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躺了，很安详》路秋鱼

14、第 14 章

　　病床上，薄雪时盯着手里已经空掉的药瓶出神。
　　他一回来便被推进了医院，而薄江远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他有心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薄枝……好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又好像不尽然。
　　那些荒唐顽劣的往事仿佛一瞬间在记忆中褪去了颜色，反而是浮起些，更久远的画面，在他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薄枝好像也是个很好的哥哥，坐在花园里抱着他，轻声细语地哄，最后笑着摸摸他的头。
　　那时风很轻，日光很暖，哥哥的怀抱，也很温柔。
　　所以后来呢？为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
　　房门开关发出细微的声响，薄江远的身影出现在病房中。
　　“怎么不再睡会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俯身探了探薄雪时额上温度，又伸手将他衣襟拢紧，随后才在床沿坐下。
　　薄雪时摇头，犹豫着问：“当时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薄江远微不可查地皱眉，他回忆起那个年轻人的言行举止，只匆匆打了个照面，却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他和警察交接完就走了，我想找他道谢他也没理。”
　　不但没理，好像还白了他一眼。
　　薄江远不太确定地回想着。
　　“这次是大哥疏忽，连累你了，对不起。”薄江远分外自责。
　　“不是大哥的错。”薄雪时摇摇头，倾身伸手给了薄江远一个拥抱。大哥的手掌拍抚在他背脊，宽厚的怀抱带给他十足的安全感，然而他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另外一个人。
　　“多亏了那个年轻人，回头得好好谢谢他。”
　　薄雪时有心想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才不是那个恶劣至极的家伙，明明是薄枝救了他。
　　他兀自纠结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在薄江远低头给他削水果的时候试探着问出口：“哥，你最近，有听到薄枝的消息吗？”
　　薄江远手上动作一顿，面色冷淡几分：“你也听到那些流言了？别去管，和我们都没关系。”
　　薄雪时一怔，思考了一下他大哥这话里的意思，嘴上应了声，手里悄咪咪打开了手机，开始扒拉群聊。
　　八卦是传得最快的东西，他没费多少力气，便刷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那些形形色色不怀好意的玩笑揣测让他皱眉，一片乌七八糟的信息当中，他准确抓到了重点。
　　薄枝他……现在在云杉公馆么？
　　薄雪时偏头打量着薄江远，自从提起薄枝之后便明显带上了厌烦的情绪，他识趣的没再多嘴，但心下却有了自己的打算。
　　而这边厢的薄枝，则是获得了超级加倍贴心小棉袄x3。
　　好像自己是个什么稀有的重症病人。
　　虽然实际上直面薄雪时对他一点儿触动都没有，纯纯陌生人而已，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然而，家里这群小家伙好像不这么认为。
　　薄枝不着边际地想着，手里动作不停，利落剪下一根花枝，随后一回头，便对上郁沉忧心忡忡的目光，不住在他与手中的剪刀上逡巡，像是他捏着一枚炸弹一样。
　　薄枝不动声色，溜着小尾巴在花园里穿来穿去，最后等薄枝抱着一捧新鲜花束回屋的时候，他原本干净整洁的崽儿，已经变得灰头土脸，凌乱的发丝上还粘着散落的花叶，活像是刚从垃圾堆里鬼混回来。
　　一进屋，薄枝就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噼里啪啦乱七八糟的声响从厨房遥遥传来，薄枝顶着噪音，精心挑选了一个漂亮的长颈玻璃花瓶，侍弄好了花束，才施施然往厨房走去。
　　越靠近，骂声越清晰。
　　“干什么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这是烹饪！不是你在地狱烧油锅！”
　　“住手！不要往锅里扔奇怪的东西！”
　　厨房里，毛绒绒的团子暴涨数倍，满屋子都是飞舞的雾气触手，一半用来切菜炒菜颠锅，一半用来暴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照夜。
　　薄枝冷静观摩半晌，决定避开战场。
　　孩子们发展一点小爱好，做家长的不应该过多打扰。
　　薄枝回身把郁沉拎进了浴室，让他观赏了一下镜子当中自己全新的造型。
　　郁沉愣了一下，一瞬间脸色红透至耳尖，飞快将薄枝推出门，开始仔仔细细洗刷自己。
　　一时间小棉袄脱了个干净，老父亲的心，微微空虚。
　　薄枝又摸出手机看了看消息，沉寂的对话框映在他眼底，心间漫上一丝微妙的不愉，他“啧”了一声。
　　算了，睡觉。
　　睡醒厨房不会炸了吧……得问问阮梨之前的装修队的联系方式，意识沉入黑暗的一瞬，薄枝迷迷糊糊想着。
　　一梦醒觉，暮色遍染青山。
　　屋内遮着帘，倒是一片昏沉，薄枝摸索着伸出手，抓到手机看了眼，消息倒是有新的消息，来自郁桢，是说如果有什么状况随时可以找他帮忙。薄枝没回，翻身埋进枕头里，安安静静躺了几分钟才挣扎着起来，赤脚踩下床，走向阳台。
　　正准备拉开窗帘，手却被轻轻按住。
　　身后覆上熟悉的体温，是一个紧密而温柔的拥抱。
　　“在等我？”
　　含笑的嗓音响在耳畔，又仿佛敲在心尖。
　　薄枝没回头，唇角轻勾：“你来晚了。”
　　言昼也不慌，更贴紧了些，耳鬓厮磨：“那作为赔罪，请你去约会？”
　　薄枝转过身来看着他，厚重的窗帘拉扯间掀开一条缝，透进一线绚烂霞光，映亮两双熠熠生辉的眸。
　　鼻息交缠着混杂成一片，昏昏暗色里暧昧丛生。薄枝垂下眼睫，轻笑一声，微微抬头，便吻了上去。
　　“准了。”
　　看到薄枝和言昼一起下楼，黑团的内心是懵逼的。
　　他们是商量着，美食能令人心情愉悦，所以尽力准备些好吃的来哄薄枝开心，但是谁能告诉它，为什么，会多出一个人？
　　照夜捂着被揍的脑袋缩在角落嘟嘟囔囔：“都说了多搞点了。”
　　老大怎么可能会不来哦，一看就是磕cp没有磕到位。
　　补课，都得抓去补课。
　　薄枝察看了一下他一直惦记着的厨房，还好，除了报废了些锅碗瓢盆和食材以外，没有其他的损失，建筑还是完好，薄枝很满意，奖励黑团一通爱的抚摸。
　　在温馨的氛围里吃完了晚饭，薄枝心有不忍但还是非常果断地留下了三位留守儿童，拉着言昼出门约会。
　　将车钥匙交到言昼手里，薄枝倚着车门，笑得肆意。
　　“今晚，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