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玩家》ailo

100、遗弃原罪（21）

　　他的双腿在上一个副本中就失去了知觉，受了伤感觉不到疼痛。一直坐在轮椅上，也看不见小腿上的伤口。别人不提醒他，他便不知道。
　　唯一有可能发现这伤口的便是他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只是他当时饿得头昏眼花的，哪里能注意到这些。
　　他对很多东西都不怎么关心，见到的所有的低矮的绿色植物都统称为“草”，花也如此这般统称为“花”。他分辨不出来品种，更叫不出名字，只觉得这花像血一样鲜红，能够灼伤人的眼睛，看着极为不舒服。
　　花的根茎扎在了他的血管中，花骨朵从伤口处探出头来，暴露在空气中，于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抓住那花朵，将其一把扯了下来。
　　没有了痛觉，那感觉就像是在拔路边的杂草一样。
　　只是那血从伤口处喷得有些狠了。
　　祢乙又开始感到晕眩，恍惚间看见一个长发齐肩的女性蹲在他身前替他包扎。他定了定视线，发现这不是他的幻觉。
　　那玩家包扎得又快又好，几下便给他止住了血。女人站起身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她似乎只是做了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也不期望任何人的感谢。
　　“谢谢。”祢乙说。
　　别人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世上没有什么好意是理所当然的，表示感谢是最基础的礼貌。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以太推着祢乙往出事的房间靠近，附近的玩家便纷纷避让了开，说是玩家，其实也没有几个人。祢乙粗略数了数，不包括那个刚刚替他包扎的女性，也就只有三人罢了。
　　两女一男。
　　严格来说，玩家用男女来形容不太妥当，毕竟不是所有玩家都是人类，他们未必具有“性别”这一说法。所谓男女，其实就是以头发长短来简单对玩家进行定义和区分。
　　你得先对人有一个第一印象，才能更好的记忆其特征。
　　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确定现存玩家的人数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得记住哪些人已经死了，变成了本地人，而哪些人还活着；哪些人很弱，而哪些人惹不得——
　　这恰恰不是祢乙会关心的事情。
　　于是他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手上的花有些碍事，但他没有乱丢垃圾的习惯，想了想，还是握在了手里。他将花拿到眼前观察了一番，花仅五瓣，花瓣酷似三角形，未开放时，呈现一种最普通不过的芽状。
　　那花瓣可能是吸了他的血的缘故，红得扎眼极了。他用手指摆弄着花苞在手掌上翻了几圈，左右没看出什么异常，恰巧此刻以太将他推到了走廊第一间房的门口，浓郁的血腥味涌入他的鼻腔，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眼，便见那两平米的客厅地板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的血液都被放干了，铺了满地，大片的花朵盛开在他的尸体上，像某种燃烧中的火焰。
　　这一幕莫名骇人，也难怪那些玩家在他腿上看见品种相同的花苞时会选择避让。
　　右边隔间到进门口处有几个慌乱的脚印，祢乙回头看了一眼走廊里几人的鞋，只见着那唯一的男性脚底沾有。那男性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恐，想必那一大早上的尖叫声便出自这人。
　　那人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看起来是被吓傻了。
　　祢乙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一种东西见得多了，便很难感到害怕，就像没人会害怕空气一样，他自然也不觉得一具尸体的死状有何可怖之处。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休息。
　　可以太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推着他便往楼梯间走去。他们下了一楼，来到了第五层。这里的布局与六楼并无区别。以太走到离楼梯间最近的房门口，礼貌地敲着门，敲了很久，敲到祢乙都快听着敲门声入睡，那门才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一条缝。
　　以太哪里会被一扇如此破旧的铁门阻拦？他敲门怕不是为了某种恶趣味。
　　一串不请自来的、规律而有序的敲门声，倒是远比一具尸体更令祢乙感到毛骨悚然。
　　门后传来一个人戒备的声音，他似乎同祢乙一样恐惧这种敲门声，以至于声线都有些颤抖：“……不、欢迎你们，请回。”
　　以太却问了句：“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那个声音沉默了吗似乎不想回答，但是见他们两个始终没有打算离开的架势，半晌过后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了答案：“20纪年”
　　所谓纪年其实是本地人的语音经过系统翻译后的产物，大意是那个副本世界观内定义的一个时间单位。因为所有的纪年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所以知道这个对玩家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祢乙疑惑以太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问什么都不奇怪——反正与他无关。
　　“这座福利院建成多少纪年了？”
　　“……我、不知道，你们去、问别人。”
　　以太听了这句话，竟真就不再过多纠缠，他推着祢乙走到了下一间房间门口，任由前一间好不容易敲开的门关上。
　　他如法炮制地敲开第二扇，问出相同的问题，得到大差不差的答案，然后离开，继续敲第三扇……
　　祢乙坐着睡着了，梦里一直有听到敲门声、开门声、问话声……然后是一阵失重下降的感觉，再如此重复以上的声音。
　　这一觉依旧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他感受到一股视线投在自己身上，那人应是不怀好意，他感受到了某种恶毒而尖锐的打量。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将那打量他的人给吓了一跳。
　　那人躲在门后，门只开了条缝，他的视线便是透过门缝传出。祢乙无视那道带着恶意的打量，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依然在这栋居民楼内，面前是走廊尽头的房间，只是不知道现在身处在第几层。
　　以太真的非常有耐心，他在面对一些事情上能体现出人类所称之为“执拗”的性格，似乎得不到他所想要的答案，他就会将某件事情一直贯彻下去。
　　祢乙听到他对门后那人问：“这座福利院建成多少纪年了？”
　　而那人沉闷地回答了他：
　　“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