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躺了，很安详》路秋鱼

2、两只咕咕

　　薄枝窝在靠窗的沙发里，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甜滋滋的桃桃乌龙奶茶，秀致的眉眼舒展开，神情慵懒，意态安闲。
　　手机被清理干净，重新接入阴间网络，绑定他在天地银行的账户。
　　现在的他是个没有工作只有假期和大把余额的富翁，非常完美。
　　从阮梨给他提供的资料里挑出方方面面都符合他喜好的房产，薄枝非常有效率的约好了中介，准备去看房。
　　他看上的房子不在城中心，位置偏僻，独拥一片山头的自然景色，也是云京流传的异闻之中颇有名气的凶宅。薄枝刷了几个描写得绘声绘色耸人听闻的帖子，难得地被勾起了一丝兴致。
　　这种大凶之地，应该有很多宠物可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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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杉公馆，原身是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宅子，几经翻修，历任拥有者都是云京的名门望族，原本是权势地位的象征，然而接连几任主人的离奇死亡却逐渐给这座宅子蒙上了阴暗恐怖的色彩，随着五年前郁家小少爷在此惨死之后彻底被废弃，被郁家挂牌出售，就此便成了无人的荒宅。
　　中介今天接到消息时，也是懵逼的。
　　薄枝自认是个和善贴心的好人，瞧着那位中介战战兢兢满头大汗连腿都在抖的害怕模样，便提了建议，不需人陪同，自己去看一眼，没什么问题再来签合同。
　　中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用看壮士的目光目送薄枝走出店门。
　　壮士薄枝站在路口，看着十分钟都没人接单的嘟嘟打车，无言沉默。
　　失策，应该先买车的。
　　阮梨在他身后悄摸摸探头；“咳咳咳，我有车哦。”
　　薄枝挑了挑眉：“翘班？”
　　阮梨半点不虚：“到点换班啦，敬业打工人绝不多待一秒，但随时愿意为您服务。”
　　薄枝忍不住笑：“走吧。”
　　——
　　小姑娘家车技倒是很稳重，薄枝瞧着车窗外繁华街市平稳划过眼帘，一时有些出神，眼角眉梢带出几分冷冽淡漠，他确实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人气鲜活的世界了，恍如隔世。
　　掌心的手机便在此时轻微震动，有消息进来。
　　薄枝戳开一看，一条来自于备注为“AAA地狱总代言啾啾”的消息：禁止上下级谈恋爱。
　　眉眼一弯，薄枝周身气息和缓下来，慢悠悠打字回复：你确定？
　　对面飞速撤回了上一条消息。
　　隔几秒，生硬地转换话题：粉发好看。
　　薄枝笑意更深，手底下不依不饶：再拿偷拍当屏保回头清空你相册。
　　对面哽住，偷摸摸再撤回一条，装作若无其事：好忙啊，我去加班。
　　短暂闲聊，倒是扫尽薄枝一身清冷，自回魂之后，他的心境难得如此平和愉悦。
　　一路听着阮梨说着八卦轶事，很快便到了云杉公馆所在的霁山范围。宅子在半山，有路直通，车子可以直接开到门口。
　　尚且隔着一段距离，便有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天近黄昏，正是逢魔时刻，无人宅院如沉默而庞大的怪物匍匐在半山，残阳如血，深林静寂，一声鸦啼撕裂天空。
　　绝妙的鬼片开场。
　　然而对于资深地狱打工人薄枝and阮梨来说：无动于衷，甚至仿佛有种回家的诱惑。
　　——
　　阮梨摁了开关，昏黄灯光闪了闪，半晌才缓缓亮起。
　　“临时通了电，但是这些线路灯具什么的，都不太行了，回头得换新。”阮梨四下打量，朝着薄枝俏皮眨眼，“建筑没什么大问题，装修得重新搞一搞，专业装修团队我们也有的哦，一步到位，包您满意。”
　　薄枝闻言点头：“行，你安排。”
　　空气弥漫着年久无人滞涩的味道，但不算难以忍受。一些家具边角泛出了旧色，摸上去灰尘却不多，摆放也是齐整，倒像是有谁不时来打扫一般。薄枝目光逡巡过一圈，落到角落光线晦暗处似有一瞬无风自动的窗帘上，又不动声色移开。
　　薄枝将心思放到宅子上，楼上楼下四处转了转，心下满意，宽敞安静风景秀丽，还附赠两只小可爱，非常符合他的预期。
　　虽然能感觉到这宅子深处还藏着阴邪不详的东西，但是问题不大，处理这种乌七八糟的玩意儿他可是熟练工。
　　“就这儿了，很不错，回去办手续吧，明天安排人过来装修。”
　　阮梨笑眯眯点头：“嗯嗯，好的哦。”
　　——
　　暗处，两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两人。
　　自从两年前吓走了最后几波探险者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生人造访了。
　　不同以往，今日他们很安静，没有在第一时间试图将人扔出去。
　　因为来者很奇怪，明明瞧来是正常的活人，却意外地，从其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
　　过户的手续办得很快，主要是钞能力十分到位。
　　云杉公馆空置多年，郁家家大业大，早就对此地不甚上心，何况因着小儿子的意外，郁家的当家人夫妇对这座宅子可说是十足痛恨，平素都不愿让人提起，宅子的处置也一应交给了下属全权办理。此番突然遇上冤大头，自然是爽快地达成了交易。
　　而这头，阮梨迅速打点好了一切。
　　地狱家装，五星好评。
　　一周之后，薄枝拎包入住。搬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窝在铺得蓬松柔软的床上睡了个昏天地暗，醒来时脑子都是迷迷蒙蒙的。
　　未关严的阳台门吹进沁凉的山风，风中杉林清苦的香气影影绰绰。
　　到此时，薄枝才有了点休假的实感。
　　慢吞吞洗漱完毕，薄枝今日没有出门的打算，直接穿着睡衣下楼进了厨房，很快端了碗香气诱人的番茄肉酱面出来。
　　很快，这碗面就以照片的形式出现在了某个对话框内。
　　言啾啾：烧一份，谢谢。
　　吱吱吱：OK。
　　馋完苦兮兮的工作狂，给这碗番茄肉酱面添上最后一抹灵魂佐料，薄枝愉悦地开始用餐。
　　真香。
　　然而让薄枝没想到的是，这样简简单单一碗面，馋到的不止一个人。
　　唔，也不能说是人。
　　偷偷摸摸扒拉着桌子腿可怜巴巴朝他望来身形半透的小少年，还有一团像是雾气又像是煤球的长了眼睛的黑团。六目相对，薄枝挑了挑眉：“想吃？”
　　吸溜口水的声音在宁静空旷的屋子里分外明显。
　　郁沉脸色爆红，飞快地躲进了桌子底下。
　　薄枝伸手敲了敲桌面，有礼貌，但不多：“不出来？那我吃完了哦。”
　　郁沉没动，默默抱膝缩在桌底，竖着两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薄枝吃完离开，才捧着黑团，抽了抽鼻子。
　　郁沉：“好香哦。”
　　黑团：“他真好看。”
　　……
　　郁沉红着耳尖：“确实很好看。”
　　——
　　餐厅内除了他们两小小声的对话再没了其他声响，确认了薄枝不在，郁沉小心翼翼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随即便瞪大了眼。
　　桌上摆着两个画着卡通图案的小碗，碗内细软的面条浸润在鲜美的汤汁之中，十足诱人。
　　是他们可以触碰可以享用的美味食物。
　　被困锁在此间多年之后一次弥足珍贵的投喂。
　　这一秒，薄枝在他们心里疯狂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