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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虚妄叠加(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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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
......
耳边哭声不断,此起彼伏,似乎是有着一群小孩在哭泣。这哭泣声时断时续,时远时近,叫人不堪其扰。
起初祢乙还能够忍受,他只当是小孩们太过恐惧,于是没有放在心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免感到烦躁起来。
别哭了!
他翻了个身,却无济于事。
因为眼睛能闭上阻止光线进入,耳朵却无法关起防止声音入侵。他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但哭声依然清晰可闻,于是他忍无可忍,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只身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中央,脚下是菱形的黑白相间的瓷砖。光线昏暗,只有左手边的一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一束光,灰尘如精灵般在光下飞舞。房间空无一物,并且在他睁眼的瞬间,那持续不断地哭声也不见了,四周一下子安静得吓人,仿佛那一瞬间世界在飞速离他远去,徒留下他抬腿走向窗户、鞋底与瓷砖相碰,而发出的脚步声。
他走进光里,伸出手推了推窗户,却发现无法推开,正想转身走向房间里唯一的门,无意中却瞥见自己在光线之中没有影子。
记忆再次回笼,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祢乙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拇指和中指用力地捏在两侧太阳穴的位置,他闭起眼睛摇了摇头,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在这个奇怪的房间之中。
意念一动,面板便被他唤起。此时他的血量只剩下了3%,健康11,而精神勉勉强强维持在40的位置,在他查看的时候掉到了39。
他还在副本中?
可这里是哪里?
鬼怪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冒出,它们围绕着祢乙缓缓移动,但似乎是畏惧光线,因此没有继续靠近。
祢乙没有理会这些东西,他的视线落到了道具栏里的言灵书残页上。上面有着他用舌尖写下的规则,此刻残页没有消失,说明规则正在生效。
他对言灵书提了两个无礼的要求。
他离开了这里。
他不会死去。
前者指得是自己,后者指的是那个男孩。
原本他可以不用写后面那句,这样言灵书的效力能够全部作用于他自己身上,说不定他能因此离开副本。毕竟他没有具体说明“这里”是哪里。要求越是笼统,就越容易生效。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男孩的脸,但他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容貌,因此五官的位置只剩下一片空白。对方是留有记忆可以被无限回档的本地人,死亡并不是他的终点,他根本不需要祢乙的救援。
但或许是当时情况紧急,又或许是男孩是因他而死,他的行动快过大脑思考,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情况下写下了第二句话。
此刻回过神来一想,后悔的情绪便由然而生。
祢乙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关闭面板,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现在。
他手脚完好,行动自如,清了清嗓子,也没有咳嗽的欲望。他仿佛完好如初了一般。
如果忽略他此刻没有影子这件事的话。
血液、影子,都是判断自己是否身处在现实的依据。因为只有在现实才能被扣除生命值,只有具备实体才能产生影子。
他依然处于副本之中,因为从副本回到主城是跳不开结算这一过程的,更别说此时周围还出现了鬼怪。它们无形无状,虎视眈眈。
祢乙将右手伸入黑暗中,鬼怪一瞬间聚了过来,它们吞噬着祢乙的手掌,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疼痛促使他立马将手收回。他将右手举到眼前,发现五指几乎被啃食光了,手掌也多出来很多缺口,像是被老鼠光顾后的奶酪。
伤口的截面并非血肉,而是一种固态的透明物质,但这些物质并非全为固态——伴随着祢乙的动作,其中的一些以半固体的形态滴落。
在它们与身体分离的瞬间,祢乙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疼痛。
这疼痛并非来自于受损的手掌,而是凭空出现在大脑中,仿佛是锯子在切割他的灵魂。
他痛得弯下腰,左手撑地,半跪在地上。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被鬼怪攻击过,新生的鬼怪损伤不了他分毫,这也是他敢伸手探向它们的原因。
但是这次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他看着滴落在地上的那些透明物质,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些粘液状的物质渗透进了他的皮肤,缓解了他一丝的疼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祢乙看着自己残缺的右手。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那些物质并非完全透明,里面有一些黑色的丝丝缕缕的东西,像烟一样。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东西一定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这些东西才真正构成了“他”。
被鬼怪啃食掉的部分多半是回不来了。
目前尚不清楚这些损伤会对自己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半跪在地上缓了许久,但疼痛没有半点消退的意思。打开面板,上面的生命值一滴都没减少,视线向下移动,发现精神那一行却不容乐观——从39直接掉到了9。
祢乙惊呆了。
9意味着什么?
精神值低于50以下就会开始出现幻觉,20左右玩家就会丧失对事物的判断力,从而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再往下可想而知。
精神值为9,只怕他一回到现实就会变成一个疯子。
为什么只是一点损伤,他的精神值就少了整整30?
不过是少了五根手指,反正系统都能修复回来不是吗?
祢乙抬头望向四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的鬼怪似乎变多了,他只一扫过去,便觉得层层叠叠望不到边。庆幸的是,它们似乎畏惧着光线不敢靠近,即便它们已经因为祢乙刚才的“馈赠”而疯狂。
他干脆坐了下来,一只脚曲起,供他搭着自己残缺的右手。他不知道此处时间是否依然在流逝,但此刻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被困在了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待。
疼痛折磨着他的精神,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一双黑色的休闲鞋出现在眼前。
他的幻觉终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