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事》语笑无痕

2、Chapter 2

　　月光在逼仄黑暗的房间里穿梭，云一点点遮盖住月亮，天幕漆黑一片。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不显得温馨，倒更冷清寂寥。
　　秦筝将写到一半的诗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旁边有一张清隽字迹摘抄的博尔赫斯小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首诗，抄下来偷偷塞进夏露露的抽屉里，后来又被他从垃圾桶找到。
　　终日写这些送不出去的诗，又有什么用？
　　秦筝烦躁地拿起一根烟，点上还没抽几口，就剧烈咳嗽起来。
　　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该吃点儿东西了，再这么拿烟当饭抽下去，非死人不可。
　　他抓抓头发，打开冰箱，找出了最后半块面包，还是上次吃剩下的。也不管是否变质，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茶壶里空空如也，水龙头可怜巴巴地流下了最后一滴水。他忘了，交不起水电费已经停水停电了。
　　秦筝饥肠辘辘地倒回床上，从窗户边缘望过去，不知是月亮移动还是云层散开了，竟然有一丝月光从云缝中挤了出来。
　　微弱的光芒，在与黑暗负隅顽抗。
　　他笑了，动作娴熟地按下打火机，嘴边绽放出橙红色的火光。
　　不知今晚还会不会梦见她呢？
　　只有想着她，他才会觉得人生不是毫无念想，还是有意义、有动力的。
　　为了能和她再次重逢，他必须努力生活。
　　电脑叮咚一声响，秦筝爬起来，是一封新邮件。
　　“老师你好，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作品，你的文采非常优秀，有没有兴趣来我们xxx工作室工作？”
　　秦筝当然熟知这里面的套路，这些工作室都是招收网络小说的枪手，而这些网络小说都是烂俗狗血的无脑爽文之流。
　　秦筝犹豫片刻，点开对方发来的例文。
　　虽然他现在几乎快要吃不起饭了，可也实在不想为了五斗米折腰，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自暴自弃地合上电脑，他蒙头就睡。
　　这样晴好的夜，很适合让往事入梦。
　　夏露露再次如期而至。

　　荷尔蒙旺盛的时期，混世魔王一样的年纪，校园恶霸拉帮结派欺负学生是免不了的事。家境贫寒的秦筝经常因交不上保护费而挨揍。
　　他本就性子沉稳安静，更不想惹是生非，也就忍辱负重。
　　一次书包被扔进垃圾桶，他去找时被混混拦住。想象之中的拳打脚踢并没有落下，而是少女清朗却掷地有声的声音：“你们在干吗？！”
　　亭亭玉立的身影快步走来，将几个混混的名字记在纪律板上：“欺负同学？明天我就告诉班主任，让你们一个个请家长！”
　　混混朝秦筝吐了口唾沫，一哄而散。
　　少女微微低头，看向秦筝，小巧精致的脸，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同学，你没事吧？”
　　秦筝挣开她的搀扶，跌跌撞撞落荒而逃，怕被她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那是夏露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后来秦筝时时后悔，为何不在那时多跟她说一句话呢？多看一眼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奇怪的诅咒。陆一凡在那天跟那个较真的读者撕逼后，就再也写不出东西了。
　　太过轻易的成名让他觉得成功来得是这么快，不用付出多少努力也可以。他只用写顺应市场的东西，就能收获一堆粉丝。
　　毕竟这是个快餐时代，能让大家开心就好了，除了那个异类，谁会那么认真呢？
　　可是，疯狂灌水也会有水源枯竭的时候。能想到的东西都写完了，能水的也都水完了，面对每天固定的更新量，他焦头烂额。
　　还有什么能够快速交稿的方法？他在屋里踱着步，坐立难安。
　　他不想承认，就像那个读者说的那样，他根本不是写小说的料。他只是想赚快钱，火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有小聪明，懂得抓住商机。但是现在大浪淘尽，每次构思小说对他都是种折磨。
　　他翻到上次跟那读者的聊天记录，仔细读了一遍他写的文字。
　　写的真好啊...他忍不住感叹。毫不夸张的说，比大多数的网文作家要好得多。
　　如果能够拥有这种文采......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那人的头像，申请添加他好友。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江郎才尽，因为他不能失去他的名气和荣誉。

　　第二天，是房东的敲门声把秦筝从美梦里唤醒。
　　“明天再不交房租，就从这里滚出去！”
　　秦筝打着哈欠，迫于无奈打开昨天的网站，拿铁网首页突然传来好友提示。
　　是那个普信又嘴硬的作家。
　　他看过这篇活跃在首页的金榜文《大漠孤烟》，说实话，开头和创意确实很吸引他，越追到后面越看出作者的露怯和敷衍，白瞎了这么好的题材和脑洞。
　　他以为又是这位作者“打击报复”，饶有兴趣地同意好友申请。
　　“有事吗？”
　　保险起见，陆一凡先行试探：“你是听风不是雨的马甲吗？”
　　秦筝一皱眉，直接回了俩字：“有病。”
　　好家伙，还挺有个性。
　　陆一凡暗笑，听风是他的朋友，也是他很仰慕的大神级作家。这个神秘人的文风，总让他想起初看听风时的惊艳。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写的很好，不像小白新手。”
　　“呵呵。”
　　陆一凡呛了一鼻子灰。
　　“能加你微信吗？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吃剩的泡面扔进垃圾桶，微信传来提示。
　　是这位叫绿洲的作者发来的邀约。
　　秦筝勾起嘴角，心中蛰伏已久的火焰好像被点燃了，创作欲在此刻达到巅峰。
　　如果是他，一定能把这篇文写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