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陌来

39、组队前往

　　萧风忽感一阵凉意，默默给自己加了层御寒术。他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潇洒肆意，走到苏瑜旁边，道：“你们在纠结什么？”

　　苏瑜温声开口：“关于分配房间的问题。”

　　胳膊被人轻轻戳了戳，宋薄摆正好脸色，望过去，听狸桦在自己耳边嘀咕询问：“这家伙是谁？这么自来熟？”

　　“萧风。以前在何家村碰见过，也是——”他喉结一滚，“苏瑜的恩人。”

　　狸桦眼神骤然变化，似有捕捉不到的情绪飞速划过。宋薄只听他说：“这样啊…难怪我说他们看上去有些交情的样子。”

　　宋薄压抑心尖的涩意，把思绪放到另一个位置上：“话说回来，你不是一直陪在苏瑜身边吗？怎么，你不知道萧风的存在？”

　　“听说过而已。我没见过，不行吗？”狸桦插着腰，表情有些不耐烦，不由得脱口而出起来，“收起你的那些心思，别去打扰苏瑜！”

　　闻言，宋薄急忙朝苏瑜方向望去，见没异动，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他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因自己上不得台面的心意而白白耽误了苏瑜，因此沉声道：“你放心。我明白拼命努力的痛苦，不会让他分心的。”

　　只是他到底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狸桦像变了个性子。跟那时的赵霆一样。

　　狸桦抿着嘴，睫毛微垂，仿佛在为刚刚的举动感到懊悔，但听到宋薄承诺，便也缓了语气，干巴巴地说：“……最好这样。”

　　这边萧风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结果居然是选房间这类小事情。他刚自上而下看苏瑜脸色不佳，还以为是被客栈给刁难了一番，秉持着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原则，他当机立断地过来准备解围。

　　不过既已来了，问题还是要解决。萧风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正好我那边还能挤一个人的位置，不如你们随便来个人和我一起。”

　　话音刚落，宋薄向前走了一步，出声：“我来吧。刚好你也可以过来帮我检查检查。”

　　萧风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狸桦瞥见苏瑜垂着的手悄悄握紧了几息后又默默松开，舌尖顶了上颚。

　　故而在来到房间后，他把门关紧，转身对斟茶欲喝的苏瑜说：“在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竟会对宋薄格外关注？”

　　“关注…不至于，我只是有些弄不清楚罢了。”苏瑜放下茶杯，抬头镇定自若道。

　　狸桦见他眼神清明，无半点所说的懵懂，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开这个口。眼珠微转，只把手放在苏瑜的肩膀处，说：“等报完恩，我们快些离开吧。”

　　“好。”苏瑜垂眸，语气冷静。

　　反观宋薄这里，不说是尴尬，就是氛围有点安静。
　　许是看一直僵着，萧风索性直接抓过宋薄的手，来到床边。

　　“萧兄——”宋薄惊呼。

　　等等等，这一言不合就拉他到床边是要做什么？

　　他也算是稍微迈了点“动心”的步，虽说不成功，但总比之前无知要强上一些。此刻萧风这一举动，难免让他多想。

　　萧风见状松了手，纳闷：“宋兄不是想要让我检查符咒吗？何必扭扭捏捏呢？”

　　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

　　“咳——”宋薄轻咳一声，掩饰道，“是萧兄过于急切，我慌了神才会如此。”
　　随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主动走过去坐了下来，伸出胳膊，大大方方地说：“萧兄，请——”

　　萧风不解，但还是老实替宋薄检查。边查看边问：“宋兄也是打算参加幻境？”

　　宋薄点头：“有这个打算。上阳宗闭门谢客，我要是想去解除控制，只能靠他们的外门弟子了。”

　　“主控者的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宋兄脸色苍白，也是因为主控者？”萧风看宋薄沉默，自觉失言，找补道：“人总是要向前看。此事已了，宋兄还是不必多想。”

　　“话虽如此，但对我来说犹如割肉放血，焉能不痛。”

　　萧风缓缓放下手，片刻之后突然讲起了自己：“我之前第一次见宋兄便是那夜被人欺骗受困。”他看宋薄看过来，继续道，“我自问热心救人，却也难逃被捆献祭的下场。难道是要救人的我错了吗？难道是那个受制于人的欺骗我的那个人错了吗？”

　　“很多事情，你是找不到结果和缘由的。有的时候，答案，不一定那么重要。坚守本心，方能一往无前。”

　　宋薄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萧兄的话，我受益良多。没想到萧兄年纪轻轻，心胸竟如此开阔，不像我，总是纠结自身，只在意自己。”

　　“欸，这其实算是我师尊教育我的话，我刚好拿过来用在你身上罢了。”萧风仰着头像是在回忆，“我以前也惹出过不少麻烦事，师尊骂我愣头青一个筋，也是遇到苏瑜之后，才渐渐懂得收敛了。”

　　苏瑜？对了，萧风还是苏瑜第一个恩人呢……

　　眼神暗淡下去，但在萧风发现之前及时收回，宋薄转了话题：“萧兄是想来幻境寻机缘？可我听客栈的人说，现在多地都有妖邪出没，你们云天宗不出手吗？”

　　“宗门已经派了不少人马，加上其余宗门的鼎力相助，局势其实稳定下来。而且幻境机遇难得，若是能得到好的法器，更利于修行之路的顺利。这也是如今凤州境内人修和妖修聚集于此的原因。”

　　说到这，萧风真挚邀请起宋薄来，“干脆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苏瑜他们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我反对！”

　　客栈大厅内，宋薄坐在木椅上左看看满脸写着抗议的狸桦，右望望扶额的苏瑜。

　　萧风不明白：“为什么？为抢机遇，幻境里仙门弟子招数只多不少，更何况还有魔修在内，与我同行，是双赢。为什么反对？”

　　狸桦哼道：“不想欠人情。”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因这种琐事大可不必。”

　　“那我就是看你不爽！”

　　“无理取闹。”萧风皱眉。

　　“那个，各位，劳烦我们插一嘴？”

　　宋薄听见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瞧。

　　只见白衣男子口若悬河：“不知道各位是不是在烦恼进入幻境组队，正好，我们丹枫堂高手如林，人才济济，几位不如和我们一起啊？”

　　然后另一个男子站过来挤开那名白衣男，不服道：“你们丹枫堂算什么小门小派？名字都这么老土！诸位不如瞧瞧我们揽月宗，一定能让诸位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然是我们海渊门……”

　　宋薄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纷纷宣传自己门派，他默默低声问萧风：“这什么情况？现在仙门这么缺钱吗？”

　　“也不完全是，”萧风压低声线，“上阳宗在凤州的雪燕山建宗，本就位置优越。因此之前凤州的幻境，多数都是由上阳宗的弟子负责领队。见上阳宗银钱赚了不少，其他仙门就有了贪念，想效仿一番。可惜他们名望浅薄，常人根本不会选择。如今上阳宗闭门谢客，部分弟子赶往其他地方降妖除魔，所以他们便起了心思。”

　　“选我们！”

　　“我们！”

　　“嘿——是不是要比划比划！”

　　“……”

　　狸桦则被层出不穷的声音吵得头疼，他猛地一拍桌子：“不，需，要！”

　　有人试图垂死挣扎：“别呀，正好你们不熟悉……”

　　“谁说的？”狸桦剜了一眼张嘴说话的人，而后目光凉飕飕地停留在萧风身上，“我们已经找好人选了。”

　　……

　　清凉山幻境，其内树木葱茏，布有诡阵。

　　越往深处走，越有一股惊人的熟悉感自头皮开始发麻传递。

　　宋薄隐晦地看向苏瑜，不料此时苏瑜也一并望了过来，眼里如夜一般的深沉，显然也是察觉到了相似之处。

　　不光苏瑜，就连萧风也有这种感觉。
　　虽说树林远远望上去都大差不差，但要说毛骨悚然的相同，这还是他生平头一回感知。

　　忽感被人轻微擦碰，他一低头，又是那个古怪的灵修。

　　狸桦眼珠滴溜溜地转，犹豫几下，从宋薄和苏瑜之间窜了出去，径直横插进苏瑜和萧风的空隙里。见萧风看过来，立即狠狠瞪了一眼，似在警告。

　　但萧风是何人，即便这些年经过历练有所成熟稳重，可面对挑衅示威，他向来有着剑锋大弟子的傲气。因而目光只是淡定划过，完全不予理睬。

　　反倒对宋薄和苏瑜说：“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很像何家村？”

　　苏瑜：“这样的相似，已经是第二回了。”

　　“第二回？”萧风问。

　　宋薄：“在我家乡的密林，也是这般的熟悉。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若是没有人推波助澜，我可一点儿不会相信。”

　　“眼下敌在暗，我们在明。只得随机应变了。”苏瑜道。

　　狸桦见三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密不透风根本插不进去话，连忙嚷着：“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好歹也是去了宋薄家乡的，我怎么没有感到熟悉？是不是你们多疑了？”

　　“小心驶得万年——”话还未说完，“啪嗒”一声，雨珠掉落，砸到宋薄的鼻子上。

　　起初是一两滴，后来逐渐细密如丝。

　　“还是先躲雨吧，要是淋湿再受了风，可就要头疼了。”萧风抬手遮雨道。

　　宋薄自然不反对。冰凉的雨滴流进他的衣内，总让会他不自觉地想起被推入河时水流包裹的感受。

　　然而几人没走多远，耳边就传来求救声。

　　“救命啊——救命——”

　　宋薄当即与苏瑜对视，无声张口：何家村的那个路人。
　　苏瑜头往左右转了转，启唇：静观其变。

　　然后一个身穿藏蓝色道袍的年轻少年，跌跌撞撞地闯进众人视野，面庞上有些污秽，见到宋薄等人，眼睛瞬间红了起来：“救命啊——”

　　随后眼见一只五彩大鹏鸟在其身后刺耳尖叫，顿时引得林中其余鸟雀惊飞。

　　打斗方面，宋薄默默退了一步不做捣乱。不过那少年跑过来躲避时不小心踉跄一下，他顺手撑住。

　　吕颂稳住身形，而后抬头望向宋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感激道：“多谢。”

　　“无妨。你和我就在这里待着，别给他们添乱。”

　　“是是是！”吕颂说着直点头，他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拭汗珠和污秽，又听宋薄问自己：“你怎么惹上这么大只妖怪的？”

　　说起这儿，吕颂也很无辜：“我也不清楚，它突然从我身后窜出来的。”

　　紧接着一声悲鸣的鸟语忽地响彻天际，宋薄转身一看，那只大鹏鸟已经灰溜溜地逃走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都没怎么认真开打就狼狈逃窜了！”狸桦憋嘴不屑道。

　　他转身扬起下巴，冲着吕颂，“你小子实力未免也太弱了吧！”

　　“我实力确实不济，因此也就只是想到幻境里历练历练连，哪晓得第一次就遇到这么大的鸟怪！符箓什么的我都撒光了，它还不依不饶，我也没办法了。”吕颂委屈摊手，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甚至翻了翻衣袖展示给狸桦看。

　　两袖空空，确实没说谎。

　　雨越下越大，林中渐渐起了雾。
　　在经过一番冒雨赶路之后，众人总算是在一间庙宇里休息整顿。

　　庙中无火，冷气十足。
　　借由还算亮的外面光线，宋薄仰头看着眼前巨大的落有蛛网的神像，不易察觉地喉结上下一动。

　　这人怎么那么像……

　　“诶，你也仰慕溪源太子殿下吗？”吕颂凑过来，眼冒星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