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事》语笑无痕

7、Chapter 7

　　水晶灯点亮豪华的房间，陆一凡穿戴一新，准备今晚的访谈节目。
　　黑暗的卧室，只有台灯散发幽暗的光芒。秦筝合上电脑，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陷入更黑暗的睡眠中去。
　　主持人请出陆一凡，万人簇拥中他享受着聚光灯与热烈的掌声。
　　“我们隆重欢迎坐拥无数粉丝的畅销书作家，也是《大漠孤烟》的作者——绿洲！”
　　秦筝在电脑前惊醒，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睡着了。窗边已是鱼肚白。

　　偌大的客厅里，红彤彤的钞票像雪花一样，散落在精致的地毯上。
　　“我刚从银行取的，你数了多少钱吗？”
　　秦筝漠不关心地码着字，眼皮都没抬。
　　陆一凡自顾自地兴奋：“一百万，足足一百万！我都没想到我能赚这么多钱！不，是我们。”
　　他把钞票撒得遍地都是，在钞票雨中睡觉，还叼着一根烟。
　　秦筝看他一眼：“你别把钱点着了。”
　　陆一凡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我们用钱点烟都行。”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搂住秦筝的肩：“大作家，写到哪了？”
　　“快完结了。”
　　“这应该是我们合作的第二本吧？”
　　“马上就到第三本了。我已经构思好一篇玄幻小说。”
　　转眼间过了两年，秦筝写一本爆一本，《大漠孤烟》更是让陆一凡一炮而红，成为最炙手可热风光无限的网红作家。
　　但是光凭写书的钱，已经满足不了陆一凡逐渐膨胀的物质欲，他不敢让秦筝知道的是，他已经偷偷背着他把版权卖了出去。
　　秦筝现在跟着他获利不少，不仅有名还有钱，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好处。所以陆一凡丝毫不担心会失去他。
　　“明天我的签售会，你要去吗？”
　　秦筝头也没抬：“我去干嘛。”
　　“去看看你的作品多受欢迎啊。”
　　“......”秦筝沉默着，盯着电脑。
　　陆一凡拍了一下他的肩：“明天我直播给你看。”
　　“好。”

　　日暮时分，晚风轻拂。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飘荡在秦筝身边。
　　正买东西的秦筝冷不防被从后拍了一下，他扭过头去，脸瞬间红到脖子根。
　　他几乎认不出眼前是夏露露，她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打扮时尚靓丽，比学生时代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也愈加漂亮动人。如果不是在记忆深处百转千回的那双眼，还是一如最初的明媚清澈，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你...”他笨拙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在这儿......”
　　“真是你啊，秦筝。”夏露露嫣然一笑，又让秦筝三魂丢了七魄，“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
　　她背着手上下打量秦筝，笑声如铃铎入耳：“你越来越帅了嘛。”
　　林荫小道里人烟稀少，两人并肩走着，秦筝目不斜视，夏露露望着他拘谨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秦筝，你还是那么内向，不爱说话啊。”
　　他怎么敢跟她说话，他悄悄腹诽，多看她一眼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现在在哪工作？”
　　“我...给人打工。”
　　“我看你现在倒像个小老板了。”
　　夏露露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的名牌服装和手表。
　　“真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啊。”夏露露停下来，面对秦筝，“你辍学之后过得还好吗？”
　　秦筝摸摸鼻子，眼睛转到别处：“挺、挺好。你呢？现在在哪工作？”
　　“我在幼儿园，是幼师。”
　　“幼师......”秦筝动用自己仅存的社交技能组织措辞，“挺好的，很有爱心，很适合你。”
　　她这样温柔体贴，又美丽大方，他甚至有点羡慕被她照顾的小孩子了。
　　“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个饭？”
　　秦筝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夏露露依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约自己。
　　“怎么？”看秦筝不说话，夏露露故意凑上去，对着他通红的脸取笑，“你怕你女朋友吃醋？”
　　“我没女朋友。”秦筝立刻否认。
　　夏露露红唇轻扬：“我可是第一次这样约男生。”
　　“好，当然好。”秦筝连声答应，“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舒缓的音乐摇曳在高档餐厅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高阔海景。
　　夏露露双手托腮含情脉脉地望着秦筝，秦筝脸红心跳，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这么多年你在干吗？也没跟我联系过。”
　　他怎么敢联系她——他不过是个小混混，上学时她正眼从来瞧不上他，能跟他说一句话，都是他痴心妄想了。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陆一凡发来的签售会照片。
　　“你看，这么多人喜欢你的作品。”
　　夏露露一抬头，就看到秦筝看着手机，脸上露出笑容。
　　“你女朋友啊？”她语气中透着酸味。
　　“不是。”秦筝收起手机，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你可不要骗我。”夏露露暗示，“帅哥都喜欢说自己没女朋友，其实是个海王。”
　　“我怎么可能是海王？”秦筝急于解释，“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一往情深这四个字，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两人尴尴尬尬地一笑，他低下头吃东西，掩下自己心中的躁动。
　　“吃完饭你有事吗？”
　　“没事。”秦筝立刻说，所有事在她面前统统让步。
　　“要去看电影吗。”两人异口同声。
　　夏露露噗嗤笑了：“好啊。”
　　电影是个文艺爱情片，夏露露动情地盯着荧幕，双眼含泪，秦筝偷偷地瞄着她。
　　刚出电影院，陆一凡的电话就打来：“你在哪？今天没更文？”
　　秦筝避开夏露露接电话：“我在外面，晚点回去。”
　　夏露露凑过来：“谁啊？”
　　听到女孩的声音，陆一凡心中了然：“行，别玩到太晚，你今天还没更文呢。”
　　正欲挂电话，秦筝却叫住他。他压低声音：“你来接我吧。”
　　“啊？”陆一凡诧异，“你不会自己回来？”
　　“那么多废话。”秦筝不耐，“开你的保时捷来接我。”
　　陆一凡看着被秦筝挂断的电话，冷哼一声，小屁孩还挺要面子。
　　秦筝和夏露露走出商场，她怀里还抱着秦筝给她抓的娃娃。
　　“秦筝，我的微信你不是有吗，以后可以常联系。”
　　“好。”
　　“嗯...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秦筝带夏露露走到路口，一辆保时捷已经停在那等着了。
　　“哇！”夏露露眼睛一亮，“谁的保时捷！”
　　秦筝过去敲敲车窗，露出陆一凡的脸。
　　“筝弟弟，喜不喜欢哥哥的车？”陆一凡故意逗秦筝，秦筝的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旁边的夏露露，莫名觉得自己多余了：“这是你哥吗？”
　　“听他瞎说。”秦筝没好气地拉开车门，“上来吧。”
　　夏露露打量陆一凡，觉得他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是绿洲吗？”
　　陆一凡没想到在这会遇到粉丝，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秦筝，点头承认：“对，我是。”
　　“绿洲大大！”夏露露激动地捂住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陆一凡面前，握住他的手不肯放，“我是你的书迷！我超喜欢你的书的！啊啊啊我太激动了没想到在这会遇到我的偶像！”
　　“我刚从签售会回来，你没去吗？”
　　“什么？今天有签售会？我都不知道！”
　　夏露露从包里拿出一本《大漠孤烟》：“你看，我都随身带着你的书！这本《大漠孤烟》是我最喜欢的，既然今天有幸见到你，那就拜托洲大给我签个名吧！”
　　陆一凡很爽快地为她签名，车里的秦筝自始至终冷眼看着这一切。
　　夏露露又叫秦筝：“秦筝，你能给我和洲大拍张照吗？”
　　秦筝虽不情愿，但也不会驳女神的意。夏露露一个劲贴向陆一凡，亲昵地挽着他胳膊，陆一凡碍于秦筝，避嫌似的往旁边挪了挪，和她保持距离。

　　陆一凡把外套扔给保姆，秦筝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少爷，你打算几点更文？”
　　“......”秦筝直接把耳机一戴，隔绝他的声音，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一凡把电脑拿来，坐在他身边：“存稿总该有吧？”
　　秦筝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滚啊。”就起身回屋了。
　　“靠。”陆一凡看着他背影骂，“给点好处就蹬鼻子上脸。”
　　秦筝不仅回屋不出来，还把门反锁。习惯了他这臭脾气，陆一凡找到他的存稿，只能自己修改发出去。
　　改到一半，秦筝突然从屋子里出来，抢过电脑：“我说了，别动我写的东西。”
　　“那你倒是写啊。”陆一凡也气不打一处来，“我看现在把你养刁了，真以为自己是尊贵大少爷了？别忘了我雇你来是干吗的，写不出东西就别在这蹭吃蹭喝。”
　　秦筝也被激怒：“你觉得是你在养着我是吗？”
　　陆一凡先举手让步：“大晚上的，我不想跟你吵。”
　　秦筝沉默半晌，喉结耸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小说明明是我写的，署名却只能是你，受尽赞誉的是你，出尽风头的是你，光环笼罩的是你......”他恨声道，“连我喜欢的女孩，眼里都只能看到你。我只能躲在你身后，永永远远见不得光，做你的代笔和工具。”
　　“现在，连你也觉得我只有依靠你才能生存。”
　　陆一凡平复情绪，他知道秦筝因为今天的事，心里不痛快。他拍了拍他的肩，耐着性子劝他：“你换个角度想，夏露露喜欢我，不也是喜欢你写的作品吗？”
　　“......”秦筝沉默着，肩膀耷拉下来，好像一瞬间失了所有意气。陆一凡不知该怎么安慰，想离开让他一个人静静，不料秦筝却拉住他。
　　“陆一凡。”他的语气从未有过这般认真，看着陆一凡的眼神，也多了别的什么。
　　“如果我有一天写不出东西，是不是就跟废人一样了？”
　　陆一凡和他目光相撞，又避开。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和秦筝，是相互利用的合作关系，但住在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总归也有点感情。
　　但如果让他在利益和感情之间做个选择，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自私如他，向来什么都可以抛弃。
　　秦筝垂着头往回走，陆一凡拉住他。他今天看到那女孩的眼神，觉得有必要提醒：“你真以为她喜欢你吗？曾经对你不屑一顾的女神，看到你有钱出息了就突然倒贴......”
　　秦筝直接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不用你管。”
　　“......”
　　陆一凡松开他的胳膊。
　　他该怎么告诉他，夏露露三番五次想要他联系方式，他怎会看不出这女孩的意图。只有秦筝这么单纯的才会一头热血扎进去出不来。
　　他怕他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