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沉溺》二听

1、第 1 章

　　晚上10点，无尘实验室。
　　宋之怡全神贯注盯着电脑显示屏上的数据，认真在实验记录本上记好。
　　做了一天实验，这是最后一组。

　　这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宋之怡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任由那手机振动，大概20多秒之后停止了震动。
　　待到她停笔时，震动又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显示是“蒋可”，这个点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宋之怡不用动脑子想都能想到。

　　“喂？”这个点实验室已经没人了，宋之怡干脆开了外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电话。
　　“之怡，今晚有空吗？有个局，就学校附近的酒吧。”

　　本来只想做完实验直接回去躺平，但听到电话那头热闹的声音，又想到今天晚上室友出去找男朋友了，今晚寝室就她一个人，宋之怡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可以，我待会儿过去。”
　　“好，等你，不见不散。”

　　收拾妥当，刚一转身，却看到个身影
　　宋之怡没想到实验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被稍稍吓到了一下。
　　明明她记得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没人了的啊，那时候听到倒数第2个人离开时关门的声音，她还心想自己今天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了。

　　“师兄，你也还没下班啊？”宋之怡略微有些尴尬。
　　看他这样，怕是在她接那通电话之前，就已经在实验室里。

　　材料院有一个大组是与生物医学领域交叉的，他们俩都是这个组的，只是不属于同一个导师，但因为组里的人大多在一个实验室，每天来来往往打照面也算相熟。
　　宋之怡是研一下，而师兄林烨已经研二，高她一届。

　　“做了一天实验，下班还有精力去玩？”师兄笑了笑道，单手推了下他的银边眼镜。
　　宋之怡打了个哈哈，也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算是默认。

　　抱着实验记录本，本以为不过就是打个招呼寒暄的环节，正要离开，却在经过师兄身边时，被拉住了手腕。
　　宋之怡心里微微一惊，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师妹，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吗？”

　　宋之怡不答，暗自用劲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得逞，便只是眼神淡淡，回视师兄。

　　平时师兄戴着眼镜的模样总是显得斯文儒雅，但此时镜片后的反光却有一种不加掩饰的压迫感，和一丝侵略性。

　　没得到回应，林烨自顾自往下说：“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学术妲己。”
　　宋之怡轻轻冷笑了一声：“哦？然后呢？”

　　“刚刚那个电话是蒋可吧，他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据说是本城的公子哥，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有人说，你最近发的那篇小综述，是靠他。”
　　听到这，宋之怡忍不了一点，执拗着甩开了他的手。

　　“有些人就看到我和谁玩，却没看到我熬夜查文献做实验，想象力那么丰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要我夸TA一句？”

　　科研归科研，私生活归私生活。
　　面对不懂她的人，也无需多言，有些人只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

　　说完，宋之怡就要走，她此时的心情已经有些不好了。
　　刚要打开无尘室的门，忽然，一道阴影将她笼罩住，随后是被从后面抱住的束缚感。

　　师兄他这是在做什么？疯了吗？

　　“师妹，在迎新会上第1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一个多学期了，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林烨的声音就在耳边，“不过也是了，你周围从来都不缺异性，所以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
　　“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我可以带你发论文，帮你毕业。”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甚至都没有挣扎，林烨还以为宋之怡是听到这个条件心动了，心里正要开心，忽然，脸被柔软的手掌覆上。
　　又喜又惊，他愣在了原地，手臂的劲儿也小了，只见宋之怡转过身来，微笑看着他。

　　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情难自抑，林烨往下低头，想要亲吻那想了很多遍的唇。

　　距离越来越近，他几乎都能看见面前女生的每一根睫毛，可下一秒，就差一点触碰到唇，他脸上的那只手却忽然一股劲儿将他的脸扇开，过于猝不及防，人直接歪到一边。

　　“不好意思啊，上周刚拜读了师兄发的那篇小论文，那个水平……”宋之怡啧啧了两声，还摇了摇头，显然是一副嫌弃的模样，“其实师兄你长得也不错，要不还是考虑考虑自个儿当学术妲己吧，毕业毕得漂亮点。”
　　“毕竟是一个实验室的，难免有时候会碰见，还是别闹得太难看了，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过以后碰面也没必要打招呼了。”

　　宋之怡收回自己的手，还在林烨的肩膀上擦了下，像是擦什么脏东西，随后利落开门，离开了实验室。
　　独留下又惊又怒的林烨，但对于他是什么反应什么态度，甚至都没再回头看一眼。

　　——
　　刚离开大楼，电话又来了。
　　“你出发没啊？怎么这么慢？我出来接你？”
　　“刚刚在实验室碰到点脏东西，洗了好几遍手，耽误了点时间，马上过来。”

　　——
　　——
　　劳斯莱斯平稳飞驰在路上。
　　周围写字楼林立，或多或少星星点点亮着些灯。

　　“蒋总，需要把明早的飞机调整晚一点吗？”
　　车后座，一个男人捏了捏眉心，神色略微有些疲惫，看着像刚结束繁忙的工作。

　　“按原日程来。”
　　男人的声音森冷，带着不容置疑，显然是在上位待惯了的人。

　　“好的，今天的事确实突然，好在已经及时解决了。”
　　今天一天，又是出席宴会又是重大项目的紧急会议，连轴转了一天，此时忙完，助理也松了口气。
　　无人回应，助理自然也不再说话，怕打扰到后座那人休息。

　　车又行驶了一段。
　　忽然，只听见车后座传来声音。
　　“停车。”

　　助理有些意外，往外面瞟了一眼，外面不是一家酒吧吗？
　　等等……酒吧门口站路边那个人，不是小少爷吗？看他在路边张望的模样，像是在等人。

　　只是……要等的人还没等到，就先等来了这位。

　　“你们先下班吧。”男人迈着大长腿就下了车。
　　车门关上后，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助理心里默默同情了小少爷一秒钟。

　　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少爷不做面子功夫、不出席宴会都算了，失联一天竟然在泡酒吧，也真是没心没肺了些。

　　——
　　——
　　宋之怡赶到的时候，酒吧门口没有人，蒋可明明说在门口等她的。
　　独自进去酒吧，宋之怡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张大圆卡座坐满了人，中间坐着的不正是蒋可吗。

　　平时这家伙在酒吧里总是人群中最靓的仔，活跃气氛非他不可，但现在竟然还算比较老实地坐着，只是在默默喝酒。
　　不过宋之怡也没多想，毕竟显眼包也不能24小时持续显眼，总有难得安静会儿的时候。

　　宋之怡刚走到一半，蒋可就看见了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朝她招呼了下手。
　　招呼到一半，动作又收敛了几分，旁边其他人此时都已经顺着蒋可的视线朝宋之怡看来。

　　面对这么多视线，宋之怡倒也不怯。
　　里面有几个人是之前也一起喝过酒的，也都是蒋可组过的局，有几个是没见过的，但也正常，毕竟蒋可朋友这么多。

　　“怎么才来啊？脏东西洗干净了吗？实验污染？”蒋可看了一眼宋之怡的手，发现好像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忽然就反应过来，“又被哪个不知好歹的男的给表白了？”
　　宋之怡只是笑了下，没多说。

　　走到卡座内，宋之怡才完整看清楚这一圈的人。
　　刚刚大部分人视线朝她看来时，唯独有一个人没有转头，而现在，宋之怡能看到他的侧脸。
　　这个男人，她没见过。

　　他坐在那，就像不属于这个喧闹的世界一般，环形卡座本就拥挤热闹，但唯独在那个男人那，没有人紧挨着他，左右都可以说空着小半个位置。

　　他只是静静喝着玻璃杯里面棕褐色的酒液，里面的冰块与玻璃杯壁发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应该是很小声的，且周围却又如此嘈杂，但那撞击声却似乎敲进了她耳中。

　　她与那个男人隔着三四个座位的距离，那张脸轮廓分明地刻入了她的眼眸。
　　这是极好看的一张脸，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为盯着那人看，而没听到方才蒋可的话。

　　“你刚说什么？没听清？”酒吧这么热闹的地方，没听清也情有可原。
　　“没什么……”蒋可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直直看着她、期待她回应的眼眸收了收，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水单，“想喝点什么，随便点。”

　　宋之怡随便翻着，没注意到旁边蒋可把外套口袋里的东西塞了回去。
　　那是一个项链盒，他今天晚上本来是想送给她的，甚至还想着，如果气氛合适，还能再进一步地说些什么。
　　可是貌似今晚时机不太对。

　　蒋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碰巧遇到蒋承洲，本以为自己这位小叔叔也就路过，结果这人却说要进来坐坐。
　　简直是如芒在背，不过蒋可也有些心虚，便也没敢拒绝。
　　毕竟今天……是他爸二婚的日子，按理来说他应该去露个面的，但他在酒吧泡了一天，手机里无数个来自各方的未接电话他都没接。

　　再加上……看起来今天宋之怡心情也不太好的样子，估计是给她表白的那男的闹的。

　　哎，还是下次再找机会吧。
　　那条项链…是他几天前逛商场的时候一眼看中的，一看到，便觉得会很适合她，当即买了下来。

　　…
　　“要不就这个吧……”宋之怡指着酒水单上一处，那粉色液体看起来又纯又艳。

　　厚厚一本酒水单，但却每页只有一张图片以及一个极其文艺的名字，第一次来的人，会完全不知道自己点的那杯里是由什么组成的，可以问服务员，但更多人选择开盲盒。
　　宋之怡之前来过几次，但这杯她没有尝试过。

　　“你确定？”蒋可问道。
　　“度数很高？”宋之怡反问。
　　“也还好吧，不过可能比较容易上头，混合的。”

　　宋之怡招了下手，示意服务员就点这杯。
　　上头可太好了，喝醉了回去倒头就睡。
　　见宋之怡这般果断，蒋可便也没阻止。

　　…
　　这杯酒果然如照片所示那般好看，实物在光影的照耀下，甚至更有一种蛊惑的美感。
　　明明是在欣赏酒，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了一道陌生的视线。

　　是那个男人。

　　大概是大家都喝了些酒，也都更放得开了，那个男人左右两边坐着的女生也都开始主动跟他搭话聊天。
　　他一直端着酒杯，往来有度，偶尔点头微笑，偶尔风趣回应，始终游刃有余。
　　旁边的那两个那女生越靠越近，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看上去都对他很感兴趣，甚至有些暗暗争风吃醋，较量谁今晚能拿下他。

　　在这样的左右夹击中，那个男人轻松招架，甚至还有余力与她对视上。

　　二人的视线只是一瞬间交叉，便点到即止很快错开，但饶是如此，那一瞬间，明明还没有喝一滴酒，宋之怡却有一种上头的感觉。

　　酒杯遮挡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宋之怡忽然就心情好了起来，甚至好得有些过分。

　　她好像……找到同类了呢。

　　杯中的粉红色液体被一饮而尽，旁边就连蒋可见状都有些惊讶。
　　“你咋一口干了？这……不更容易上头？”

　　蒋可没见过她喝醉的模样，尽管两人一起约过很多次酒吧，但每次宋之怡都是清醒着回去的，反倒有几次他喝醉了，还是麻烦宋之怡帮他喊人。
　　在他眼里，宋之怡是美丽的，神秘的，不可捉摸的，让人无比想探究的。

　　“上头不好吗？”宋之怡浅浅一笑，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笑到底有多惑人。
　　蒋可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另一边，同样也捕捉到了这个笑的蒋承洲，嘴角也有一丝隐隐的弧度。
　　“有点意思……”

　　他旁边的人还以为是刚刚自己讲的话有意思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讲的更卖劲儿了……

　　……
　　洗手间。
　　宋之怡用凉水在自己脸上扑了扑，刚刚喝酒确实喝得有些猛了，又或者是做了一天实验，有些疲惫，脑子有点晕晕的。
　　该离开了，趁着还清醒。

　　至于那个男人……
　　既然是蒋可认识的人，以后总会有机会再碰见的。

　　难得地，对一个陌生男人有了这么无比强烈的好奇心，宋之怡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见色起意多一些，还是探究与好奇多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揭下他那绅士又风流的面具。
　　正如林烨，平时看着明明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而面具之下却是另一番模样。
　　那那个男人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将脸上的水擦干，打湿的纸巾扔入垃圾桶，宋之怡最后补了下口红，看着镜子里面容姣好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微笑。
　　嘴角是笑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和那个男人一样。

　　刚一出门，走过转角时，不曾想直直撞入了一个人的胸膛。
　　“抱歉……”

　　宋之怡一抬头，发现面前的人不就是那个男人吗？

　　“你醉了。”
　　男人的声音低醇无比，她大概是真的醉了，听到耳朵里还带着些混响似的。

　　看着面前那人的衬衫因为刚刚碰撞的意外，沾染上了她刚补上的口红。
　　不知怎的，宋之怡心里忽然一痒。

　　“那我可以耍酒疯吗？”她抬头看着他，笑的明媚又坦荡。
　　下一秒，她微微踮起脚尖，轻触了一下他的唇角，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