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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父亲 ...

  •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这个约定,我这几日绣得特别快,尽管在李绣娘眼里算不上好,但她教过我,知道我的水平,于是难得的在我绣完的时候夸赞我:“小姐绣的不错。”
      我的丫鬟?苡很机灵,一边笑一边给她塞了包碎银子,我也随即谢道:“李师傅教的好。”
      李绣娘捏着银子走后,我才真正细致的看起了我绣的这件裙子。
      桃粉色的蜀锦料子摸着很顺滑,衣襟和腰际的地方绣上了粉白的花瓣,看起来娇娇俏俏的,只是桃花瓣绣的多少是肥胖了些,看起来反倒像是没有熟的生瓜子,到底是失了几分精致好看。
      不过因着它是我绣的,我反而格外喜欢它,宝贝一样将它放在了我枕边,才出去找父亲商量及笄礼宴饮的事儿。
      阿娘死后,父亲并未再娶,我不晓得这是什么缘故,或许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称他“天下第一儒”的好名声,但因为没有母亲,所以我也确实是要和我双亲之一的父亲一起筹作的。
      我带了?苡去了我父亲的书房,他原先在里面,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听到脚步声就停下来问:“是谁?”
      我答:“是女儿。”
      他便几步走过来打开门,让我进来。大概是又在商量朝中的什么大事,我左右不见父亲的小厮明祺,只看见屋子里有一个身形清净的青年男子站在书案前,似乎在等我父亲回来。
      我当下就知道不妥,刚想离去,改日再来,就听到男子说:“先生家事,某先告退。”
      我父亲点头,送他到门口,我等在书房,待他回来后就和他谈起了笄礼的事情。
      我们之间谈话不多,一条条列完筹办笄礼要注意的事后更是无话可说。于是沉默良久,正当我忍受不住要走的时候,却听我父亲开口说:“我给你请了宁远王府的五喜夫人为你见礼,你要记得,这几日去拜访答谢一番。”
      我怔了下,点头向他道谢:“劳父亲费心,女儿记着了。”
      五喜夫人见礼是我们京中流传下来的一种女儿家习俗,意味着“五喜俱德,福寿安康”。
      五喜的盼头好,讲究就也大,分别是家园和睦喜,夫妻恩爱喜,父母康健喜,子孙满堂喜和福禄高得喜。
      五喜夫人少见,就算是京中,也只有五位,而宁远王府那一位,更是身份最为尊贵的那位。
      我万想不到那位夫人会为我见礼,回到院里的时候都还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就问?苡:“我父亲说,他为我请了宁远王府的那位五喜夫人为我见礼,对吗?”
      ?苡笑着为我点茶,笑着说:“对的,小姐。”
      我说:“那位老夫人不是从来不为姑娘见礼吗?”
      说是老夫人,其实也不过天命之年,已经有了儿女儿孙,人却还年轻。
      我曾远远见过一面,是在去年的春日宴上,她穿一件紫裙子,头发还是纤浓乌黑的模样,不见一点白。
      我想不明白,?苡也不明白,于是纷纷作罢。
      我写了封拜帖,让府中的小厮送了出去,忙完这些,我终于闲下来,于是倚在我院里花园前的竹椅上看话本。
      才翻了两页,就想起自己忘了告诉父亲沈询的事。我于是又去找父亲,却发现他离了家,找不到人了只好想着明天再告诉他。
      谁知道次日没等到他,反而等来了宁远王府的回帖。我于是叹口气,差奶娘给我打扮了一番,点了几个人同我一道去了王府。
      见了请帖,门卫不敢再拦我。几个侍儿从里面迎出来,迎面一人面容成熟、姿态老成,朝我福福身子,就领着我去了老夫人的院里。
      老夫人本姓宋,国姓又是赵,是为赵宋氏,闺名却不怎么为人知晓,只知道那日宴上,有位老夫人唤过她阿怡。
      我到老夫人那儿的时候,院里正在唱戏,正是长生殿里《梅妃复宠》那一折。
      老夫人原本兴致缺缺,见我来了却很开心,将我迎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边看一边夸:“真是个标志的姑娘,这眉眼,好看的紧!”
      我父亲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我阿娘也是京中有名的“边塞明珠”,我自然也生的好。
      打我八岁,沈询在我面前红了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张好颜色。可这样被一位地位尊贵的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夸赞容貌,却也是头一回。
      我阿娘不爱京城中的尔虞我诈,也就没摆过几次宴饮,她去世后我又年纪尚轻,只去过几次宴饮,却也不惹人注意。
      我有些不自在,耳朵烫得我发慌。我试探着抬眼看向老夫人,却见她笑莹莹的看着我。
      “名字是叫芳却吗?”
      “叫芳却的。”
      我点点头,和他说。
      老夫人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戏台上扮梅妃的那个小旦唱的正起兴,我却不敢仔细看过去。
      只低下眼,眼珠流转,四下看着,却不想不但没有想象中后院女人勾心斗角的画面,反而掉进了一片融融春光里。
      老妇人拍拍我的手,说:“不要怕她们欺负你,祖母就揍她!”
      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只低声道谢。
      下头不知道哪个人喊了一句:“祖母好生偏心,我没嫁进来的时候,都不曾对我有过今日这般温柔颜色,今日却娘一来,祖母反倒成了个柔情似水的人物了。”
      她说完就笑,大家也都笑起来,赵老夫人笑骂她两句,又转过头来唤我:“她那个人泼辣,你别理她,我瞧着却娘耳朵软,怕你们欺负了她,才这样说,你也不瞧瞧你们的性子,能跟却娘比!”
      大家又笑作一团,我一句话没说,全听她们讲了。
      台上小旦的戏词模模糊糊的传进耳朵里,我有些浑浑噩噩的回了太傅府。
      到了府里已是傍晚,我早在王府用了膳了,就拒了府中管家布膳的行为,只准备洗漱过,后就赶紧在床上躺一躺,缓一缓白日的惊心动魄。
      只是没想到我房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于是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幸而我平日不喜人伺候,所以并未唤?苡陪同,这下连忙关了门,才抄起一旁桌上的《女书》,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沈询佯作吃痛,说我谋杀亲夫见他做贼先告状,我心下忍不住发笑,脸上却绷得认真,正色道:“胡说,我这分明就是勇斗采花盗,智取梁上君的女、大、侠!”
      最后的三个字一边说,一边敲,敲完后就双双对视而笑。
      我们停下打闹后,我就告诉了他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看他因为我的话被调动心情:“就知道你要忘了告诉岳父我的事,我也指不上你,只能靠自己,你笄礼后第二日,我就带着我娘和聘礼,上你家去提亲。”
      不过他在听到宁远王府那位五喜夫人要为我见礼的时候,却也有着同我一般的疑问:“那位夫人难请的很,除了他家的媳妇儿,就没为别人见过礼……”
      他说到这儿一怔,我也有些愣。
      还不等我说些什么,就听他继续说:“宁远王府的赵子受……好像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送走沈洵的时候,我的心跳的还有些快,总觉得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要发生,于是等不到第二日,就又匆匆走出门去找我父亲。
      此时正值饭间,?苡被我遣去了吃饭,只有几个丫鬟和嬷嬷在院里伺候,我用不惯她们,也就没让人陪同。
      听说父亲回来就去了书房,我也就独自一人朝那边走去,这次估计并没有什么外人在书房里,明祺也就守在门口外。
      我和他说了来意后,他便进去说话,不一会儿我就进了书房。
      房门在后面被明祺轻轻合上,发出一道不大的响声,了。天还没大暗,父亲却已经点了盏灯,他坐在明灭的灯光里,看不出神色来。
      我心里对父亲的感受是有些复杂的,有些尊敬又有些畏惧,甚至还掺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愿面对。
      及笄礼前的这几日恐怕是我和他单独相处最多的时候。
      这些日子之前不常有,之后估计也不常有。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我无意做一些不必要的浪费,于是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我和沈洵的事。
      我说的时候他就不说话,说完之后书房更是陷入了一个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的氛围。
      父亲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或者冷声呵斥,这让我的心情就越发惴惴不安。
      我有些坐不下去,来不及揣测他的心思,就听见父亲语气很平静的对我说:“我知道了。”
      这下迷茫的人成了我,不过而后反应过来就成了喜悦,以为父亲同意了我和沈洵的婚事,于是向他请辞。
      走出书房前,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坐在昏暗的灯光里,儿时记忆里挺直的脊背似乎佝偻了几分,头上也长出了白发,看起来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此时春光正好,花园里姹紫嫣红,我真的以为我可以和沈询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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