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阑琼》时酒月

27、危机

　　清晨，万赖寂静，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的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形成点点金色光斑。

　　“慢点慢点，这里可放着公主的陪嫁品，要是弄坏了，你们就是奉上十个脑袋都没用。”

　　搬运的小太监们被半夏训的瑟瑟发抖，不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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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镜中有一美人兮，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公主，这个是不是这样穿啊？”

　　第一次给婉筠穿她朝服的青秋，额头上不断冒着汗珠。要说这起青秋为何是这副模样，还不是上次婉筠受封时是有专门的福晋给她穿，她都不用操心，可如今就只她一人。朝服穿戴繁琐，弄错一个，她脑袋就保不住了，可不紧张嘛。

　　婉筠忍住笑意，“是这样穿的，你就放心的给我穿吧。”

　　得了婉筠的肯定，青秋三下五除二地就服侍完婉筠更衣。穿戴完毕的婉筠站在铜镜前，双手叠加在腹部。

　　青秋惊叹道，“公主可真好看，穿上这朝袍妥妥的皇家气范儿。”

　　婉筠粲然一笑，点点青秋鼻头，“油嘴滑舌的，小心嫁不出去。”

　　“那奴婢就一直陪在公主身边，给未来的小世子当嬤嬤。”

　　婉筠耳朵腾的就红了，小声嘟囔道，“真是个不知羞的。”

　　青秋嘻嘻一笑。

　　与此同时，主仆二人的其乐融融都被门外的半夏尽收眼底，她将门框抠出印子，指甲缝中流出血而不自知，而后握成拳放回身侧。

　　半夏用另一只手轻叩门扉，僵硬的笑道，“公主，都准备好了，额驸已在府门外等公主。”

　　婉筠点点头回应知道了，就让青秋为自己戴上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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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唢呐与鞭炮声，婉筠一行人在百姓的注视下出了城门。

　　百姓们只知道皇家又嫁出一位公主，但却不知道这位公主是哪一位。或许在他们看来，皇室吃着他们的粮食，为他们服务是应该的。

　　按规矩下嫁蒙古的公主在离开京城时要拜别自己的皇阿玛与皇额娘。可如今婉筠孤身一人，无人可拜，只能出去见见自己的大侄子，作个告别。

　　皇上背过手拉长音调，“温宁啊，去往科尔沁路途遥远，饱经风霜，要照顾好自己啊。”

　　婉筠内心忍不住翻个白眼，面上依然平静地说道，“谢皇上关心。”

　　皇上又咳嗽几声，大声地对婉筠说，“温宁你记住，此去你代表的是大清，要为大清作贡献。你虽嫁入蒙古，但大清仍是你的家。”

　　婉筠实在觉得此话可笑，大清怕是巴不得她走吧？但依然按着规矩，跪下磕头行礼道，“温宁会尽到公主的责任，为大清作贡献。”

　　皇上满意点点头，又对昂沁说，“温宁是太上皇仅存的血脉，不能受一点委屈。否则，朕绝不姑息。”

　　昂沁拱手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好生保护殿下。”

　　皇上露出一丝不明意的笑，将昂沁扶起，“时候不早了，赶紧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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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科尔沁到京城若快马加鞭，不出五日就能到，可婉筠一行人还有数件嫁妆，走走停停，走了将近半月才走到蒙古与大清的交界。

　　“公主舟车劳顿，可先睡会儿?大约天黑咱们就能到平城了，过了平城就进入蒙古境内了。”半夏为婉筠点香道。

　　婉筠揉揉太阳穴，点头道，“也好，我先睡一会儿，到时记得叫我。”

　　半夏点头回应，就退出车厢。

　　闻着线香的婉筠，虽感到奔走疲劳但不至于闭眼就入睡，可等半夏退出不到几顷刻，婉筠就堪堪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叫喊声，刀剑碰撞声以及那刺鼻的血腥味，似从远古而传来，婉筠想睁开眼看看，却发现已控制不了自己。

　　再次有意识时，是被人推搡，是过耳的风声，是雨后泥土的土腥味儿。婉筠眼神迷离的看向四周，发现车内华美的装饰已变为一直倒退的竹林，她眼皮一阖一开，脑袋中似有成千上万的蜜蜂在嗡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觉到这个世界在天翻地转，下一秒就要落下快马。就在她实在受不住眼前的翻转，打算将双眼一闭倒下时，一双大手将她扶正，两只粗壮有力的胳膊将她围住，头顶是沙哑的声音，“殿下，是我。”

　　婉筠听到这道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卸下警惕闭眼靠在身后男子的胸膛。

　　昂沁感受到来自胸前的压力，低头看向那瘦弱的身影，手中的马鞭竟不知道如何去使，“殿下可是身体不舒服?”

　　婉筠点点头，无力回话。

　　月光通过稀疏的竹林，斑驳的照在婉筠身上，病弱的样子让人怜惜。

　　昂沁自顾自的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我们在途中遇到了刺客，不知道是何方派来的。臣去找殿下时，殿下沉睡不醒，臣无奈只能将殿下硬拖上马。”

　　婉筠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现在去哪?”

　　“平城。”

　　“你可看见我那两名婢女?”

　　昂沁摇摇头，“当时场面混乱，我必须先把你带走，无神看顾其他。”

　　婉筠想，她之所以这样或许是因为半夏给自己点的香有问题，若是这样，那就是半夏要害她，但婉筠却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半夏从小跟自己，要说她背叛自己是绝对不相信的，除非她……

　　正想着，昂沁将马勒住，侧腿翻下马，将正在思考的婉筠抱下来。

　　“诶，你……”

　　昂沁将婉筠的嘴捂住，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马屁股上，马受了惊，大步迈开，向黑暗中跑去。

　　“殿下不要说话。”

　　婉筠转转眼睛表示知道了，昂沁就放开手，低头看见婉筠在月光反射下耀眼夺目的朝服，昂沁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婉筠身上。

　　身后传来铁骑踩踏林地的声音，昂沁拉过婉筠的手快速奔跑起来，穿过一条条小巷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身后的声音越来越靠近。

　　看着角落里的几个竹筐，昂沁将婉筠拉到角落，用竹筐掩住他的身体，小声对婉筠说，“殿下你先委屈躲在这里，过会儿臣就来找你。”

　　婉筠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追杀，在逃亡的路上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但见昂沁要孤身一人出去，马上拉住正欲转身的昂沁，磕巴地道，“你去哪儿?他……他们会杀了你的。”

　　昂沁摸摸婉筠的脑袋，将她被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像哄海日一样说道，“不会，他们武功都低的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可是……”

　　昂沁打断她，果断地将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拿下，“没时间了，殿下在这里乖乖地等我，不要说话。”然后就将一个竹筐罩在婉筠头上，又将几个草席盖在上面。

　　竹筐下的婉筠双手紧紧地盖在嘴巴上，不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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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的昂沁看见了那群杀手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罩着黑布，在空旷的城镇中显得十分阴森。

　　他们看见了昂沁就扑上去，昂沁拔出身上的匕首一个个斩杀掉，几十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昂沁一人。只剩一人时，他向后逃窜，昂沁正要将他追杀，那人却被一箭射中，倒在地上。

　　昂沁向后看去，是布和垂下握着弓箭的手，坐在马上紧张地看向他，另一头马上是两个蓬头垢面的姑娘，昂沁认出是婉筠的两个丫鬟青秋和半夏。

　　布和翻身下马，大步跑向昂沁，挂在他身上，“王爷，你没事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昂沁将布和推开，蹙眉嫌弃道，“咒我呢？”

　　布和挠挠头，憨憨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要出事了我回去怎么和老王爷交代。”

　　昂沁轻笑一声，“想不到我功夫已差到该你担心的地步了。”

　　布和忽地一拍手，“对啊，我担心你干嘛，你一出手谁能活。”然后又拍怕脑门，“我也真是……”

　　昂沁不理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看向那两个姑娘，“殿下在这边，你们跟我过来吧。”

　　转身已向前走的昂沁没听见动静，转头看那两人还待在马上，“怎么不过来?”

　　青秋出声道，“我们……”

　　昂沁一下心领神会，看向那还在自言自语的布和，将他踹到马跟前。

　　“你赶紧把她俩弄下马过来找我。”而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巷子。

　　昂沁小心地将竹筐拿下后看到的就是双眼紧闭，身体不住颤抖的婉筠，让他回想到了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害怕。还真是养在江南的格格，见不得一点血杀。

　　昂沁柔下声音，“殿下，是我。”

　　婉筠停下颤抖，睁眼看昂沁，本来已停止流泪的眼，又溢出了泪。婉筠推开身前的竹筐，将臂弯环住昂沁的脖子，“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昂沁感觉到落在自己脖颈的泪温热滚烫，落下的泪水与方才厮杀时，身上溅到的血液交融，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而现在，他的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感受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昂沁能闻见她发间的芳香，身上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害怕与担心，昂沁伸手抚摸上她的脑袋，她的腰，想让她再靠近自己一点。

　　“别怕，我在。”

　　那是冻结的冰遇上温暖的阳光，是干裂的土地遇上清爽的水，是飘荡的游子从此有了家。

　　一切，似乎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