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雪

7、第六章 托付

　　“爹爹？”莲花儿正在翻看着街边的小杂货，突然被洪鸣一把攥住手腕，力道极大，她吃痛地唤道。
　　又来了！洪鸣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那股杀气，那是高手的气息，虽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歇力隐藏，然而锋利的刀刃依然散发着光芒！更何况是洪鸣这样长年习武的人，他甚至嗅到了同行的气息，这伙人不简单！
　　“别出声，跟我走。”低声在莲花儿耳边说道，洪鸣拉着她尽力朝人多的地方而去。眼见洪鸣脸上神色，莲花儿也察觉了不对劲，这种时候，她只有相信他。
　　如影随形，亦步亦趋。尽管加快了脚程，洪鸣知道他们甩不掉那些人了。只要他们进入人少的地界，对方便会出手。
　　权衡之际，如今恐怕只有一个地方安全。莲花儿一直默默地随洪鸣行动，却不问缘由，洪鸣不禁转头看她，只见少女紧抿着唇，表情严肃，什么时候，他怀中的小孩儿长得这么大了。感觉他的视线，莲花儿抬头报以一个信任的笑容。
　　是啊，最初他不是立下了那个誓言，哪怕是丢掉性命也要保她平安一世么？
　　强烈的压迫感从身后逼近，洪鸣一惊，他们要动手吗？光天化日之下？
　　洪鸣猛地回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人群，三个人！
　　“莲花儿，你抄近路去般若寺。我来拖住他们！”洪鸣一掌将莲花儿推向街边的小巷。
　　“不行！”连续几天，他们已经碰上多次这样的跟踪，莲花儿开始以为是她上次得罪的那些人，并不十分在意，但洪鸣的态度已经说明他们面对的是十分凶险的人物，她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她不能丢下爹爹一个人！
　　洪鸣再推一掌，皱眉道：“你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狠下心说出难听的话，只想逼莲花儿离开。
　　莲花儿一怔，旋即转身施展轻功疾奔而去。眼眶里盈满泪，却无法反驳。没错，她一向偷懒，除了逃跑，爹爹的功夫她连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觉仁、觉德。”吴铭衣刚走出佛堂，便见原来的两仆，如今的烧火僧正卖力地挑着两捆木柴朝后院搬去，他心中有些愧意，二仆为他留在般若寺，虽未受戒，形同带发修行。
　　“二公子。”两人一时改不了口，还按旧日习惯称呼着，其实般若寺的生活除了清苦些，他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短短半月，吴铭衣的佛学精进速度令般若寺上下惊讶，空名也称不出几年，他的造诣势必要超过他这个师父，拜于空名门下的吴铭衣实际上只比主持低一个辈分，再加上他出身高贵，寺中弟子已不自觉将他视作禅师级别的僧人。
　　关于这点，吴兴吴全自然感到自豪，他们家公子无论到哪里都是光芒四射、无人可比的。
　　“京中护国寺要请佛骨，师父派我负责此事，明日启程，你们也好生准备一番吧。”般若寺的真身佛骨据传是国之瑰宝，也是佛门中少有的灵物，护国寺此举据传是为国求运，为女帝求安康，主持与空名大师商量一番后，觉得吴铭衣是最适合护送佛骨的人选。
　　“不可以啊！二公子！”闻言，吴兴吴全已变了脸色，这样不等于自己送上门让老国公抓么？二公子最多被逼还俗，他俩恐怕就是惨上加惨啦！
　　“如今我是般若寺僧人，自然俗世之人无权干涉……”吴铭衣明白他们的担忧，他也打算说服父亲将他们二人接回府好生安顿。
　　说话间，突然听得房檐响动，三人抬首，只见一抹绿影从房上跃下，就势在地打了几个滚。
　　“你……是莲花儿？”那日的映像太深刻了，吴铭衣立即认出来人。
　　少女抬起头来，大眼睛瞪着他瞧了一阵，哎呀大叫起来：“你真的当和尚啦？可惜啊！”
　　吴兴吴全满脸黑线，他们也觉得很可惜。
　　“姑娘至此为何？”吴铭衣面色不动，温和地问道，她既与空名认识，必是熟悉的人。
　　闻言，本来表情丰富的一张脸耷拉下来，莲花儿沮丧得喃喃道：“不知爹爹怎么样了？”
　　吴铭衣听出她语气中的焦急，便吩咐道：“觉仁，去叫师父过来。”吴兴闻言拔腿就朝空名禅房处跑去。
　　“我也不清楚！”莲花儿在地上跺了几脚，恨恨地说：“让我知道是谁这么不安好心，铁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边空名大师被吴兴领着过来，见到莲花儿的姿态，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师！”莲花儿迎上前，说道：“有人跟踪我和爹爹，爹爹让我到这里来避避，他自己留下去拦他们！”
　　空名大师面色一变，问道：“什么人？”能让洪鸣紧张成这样，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莲花儿只见一向淡定的空名大师露出这种表情，惊诧着颤声回答：“看不见人，可爹爹说他们很厉害！大师你告诉我，爹爹是不是很危险！”
　　长须老僧闭眼一阵，睁眼时又是一付平和神色，他安抚地拍拍莲花儿的头，说：“不要紧，莲花儿你连洪施主都不相信吗？你就在寺中等他吧。”
　　虽然心有余悸，莲花儿却也只能抱着担心等待。

　　约摸一个时辰后，洪鸣出现在青石路上，身形稳健，只脸色微微苍白。坐立不安的莲花儿惊喜地跑上前去，连连问道：“爹爹，你没事吧？”
　　洪鸣摆摆手，却不说话，只向空名大师望了一眼。空名大师会意，他对吴铭衣道：“明化，你扶洪施主来我禅房。”
　　吴铭衣虽觉蹊跷，却也依言上前扶住洪鸣，方才不曾留意，一接触到洪鸣的身体，他才觉到洪鸣脚步虚浮，额上冷汗密布。
　　莲花儿想跟上，空名大师却安排觉仁觉德领她去庵堂。
　　空名大师刚把禅房门关上，由吴铭衣扶着的洪鸣便脸色一变吐出一口热血，吴铭衣大惊，连忙用棉巾为他擦拭。
　　“不碍事！”洪鸣摇摇头，径自扶桌而坐。空名大师上前，坐于他一侧，抬起他的手腕诊看。
　　“幸而没伤到筋脉。”
　　洪鸣露出一丝苦笑，拉开衣襟，只见肌理分明的前胸赫然是一双掌印，深浅不一的红印极为醒目。
　　“七伤掌？”空名大师惊得抬头与洪鸣对视。“这是佛门武术！”
　　“是啊！”洪鸣合上衣襟，端起桌上冷茶饮尽。
　　“这么说，他们发现了。”空名大师的脸色变得煞白，仿佛看到了一件极恐怖之事。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伤害到莲花儿！”洪鸣浓眉紧锁，咬牙道。“虽然我打伤他们甩掉了跟踪，但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
　　空名大师叹道：“唯今之计只能避开，毕竟不知是什么来路。看来只能将孩子送到乐丁了。”
　　洪鸣抬头，询问道：“大师有何方法？”
　　空名大师示意立于一旁的吴铭衣过来，说道：“不日明化将护送佛骨往护国寺，可以以此为掩护。”
　　洪鸣转头端详吴铭衣，似在揣测他的可靠度。吴铭衣抬眼直视他，目光清澈，他只道洪鸣是被仇家追杀，要保得莲花儿一命，他自然愿意为他做这件事。
　　“以明化的身份，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空名大师似要洪鸣放心，追加一句。
　　“如此便依大师之言。”洪鸣从贴身袋囊中取出一物件，放入吴铭衣手掌说道：“这是信物，你只要到乐丁城外的尤家庄将此物交与主人，余下之事自有人安排。”
　　吴铭衣细看掌中物，竟是一通体雪白的玉璧，温润若脂，上雕九朵莲花，环绕成圆。
　　洪鸣忽然起身向吴铭衣跪下，吴铭衣惊得忙上前相扶。
　　“明化师父，请你务必将莲花儿毫发无伤地送到乐丁，她……她的身份我不便多讲。若有差池，你我都不能全身。”
　　“洪施主，你放心。我佛慈悲，莲花儿心地纯良，定能化险为夷。”吴铭衣不及多想，只道洪鸣爱女心切。
　　三人再谈论了一阵细节，空名大师便出去将莲花儿叫进来。
　　“莲花儿，明日这位明化师父将会带你到乐丁。”洪鸣侧头出言说道，莲花儿紧靠着他坐下，抬头问道：“你呢？爹爹不一起去吗？”
　　洪鸣摇头，望着莲花儿的眼神充溢柔和宠爱，只怕这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思及此，他的心内微微抽痛，他的身份虽形同仆人，守护了她这么多年，是真的舍不得。
　　莲花儿感到不祥，定睛坚定地说道：“不！我不会离开你的！要走一起走！”
　　“听话！我过段时间自也会上京。”洪鸣抚动她额上散落的发丝，轻声劝道。
　　“骗人！”莲花儿大叫着站起来，眼中隐有泪光。“不要老把我当作小孩子！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去对付那些人！”言罢，她又带着哽咽相求：“爹爹，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逃得远远的，没人找得到，好不好？”
　　洪鸣目光凝重，逃？他已经逃得累了。而且，没有那种地方啊，莲花儿。
　　指影一晃，绿衣少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身子一软向地上跌去。
　　“莲花儿！”吴铭衣情不自禁叫出声来，洪鸣的手臂也同时抱住了莲花儿。
　　少女紧闭着双眼，似在沉睡，洪鸣看了一眼，站起身对吴铭衣说：“我点了她的昏睡穴，大概会昏迷一天，明日有劳师父带她上路。”
　　吴铭衣点头，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