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她又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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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街口进入后，几步路就走到了景区入口，几位工作人员正拦在入口，给排成长龙的游客们验票。
布兰兹没有票，也没有钱，只好悄悄伸出一只脚，试探性地越过了无人看管的员工专用入口的门栏。
那一刻，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工作，用古怪、诧异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那些目光好像有形的聚光灯，跟着程序指令整齐划一地打灯，为她打造了一个单人舞台。
可没有人去拦她——与其不如说，没有人想过要去拦她。
被万众瞩目的布兰兹感到丝丝尴尬和不适，虽然脸上面不改色，但身体马上逃离了现场。
从验票口进去，就到了景区部分。游览路线的两侧除景点和求助站、商店，都是一致的雪景，景观植物都枯萎了，皑皑大雪中只有光溜溜的枯树干还在挺立，基本没什么好看的。
但这种原本应是淡季的季节，游客却多得排起了长队。
沿路走下去，所经过的景点依次是：巫女寺、柏珀湖、花草田园、槐林-许愿树。
这里有两个求助站和两个商店，一个隔着一个景区，后门在最中央的位置，如此分布，像个对称的珠串手链。
景区游览路线并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头。尽头前方被大雪掩盖，枯树死草丛生，景色幽深，不像是有路的样子。
“是死路吗？”布兰兹回想起林除简的话，和眼前的场景一对照，生出些许疑惑。
——林除简的言下之意，就是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
但她现在并不打算去探索这到底是不是条死路，她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还不是很想找死。
于是她往回走，来到柏珀湖前——那是她找到的唯一一个没有景区规则的地方，看起来似乎很安全。
【柏珀湖规则：暂未编辑
（但仍需遵守此景区的规则）】
没有规则吗......居然没有任何规则？刚见到这篇奇怪的规则时，她既一头雾水，又怀着一丝惊讶，同时也不敢相信。
难道这是“安全屋”？她猜。这种地方在这场恐怖游戏中，真的存在？
布兰兹随着人流进入了柏珀湖。
柏珀湖是一块近似圆形的小湖泊。冬季的湖犹如下雪天空的倒影，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仿佛一块巨大的浅白蓝色的宝石，镶嵌在枯萎的丛丛枯黄芦苇与枯褐色枯树中，道路上积了一层纯白无瑕的雪，走在上面好像在踩着软地毯。
冷风迎面吹来，布兰兹裹紧了自己的围巾。
周围的游客都主动避开了停在原地的她，就像缓缓经过的水流会避开的岩石。
她自从进入景区时就发现，所有游客都在无时无刻地与她保持距离。
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自己不过于引人注目。
她在这里甚至不小心违反了一项游客的规则，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过很快，天黑了。
橙金的夕阳半伏在冰湖上，雪花从空中轻轻飘落，落在掌心化成水。橙红金黄的影像模糊地融化在冰面上，阳光泼洒在街道间，呈现一片安静祥和。
游客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她想。她感觉也不过了半小时，而午后就到了黄昏。
我该回去吗？她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布兰兹停在湖岸边，正这么想着，偶然望向柏珀湖。
这里太美了。
留在这里。
或许生活在这儿也不错？至少这里是个没有那些狗屁规则的地方，而且这里太美了，是个一点都不讨人厌的安全之地。
“留在这里……”
“这里很安全，留在这里……”
“你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吗？”
耳中的低语将她催眠。
引诱着她，无法自拔——
无法自拔地——
往下陷——
陷……
陷。
……
夕阳没入地平线，黄昏悄然化作黑夜。
雪停了。
月亮升上天空。
一片昏暗里，那些曾是枯萎的“树枝”渐渐变得粗壮，抽枝发条，悄悄焕发了生机。
青嫩的“草”成片从雪里钻出来，漂亮的“花朵”一个接一个也重新开放。
它们睁开了眼。
就像一下子到了春天。
一颗颗晶莹的小露珠从新长出的“绿叶”上凝结成，慢慢汇聚，变重，最终顺着叶尖滑落。
“啪嗒”一声，砸在布兰兹的天灵盖上，砸醒了她。
她猛地清醒了。
布兰兹刚从脑子一片混乱状态中缓过来，揉揉发疼的脑袋，一低头，借着月光，就看见雪地里有堆血淋淋的眼球胡乱转着。
它们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纷纷全都转向她，盯着她看。
眼球挺新鲜，像刚刚从活人身上摘下来的，血色鲜红的毛细血管裹上眼球，眼白和眼瞳黑白分明，有深深浅浅的绿色肉质包围着眼球，蠕动着，配合它们的活动。
它们好像一丛鲜活的草一般，簇拥在一起。
她懵了两秒，随后感到血液都凉了，遍体生寒。
她僵硬地扭过头，对上旁边的树干——原本在白天还是干枯萎树的它，现在已经生机勃勃，一部分粗壮的根盘踞在雪地上，青色的茎一鼓一鼓地动着，好像正从雪地之下吸收着什么。
一整块人脸皮半掩在白雪中，随着雪的涌动，渐渐被白雪吞没。
树越发枝繁叶茂，枝叶抖擞，发出“沙沙”的声音。
树干裂开光滑的树皮，露出一个竖向的口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绿色肉质触手，好像一团扭动的人类手指。
口子的边缘有鲜红的液体，肉色的组织碎块与树的绿色汁液从输导组织里流出来，淌到地上。
不远处，几朵花伸长了自己的花茎，伏在雪地上，花蕊中心裂出小口，吸管一样的管状中空舌头伸出，伸进小水塘里，争先恐后地吸食着雪地上还未渗进雪里的血水。
有两条像蛇一样的藤蔓爬上同一个树枝，为了争夺领地而张开全身大大小小的口器，将对方紧紧缠绕，用利齿互相撕咬着对方，直到一方被嚼碎，吞食殆尽。
月光下，一派的生机勃勃。
绿色汁液从败者之藤里炸出来，溅了布兰兹一身。
诡异的美味香气在她身上爆发。
顿时，所有“植物”停下了动作，齐齐转向她。
哦，老天啊。布兰兹心里悲哀地想。
她似乎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回她没再犹豫，直接撒开腿就跑。
香味的威力巨大，没跑多远，身后就有一大群“植物”闻着味儿来了。
它们铺天盖地，好像一场绿色的巨大海啸，紧追着她的脚后跟跑。
布兰兹向着出口，用瘦弱的身体跑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合格的八百米，时不时还要躲闪突然从身后窜过来的各种植物捕食器官。
但等她接近出口时，才发现所谓的“出口”早已被一面墙代替。
她瞬间脱力。
“重开吧……”反正有“节点”，她心里叹气。
她转过身，虚脱般靠上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看着越逼越近的怪物们，身体害怕地不禁打颤，腿一软，顺着石墙，滑坐到了雪地上。
她闭上了眼。
一瞬间里，她希望自己就此这么死去，就可以免受这个见鬼游戏的折磨了。
——但她忽然瞧见了一盏明黄的灯。
这盏灯一露面，怪物们就发出怪异的尖叫，四下溃散，消失不见了。
布兰兹在感到劫后余生的同时，却又觉得古怪——这里居然还有人？
提着灯的人走了出来，是个小姑娘。
她望了望四周，看见了布兰兹。
她走过来，拽起布兰兹，拉走了她。
“唉，你慢点……你要带我去哪？”布兰兹气喘吁吁之余，不忘满怀警惕地问。
“还算安全的地方。”小姑娘说。
布兰兹半信半疑地跟她来到了湖岸的另一边。
这里不见一只怪物。安全、宁静、隐蔽。
她问小姑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
小姑娘说：“我来画这这片湖的。”
布兰兹不解：“那为什么不白天来画？”
她说：“晚上有白天看不见的东西，我喜欢画这些。”
似乎是知道布兰兹下一句要问什么，她接着说：“我有自保的办法，顺便救的你。”
不算太离谱的理由。
小姑娘坐回湖岸边的一个画架前，把灯挂上画架，继续完成她的画作。
布兰兹靠近了她。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那面漂亮的湖，但仔细一看，湖里多了一些东西。
——一群怪物。
它们在冰层下缓缓移动着，有些正撞击着冰层，似乎想要出来。
黑乎乎的，远远看去像一团团放射状的触手，密集地挤在这片湖里。
她的头皮不禁有些发麻，转而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与她的反应截然不同。她很平静。平静得反倒有些可怕。
她面前的画作画的正是这面湖，但基色调却是亮色的，只有湖是一片黑。
亮色调的？布兰兹想起夕阳下的柏珀湖。
为什么画夜里的湖要配上夕阳的背景？这太奇怪了……或许是艺术家的创意？她想着，仔细看了看那幅画。
那是一副油画。
那块近似圆形的小湖泊镶嵌在丛丛芦苇与绿树中，像一块巨大的黑蓝色宝石。
太阳快落山了，橙红金黄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破碎，美丽鲜艳的色彩浸染了大半天空和云朵，光彩泼洒在石板街道上，呈现一片安静祥和。
鸥与鹭扑棱着翅膀，在湖面上盘旋几圈，才降落到湖面上，蹼掌划出一条条水波……
——等等，我对画的这些描述，为什么都是动态的？
等布兰兹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姑娘最终完成了这幅画——美丽飘动的云，波光粼粼的湖，半沉在地平线里的夕阳，微风轻轻吹动的芦苇和绿树，黑蓝的湖面上，鸥与鹭游过的波纹之后，浮上来一个被怪物触手缠绕而溺死的年轻女孩。
银灰色的蝴蝶沉了湖底。
一面镜子的背后，女人操控着手指间的木偶线，透过小女孩的眼睛，看着那幅画，轻轻笑了。
“画得不错。”唇齿轻启，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她又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