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子非我

10、女人与女人的战争

　　其实前面也没多大改变，依旧是祝英台女扮男装与梁山伯产生了爱的萌芽，山伯家贫，待去祝家提亲时，祝父已将女儿许给了他人。

　　下面一帮观众由于已经看过了一遍，没有新鲜感，反响很是冷淡。

　　这时仅留牡丹一人在空旷的舞台上，悲伤的背景音响起，牡丹一身惨白男装，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双肩和无边的寂寥，她执着祝英台（咳，也就是我）交给她的物什，凄惨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英台，我梁山伯此生无福娶你为妻，只恨自己没能好好把握你。愿来生我们还能相见，再续前缘。”语毕嘴角流下一丝嫣红的番茄汁，软软倒下了身子。

　　至此，梁山伯病故。

　　台下打瞌睡的众人顿时清醒了过来。不对啊，刚才那出明明不是这样演的，梁山伯不是去祝家提亲晚了，在祝家门口跪了两天两夜，祝英台心疼梁山伯，于是与之一起在门口长跪，最终打动了祝父母，得以喜结良缘麽？

　　怎么梁山伯这就死了？死了可还怎么演成亲啊？

　　我批了件大红喜服上台，绕着台凄苦走了半圈，来到一个人工小坟堆（其实就是一块撑起来的三角形黑布）旁。那坟堆碑牌上刻了五个字——“梁山伯之墓”。

　　我颓然道：“山伯，山伯，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你可知，我爹逼我嫁去马家，今日就是我成亲之日。”

　　我低头抹泪，抹完了一把撕了身上的喜服，露出跟梁山伯去世时一样的惨白服装。或许是我扯衣服的动作过于豪放了点，台底下顿此起彼伏一阵抽气。

　　“山伯，你我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说完便举了一把明晃晃的剑就要往脖子上抹。

　　这会儿台底下不止抽气了，还多了几声尖叫。

　　突然那坟堆炸开来，中间露出一个一人宽的口子，我顿了顿，往那口子走了去，坟堆立时又合上。

　　我和牡丹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七手八脚换着衣服，下一出，就该化蝶了。

　　待我和牡丹终于扮作蝴蝶从坟堆后边“飞”出来之后，发现观众都看呆了。

　　原本在刚开始策划这个剧本之前，牡丹觉得这结局太悲情，不适合在锦花节这个喜庆的节日出演，便将剧本的结局改了改，改成了喜剧结尾，是以刚才郭明瑶的那出戏，是大团圆结局。而若不是这次的意外事件，我也不会将正版悲剧剧本搬出来。彼时我临时决定要按照原来的剧本演的时候，是缺少一些道具的。譬如化作蝴蝶的一套服装。而现在我们身上这羽衣，还是我白天祭祀的那件。说来也巧，还好锦绣山庄的怪规矩一做要做两件，才有了牡丹穿另一件。当时李裕差人快马加鞭去了送来，堪堪赶上这最后一幕。

　　我偷眼瞄了瞄观众，见唏嘘着有之，悲叹者有之，皇帝旁边两个千娇百媚的妃子，一个已经拿了块帕子抹泪，一个正望着我们发呆。

　　再看郭明瑶，已经是一脸铁青。

　　皇帝拍了拍手，笑道：“好一个民间传说，同样的故事竟然会有不同的结局。淑妃，你觉得如何？”

　　那淑妃一边哭着一边软软道：“明瑶的戏暖人心扉，如玉的段子凄美动人。要臣妾分还真分难分出个高下。”又擦了擦泪，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鼓励下接着道：“但私以为，如玉的更令人难忘一些。毕竟这世上，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美满的。”

　　我松了口气。

　　皇帝状似思考了一下，说：“嗯，朕也以为然，如玉，朕这彩头可给你了。”

　　我兴高采烈捧着老太监递上来状似奖状的东西，如获至宝。心道，我手里托着的这薄薄一卷，这可是一整个锦绣山庄啊!

　　晚宴还在继续，我拉着绿儿在皇宫里乱转。方才我得到了彩头，心里头热血沸腾，一沸腾便坐不住，只好拉着绿儿出来降降兴奋劲儿。

　　谁知道绕了两圈，迎面走过来一群女眷，为首的正是郭明瑶。

　　狭路相逢啊狭路相逢，这羊肠小道堪堪只能两个人并排走过。我想着自己应该显得大度点，于是让了让，意思是让她们先过。

　　可这郭明瑶也太不识趣了，竟然径直走到我跟前，咬牙切齿道：“颜如玉，我真是小看了你，原来你脑袋还是有点东西的。”

　　我听了不是滋味。以往只见过盗版小贩被城管追着打着的，倒没见过小贩想找城管麻烦的。眼前我和她对于今天的事都心知肚明，我没前去兴师问罪，她倒来找起我麻烦来了？

　　我讥讽道：“我也小看了明瑶小姐的脸皮厚度，竟然能连不红心不跳地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用，着实让如玉大开眼界了。”

　　郭明瑶盯着我道：“颜如玉，你别高兴的太早。”然后领着一群人鼻孔朝天从我面前走过去。其中一个丫鬟走过时，身子往前绊了一绊，回过头瞪着绿儿：“你干什么把脚伸出来绊我？”

　　绿儿愣了一下：“我没有…”

　　那丫鬟气势汹汹奔过来，一巴掌甩到绿儿脸上。

　　绿儿懵了，我也懵了。我登时明白过来，这群人就是来找茬儿的。

　　郭明瑶说：“没规矩的丫头，敢绊我的丫鬟，给我掌嘴。”

　　于是三两个丫鬟上前来要去捉绿儿。

　　“小姐，小姐…”

　　我一脚跨过去，甩手给了那打绿儿的丫鬟一记耳光，响亮的声音惊得那些个丫鬟顿了一顿，回过头去犹豫望着郭明瑶。

　　我道：“我自己的丫鬟，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郭明瑶胸脯起伏几下，咬牙道：“给我，把那死丫头，抓起来。”

　　于是那群人又开始动作，一左一右架了绿儿，那挨了我一耳光的丫鬟对着绿儿就是一阵掌嘴。郭明瑶挑衅望着我。

　　我只觉得那巴掌好像都是抽在我自己脸上似的，压抑了好久的怒气一时间都迸发出来，恶狠狠地就向郭明瑶扑过去。

　　“啊——！！”

　　郭明瑶一声尖叫被我压在地上，扇耳光的声音顿时停止了，我还没往郭明瑶脸上抡几拳，就被人把手把脚拉开了去。郭明瑶反身压在我身上，脸上有被我打出的青紫痕迹。她掐着我的脖子，尖叫道：“好你个颜如玉，你敢打我，凭什么，都是你!每次都是你！凭什么我得让你，凭什么我斗不过你！就连乐胤也…我掐死你…”

　　郭明瑶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不断有拳脚落在我身上，渐渐都疼到麻木。

　　耳边充斥着郭明瑶竭斯底里的尖叫和绿儿的哭声。

　　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电视上说的果然没错，女人之间的打架委实太凶猛了些。太妹不好当。

　　突然我觉得压制我的力量都散了去，我使了使力去推郭明瑶，结果她一推就倒，趴在我身边，开始抖抖抖。

　　我勉力翻了个身，伸手去揪她的衣服。

　　“你们在干什么！”

　　我向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小队人往这里奔过来，不是我那群闺外密友又是谁。

　　彼时我大概眼睛肿了一只，看东西的画面都有点扭曲，灯笼光线明明暗暗，有点像我酒醉那天的画面。

　　他们一溜小跑跑过来，见着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如玉，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几个人打了，估计旁边的人都有份，只好说：“我正准备还手呢，你们就来了，也好，多些人，比较有趣味。”

　　牡丹慌忙跑过来捏了帕子擦我脸上的血迹，我偏了头，指了指哭昏了的绿儿，立刻有人将绿儿架过来仔细检查。

　　“明瑶，明瑶——你怎么了？”

　　突然听到惊叫，我们望过去，见李裕一手扶了郭明瑶，一手拿着衣袖拂她的脸庞。

　　我皱眉，我不过抡了她几拳，哪里会有血，就算有，那也是我的。

　　郭明瑶悠悠转醒，目光突然瞟向我，受了惊吓般往后缩去：“不要，不要打，不要打…”

　　李裕手顿了顿，脸色铁青望着我：“你打她？”语毕向我抡起了拳头。那拳头在半空中生生顿住，李裕瞪大眼睛望着我，他呆了，我也呆了。

　　我从没想过李裕有一天也会这样站在我面前，宛若我是弄坏了他最珍贵宝贝的仇人一般。

　　张延显挺着肥肚子冲出来，说：“打了才好！这女人盗我们的戏本，揍死了活该！若不是顾及她们是女子，我也…”

　　李裕掀了掀唇：“合着到底是你赢了，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平日里你虽乖张，但不会随意伤及他人，没有想到你今日对郭明瑶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吸了口气：“李裕，你没长眼睛么？”

　　李裕咬了咬唇，扶了郭明瑶准备离去。

　　我想起初见他时他一脸惊喜的表情，想起他被我堆在废纸篓里的一叠飞鸽传书。我说：“你若现在和她走了，以后我们便不再是朋友。”

　　李裕的身影顿了顿，依旧越走越远。

　　旁边都没人敢说话，牡丹担忧的看了我一眼，道：“如玉…伤要紧…”

　　我咬了咬牙，都已经痛得没知觉了，我倒不是很在意了。我中气十足地对着前边人影喊：“你们都知道我颜如玉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你伤我一分，伤我丫鬟一分，我必将十分讨回来。你，还有你，你，你，你”我挨个顺着那些个丫鬟点过去：“都记着了。”

　　那些丫鬟抖了抖，像是背后有厉鬼追逐一般，脚步凌乱向前跑去。

　　我扶着牡丹努力想站起来，两条腿却有些抖，只好再坐着休息会。我看着牡丹，她眼睛已经有一圈红的了。

　　我想阻止牡丹向绿儿发展，准备说点轻松的打破这沉寂的气氛，就听见前边凄苦的一句“乐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