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玩家》ailo

125、移轴摄影（6）

　　祢乙被挂在列车驾驶室的门上，驾驶室外的那一侧。身为一把由纯粹无机物组成的钥匙，“被悬挂”并不是一件会难受的事情。
　　他闲来无事观察着列车内部的陈设——这是一辆标准的地铁，正中一条长直的过道贯穿目所能及的所有车厢，延伸至尽头。过道左右两边是与车厢长度等宽的座椅。银色金属制的扶杆立在座椅这头的扶手边，与另一头的同类遥相对望，顶上的横杆将彼此连接，一列透明的塑料扶手悬挂其上。
　　座椅呈现出一种金属质感，其实用性大于舒适性，在它的背后是一大片车窗玻璃，透过玻璃能看见外面漆黑一片的隧道，因为没有参照物，视觉上会有一种“静止感”，仿佛窗外的颜色是某种贴图，用以欺骗车内生物的认知。不过可惜的是，列车内，至少就祢乙所能见的地方而言，并没有生物，因此这种欺骗就显得多余而可笑了起来。
　　不，祢乙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或许可笑的是他自己才对。
　　他没由来地感到无趣，这并不是一把钥匙会拥有的情绪，他想到了闻曲和那个莫名的载体，对方消失的景况与祢行一模一样，他很难不做他想。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观音就是所谓的载体。
　　谢邀的耳坠、祢行的观音、闻曲的粉笔……
　　这是他们在副本间穿行的条件吗？
　　祢行与他交换了身体，是否会变成玩家？
　　祢乙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区分玩家和本地人之间的唯一条件便是有无系统，既然他不因身体交换而失去系统，那么祢行也不会因此变成玩家。
　　祢行得到了载体，便像谢邀他们那样获得了自由离开副本的能力，她既然选择离开他，多半意味着再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得不到任何的益处——这个猜想并不让祢乙感到难过，他清楚一段关系既然开始就必然会有结束的那天。
　　他尊重生命，却不留念它。
　　他向来淡漠，很少去强求什么东西，正因如此，他对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他是他，不是其它任何。那些事情既然不是他经历，那后果也不应该由他承担。
　　思绪因为外界的干扰被打断——一股力迫使祢乙背后的门板开始滑动。伴随着门被拉开的动作，祢乙同门板一齐被移入了墙壁的夹层中，黑暗短暂地包围了他，很快他又因为门被关上而得以重见光明。
　　他面前多了一个背光的人，是这列车上唯一的工作人员，准确来说，是列车上唯一的人形活物。
　　行舟转过身，他面无表情，视线落在祢乙身上。他将祢乙从门上取下，给门上锁，接着把祢乙在指尖转了一圈，捏在手中，自然垂于身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迈开腿，开始沿着列车长直的过道向后面的车厢走去，不紧不慢，颇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
　　列车每节车厢都如出一辙，除了固定的基础设施以外，就只有正在移动的行舟是画面中唯一的变数。
　　重复的景象难免令人感到乏味，但当行舟走到第十二节车厢时，祢乙看见了新的东西——那是一团波纹，由类似于山峰低谷般的折线组成，它位于车厢内的座椅上，那些折线环绕着某个点匀速转动，无序又和谐。
　　行舟的视线落在波纹上，他的脚步顿了顿，他无法确定眼前这团物质的身份——能找到这里的，十有八九都是他过去的同事。但在他印象里，那些同事没有能和这种形象扯上关系的存在。
　　抽象的东西往往来自不同的维度，不是过分强大就是过于弱小。
　　他没有贸然靠近，波纹对他的到来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经过短暂地观察，在确定能够相安无事后，行舟离开了第十二节车厢。
　　他来到了第十三节。
　　列车没有十三节，这是多出来的车厢。
　　这节车厢为纯白色，里面空无一物，行舟只是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少有地感到某种危机感——列车是他的领地，有人却绕过他改变了列车。
　　这种变故多半意味着什么，有东西在提醒他情况已经难以保持原状。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没有同事会允许他置身事外。
　　行舟没有选择后退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他在纯白的空间里向前走去，不曾回头看一眼来路。
　　逐渐地，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一些水渍；再往前走去，空中漂浮过来了丝缕水草；再后面，便是小鱼吐着泡泡向他靠近……
　　一眨眼，他便置身于了水下；一抬头，便有光线透过水面折射进眼底。
　　水没有夺走行舟呼吸的权利，这一点足以让他猜到来者的身份——他环顾半圈，视线扫过水底的生态，锁定在了一朵小小的水母身上。
　　这个世界因为衰落而早已失去了“海洋”的元素，所有的自然水皆为淡水，眼前的水母即为淡水水母——他的同事之一。
　　潜眠底，编号0203，能力是呼吸。这是少有的没有选择改变自己存在形态的同事，因此他们之间很不幸地语言不通。
　　对方大概在提醒他什么。
　　首先排除是危险，这个地方已经很难再有东西威胁到他的生命，他的二次死亡只能是随着这个世界的灭亡而陪葬。既然不是危险……行舟的视线落到祢乙身上——是他。
　　以太从别处带来的玩家。
　　行舟打量起了这把万能|钥匙。
　　他与闻曲做出交易正是看中了“钥匙”这一点，并没有想过更多的可能性。当年参与游戏的他们这一批玩家被一夕之间团灭，除了失踪的两位以外，其余无一例外变成了本地人。
　　他们失去了系统，以及与主城之间的联系。
　　0203是想提醒他，这把钥匙能够做什么？
　　行舟在心底轻笑了一下。
　　那它真是找错人了。
　　行舟动了动手指，有部分水开始违背原理在水中涌动，行动的轨迹组成了“0001”的字样。
　　他是稳定的代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