼。做完这些，他又开始去抹车辙——先踩上几脚踏平，再用鞋子扒拉扒拉旁边的土盖上鞋印，最后拿鞋底轻轻抹匀。
　　这么如法炮制抹去了一大半，他突然听到山下传来锣鼓声，心知祭祖的队伍快要到了，他看了看剩下的痕迹并不显眼，而且距离他那祖坟相隔十万八千里，便拔腿往枯树那边走去。对于肇事逃逸这件事，他可谓驾轻就熟。因为山顶空旷一览无余，再加上昨晚这里被某人纵了一场大火——半腰高的杂草都被烧完了——所以现在唯一能够躲藏的地方只剩下了......树上。
　　如果树能说话，现在大概在叫他不要过来。
　　祢乙试探着靠近这棵倒了血霉的树，确定它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后，三下两步扒着树爬了上去。他爬到高处的树枝上，躲藏在树干的背面。
　　没过多久，锣鼓声渐渐大了起来——祭祖的队伍来了。
　　祢乙躲在树干后面探出头，看到远处一队头戴白布的人缓慢而有序地向这边走来。令祢乙感到奇怪的是，队伍里的本地人对这边的失火现场似乎无动于衷，只有玩家在感到诧异，视线忍不住频频看向这棵枯树。祢乙只得缩回头，按耐住好奇心，不再去看。
　　大部分玩家的身体素质都明显优于正常人，甚至有一些可以用怪物来形容。他们的视力、听力、体力都得到过或多或少的加点，即便是摆烂如祢乙也能轻松看清极远处人的五官。
　　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听到了一些家畜被宰杀后发出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血腥味。在场的玩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无论什么副本，只要见了血，boss的能力就会被加强。血越多，难度越大。这也是为什么玩家之间会尽量避免冲突和自相残杀，毕竟无数个害人终害己的例子摆在那里，大家想不重视都难。只是没想到这个副本的本地人这么绝，居然选择血祭。
　　血祭7天，他们所有人都不可能能活着离开。
　　玩家们隐而不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阻止接下来几天的祭祀。
　　另一边，祢乙坐在树枝上正无所事事，那边村长念起了祝词，苍老的声音沙哑无比，念得他昏昏欲睡。他低了一下头，几缕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一小部分视线。
　　祢乙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猛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长了。
　　他原本是干脆利落的短发，此刻却长发及腰。他连忙点开面板，发现三维依然锁死，身上并没有多出任何异常状态。也就是说，他头发变长不是人为的，系统判定为了自然现象。
　　祢乙：？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背后这棵枯树。难不成这是一棵生发树？
　　世界上当然没有这种东西，但是副本里的事情一向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任何你想象得到或是想象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遇到。
　　祢乙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他留意着那边祭祖的动静，思考自己何时才能离开。这都快中午了，他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已经有点饿了。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注重饮食的人，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低血糖是常有的事。在红名副本里面低血糖可是能要他命的。想到这里，他突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大概是烧烤一类的荤腥，夹杂着白面主食的香气。他以为自己已经饿出了幻觉，但仔细一闻，发现是真的有食物在附近。
　　他偷偷从树后面探出头看了一眼——不出他所料，是供品的香味。
　　几个白面馒头，一碗米饭，一荤一素，再外加几个苹果。三根食指粗细的红蜡立在这些供品前，正静静地燃烧。旁边的空地上放着一个铁盆，不少本地人正围着烧纸钱。这些本地人都聚集在一块碑前面哀悼，对其余的坟墓充耳不闻，好像他们就只有一个祖先一样。祢乙盯着本地人祭祖的那块墓碑想了想，从有限的记忆里想起来那上面是无字的。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也感到奇怪，于是印象还比较深刻。
　　玩家们并没有在哀悼的队伍里，他们大多数四散在坟场观察墓碑上面的文字。祢乙看到了铃铛，发现他混在烧纸钱的本地人里面，一张一张地往铁盆里面放纸钱。至于天光，那个女人十分眼尖，已经发现了那块被他划花了文字的墓碑。她的旁边站着一个跟她有七分相像的女人，想来应该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同伴。
　　是罕见的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