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绽》登徒子徒

4、老板

　　夜晚，谢霁清开始直播。

　　受白日里游戏厅的影响，他破天荒的打开了许久没碰过的《荒野》，打算趁着精力还旺盛的时候打会猎玩玩。

　　本来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在他射杀了一头犀牛之后，电脑的显示器上忽然闪烁出显露半个屏幕的黄金色特效。
　　那光华财大气粗，紧跟着的是全平台播报：
　　老板染宝赠送了主播寂（silent）黄金火箭×10
　　老板染宝开通了寂（silent）直播间尊贵特权，获得帝王爵位

　　他愣了一下，随即弹幕爆炸式铺开：
　　「我靠？富婆？」
　　「老板糊涂啊！」
　　「老板大气大气，饿饿饭饭」

　　谢霁清停下了追猎的手，点开礼物清单，发现只染宝一人，今晚就给他刷了几万的流水。
　　他也算是平台流量比较大的主播了，但这样的豪气粉丝也是第一次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感谢道：“谢谢老板染宝送的礼物，老板大气大气。”

　　这一番操作下来，搞得他打游戏的心思都没了，只想着流水已够，这个月能多摸一会鱼了。
　　他看了会聊天屏幕，发现那个id名为染宝的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他想，约莫是自己打猎的手法技艺太过精湛，把老板征服了，于是硬提了几分兴致，准备继续秀一秀自己的操作，让老板的钱花的更值一些。
　　就在此时，平台界面的小窗上，弹来了一条未读消息。

　　他一愣，扫了眼录屏界面。众人还沉浸在老板的财大气粗中，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的停下。谢霁清想了想，还是忽略了那条消息，继续直播。
　　刷了这么多钱，他总得让这个老板不虚此行才是。于是他一边操作着，还一边多加了几句讲解，沉下心来认认真真的播过了接下来的时长。

　　到了时间后，他与粉丝告别，关了直播。然后点开那条未读私信。
　　如他所想，是那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发来的。
　　「主播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老板名字可可爱爱，头像是粉色动漫头，在他一众糙汉子粉丝中格格不入。
　　他微皱眉头，思维发散了些，不由得有点想多。

　　但主播加直播间贵宾微信的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这还是个一跃成为榜一的老板。于是，他将自己的微信名发了过去。

　　他有两个微信号，一个比较日常，里面的好友是现实生活中的亲人同学朋友。另一个是开来专门用于直播的，里面加了一些公会平台账号、认识的主播还有粉丝。
　　给染宝的，自然是第二个微信号。

　　这个微信号他很少用，朋友圈都是转发的游戏资讯还有自己的作品视频，虽然里面朋友很多，但大部分不是很熟。
　　他点开微信分身，果不其然收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的验证消息。里面，是一个黑发动漫少女头像，id名为禾草的账号发来的验证信息：「染宝」

　　谢霁清看着那个账号，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通过，反而迅速打开自己另一个账号，在搜索栏里输入「秦苒」。
　　果不其然，弹出来的头像和名称，和那个刚刚加自己的老板一模一样。

　　谢霁清：……
　　他重新回到好友验证的界面，无意识的用指尖点点屏幕。大脑开始疯狂的转动。

　　这是什么意思？秦苒也看他直播？还一下子给他打了好几万？
　　自己的马甲难道暴露了？

　　他垂下眼，看着上方的同意按钮，神情有些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按了下去。

　　同意的那一瞬间，对面发来消息。
　　是一个可爱的粉红兔子表情包：“哈喽！”

　　谢霁清搞不懂她的想法，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回道：「老板，你好。」

　　对面显示输入中，很快发来了消息：「主播好！」
　　「我是今天才来看你直播的，你打游戏好厉害啊，把我都给看晕了。」

　　谢霁清看着她的话，仿佛能想象到她绞尽脑汁想夸词的样子，于是弯了弯嘴角。
　　「老板客气了，我打的也就还行吧。」
　　他想想，又问：「不知道老板加我有什么事？是要我带打游戏还是？」

　　同一时间，对面发来一个脸红羞涩的表情包。然后，看到了他的问话，回一句：「不是不是。」

　　谢霁清挑挑眉，想她财大气粗的壮举，不是想让自己陪打游戏，还能是什么？

　　就见对面停了一会儿过后，忽然发来一长段话。
　　「那个其实，我给你刷礼物也不是想让你带我打游戏什么的，主要就是，我有一个暗恋的男生，他跟你一样也很喜欢打游戏，游戏玩的也特别好，而且他好像还是你的粉丝，所以主播，我就想问一下，像你们这种平常喜欢玩游戏的男孩子应该怎么追啊？你能不能帮我出谋划策一下。或者给我推荐一些适合发展感情的游戏，我好想办法拉他一起玩……」

　　谢霁清：？
　　他盯着屏幕上“暗恋的男生”五个字，神情微顿，然后看到她后面的描述，睫毛抖了一下。
　　他大脑有些宕机，视线盯着这段话许久未动，直到好几分钟过去，对面发来一个：「主播？你还在吗？」

　　谢霁清将手机放下，仰头看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
　　然后他深呼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回道：
　　「在。」
　　「我懂你的意思了。」

　　对面秒回：「太好了！主播，其实我和他是同学，然后他平常不太爱说话，总是拿着手机在玩，好像还经常打游戏，他真的特别喜欢游戏，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点机会都没有。最近我们刚刚高考完，现在已经毕业马上就要分开了，我就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平时也见不到，只能网络联系……所以主播，你有办法可以含蓄的让他注意到我吗？」
　　紧接着，她跟了一个可爱兔兔的表情。
　　「你们这种经常打游戏的男生应该互相都比较懂吧？我感觉他平常晚上也会看你直播，那你可不可以在直播里帮我委婉的暗示一下……」

　　谢霁清咳了两声，看着两人的聊天框默了又默，终于他找回几分神志，却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自己忽然有股强烈的渴望。
　　他顺着这股渴望一字一句的打：「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随后他关上锁屏，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开始发呆。
　　思考她的措辞。
　　“不爱说话。”“爱打游戏。”“主播的粉丝。”
　　这人的特征很明显，简直昭然若揭。他不是傻子，自然懂她指的是谁。
　　但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傻子了。
　　他拿起手机准备打开锁屏，可想了想，又重新放下。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还在直播？进来给你送点水果。”
　　然后房门打开，他妈端着一盘草莓进来。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

　　谢霁清眨眨眼：“什么怎么了？”
　　他妈一翻白眼：“我说你天天熬夜直播，这作息迟早把身体拖垮！你看看你，耳朵红成什么样了，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谢霁清呆住，就看他妈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纳闷道：“这也不热啊？”
　　随后下了结论：“熬夜熬的。快点吃完睡觉！”
　　然后多说一句都嫌烦的走了。

　　谢霁清看着重新紧闭的房门，摸了摸鼻子。他垂头，看着那个自己方才不敢打开看的手机。
　　随后他用手拿了一颗草莓咬进嘴里，那酸甜的口感顿时化在舌尖。就着这凉意，他恢复了些微的冷静。
　　然后他打开锁屏。

　　*
　　秦苒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盯着手机看个不停。
　　白天她偶遇谢霁清的时候，她看到谢霁清在游戏厅外盯着一个显示器看了好久。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主播打游戏的界面。
　　谢霁清看的很认真也很入神，让她有点泛酸，她想，他对游戏果然是真爱。
　　然后她不动声色的记下了那个主播的名字。

　　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会想到白天谢霁清专注的样子，一会又想起他给自己倒饮料时淡笑的表情。
　　然后，黎时雨的话在耳边不停的回响：“马上天南地北各自一方，这个暑假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怎么，你就打算抱着你这小心思什么都不做？”

　　她耷拉着眉，不要，才不要，她一点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分开。
　　可要是让她直接告白……又完全说不出口！
　　她在床上烦恼的滚来滚去，思绪滑到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她暗恋的小心翼翼，每天都在学习和偷看谢霁清中度过。看他跟林慕杰谈天说地，看他心无旁贷的玩手机。她羡慕了林慕杰和他手机里的游戏整整三年！

　　秦苒越想越委屈，自己怎么说长的也还行，很受人喜欢的吧，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么酸涩的暗恋。

　　这时候，她想起了白天谢霁清看的那个主播。
　　现在连个主播都能得到他全神贯注的注意力了！
　　不甘心！
　　于是在这个寻常的晚上，她下载了猫牙，点开那个主播的直播间。

　　直播间很热闹，弹幕流水般占据了屏幕的半壁江山。上面很多话她都看不懂。

　　她知道，谢霁清也许就是那其中的一员。

　　于是，她给主播疯狂刷了一堆礼物，然后加了主播微信，让主播帮她出谋划策。

　　她想，没关系，不懂就不懂，直接发挥钞能力不就行了。
　　加了好友后，对面的主播沉默寡言，连回复别人的高冷味都跟谢霁清差不多。
　　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可能会互相理解。如果参考主播的建议的话，一定有利于自己的追人大计。
　　于是，她发了一长段话，坦露了自己的心意。
　　好长时间过去，对面的主播才回复道：「你为什么喜欢他？」

　　秦苒一愣。
　　「呃，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她眨了眨眼睛，陷入了沉思。
　　可少年的爱恨从来难究原因，悸动甚至可以产生于一次简单对视。硬要细究，或许是从对他皮囊的欣赏，逐渐发展成对他一举一动的在意。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但她还是打字道：「就是……我觉得他很、很合眼缘啦。打游戏专注的时候很酷，声音好听，上课偷偷睡觉的样子也超级可爱，虽然话不多，但是……反正就是喜欢，这能有什么原因啊！总而言之，主播，能不能帮我想办法追到他！如果我成功了，打赏大大的有！」

　　这次，对面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好久之后，秦苒等的都开始困了，才看到主播的答复。
　　他说：「打赏就不用了，这点小忙而已。」
　　「你要真喜欢他——」
　　「那就从游戏开始吧。就我个人而言，我一般没什么娱乐活动，平常游戏玩腻了就刷刷朋友圈什么的。」
　　谢霁清其实从没刷过朋友圈，但他骗起人来毫不犹豫。
　　「你可以找一些比较好玩的刺激的，然后社交程度比较高，最好是能联机的游戏发在朋友圈里，然后说你想玩，找队友。如果我刷到了的话，我一定很感兴趣的……呃，你可以试试。这样也比较含蓄。」

　　「可是他真的能看到吗？」秦苒疑惑。

　　——能看到。
　　但谢霁清装的很好，他完全化身为一个乐于助人的游戏主播，想尽办法的帮自己的粉丝去撩男生：「你先试试呗，没用的话再想办法。」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聊天到此结束，谢霁清抿唇。
　　他翻到上面的记录，将秦苒的话逐字逐句看过一遍，然后闭上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