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算开始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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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不算开始的开始
周一早晨，宋离习惯性地比平常早了半小时到医院。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虽然几乎没有什么节假日，但他总有一种一种执念，觉得周一是个郑重的开始，他对每个周一都有种说不清的期待。
不过，今天的运气不是很好。
宋离在地下车库倒车的时候不小心刮了旁边的柱子，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那辆奥迪Q3早就伤痕累累，不差这一道了。
可谁想到恰好被他们科室大主任李长明看到了。
这人是个事逼。
果然，下一秒，宋离就听到那聒噪的男高音，“哎，我说小宋啊，就算你奥迪结实，咱医院这柱子也扛不住啊？”
这样的调侃油腻乏味，宋离心无波澜。
他笑着打了招呼：“李主任，早。”
李长明喋喋不休，“你们这些个小年轻的，做事毛毛躁躁的，我跟你说，这样可不好……小宋啊，你看看你的车，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这要是放在以前，宋离都不会多说一句，他在医院是出了名的“刀稳话少”，但今天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连带着心脏也有些不舒服。
就，很想骂人。
他自己就是医生，心里明白不应该被情绪左右思维，看着眼前李长明晃动的大脑袋，他暗暗吸口气强压着心里的不快，“是主任，我以后注意。”
然而，这只是这个周一不顺心的开始。
宋离今天有台肺部结节的切除手术，他做手术有个习惯，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不安排在下午和晚上，虽然手术室里看不到外面的太阳，但他潜意识里却觉得上午是阳光充足的时候，他对光有种近乎疯魔的依恋。
光，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神秘力量。
宋离十六岁读B大医学部，二十三岁博士毕业，现在已经在红城和家医院工作了六年，目前是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和他有着同样资历的，基本都是三十五岁以上了，他还不到三十岁。
年初的时候，宋离被任命为肿瘤外科的副主任，他这个副主任被提得很是时候，谁都知道大主任李长明今年已经五十九了，下一步等着宋离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其实，宋离对这些兴趣不大，他所有的兴趣都在手术台上。
在人情世故方面，宋离可以说是非常差，所以大家都猜测，他这么优越的资历，又是业内大佬庄元洲的弟子，怎么会来红城这种三线城市的私立医院呢，那肯定是缺心眼，因为他看上去并不缺钱。
然而，事实证明，当你的实力可以绝对碾压对手的时候，心眼这种东西也可以没有。
宋离在博士期间跟着导师已经做过手术，他记忆力惊人，虽然不是亲自操刀，但几乎能过目不忘。看过宋离手术的人都无不感叹，真真是名师出高徒，小小年纪就尽得庄元洲真传，在老爷子惯用手法中又融入了自己的特点，速度也提升了不少，所有的步骤处理起来都更胜一筹，担得起青出于蓝。
老头一生桃李满天下，唯独这个关门小徒弟几乎是敲锣打鼓一般收的，庄元洲是打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给他，谁知宋离毕业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回了红城。
老头也是个倔脾气，气得一年多没有接宋离的电话，但终究抵不过师徒情深，到了最后还巴巴地坐飞机偷偷过来看他。
还十分嘴硬地解释道：“我才不是牵挂你，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砸了我的招牌。”
当然，庄元洲的突击视察十分满意，他的小徒弟到这个医院一年多已经名声鹊起，那时候的宋离才只有二十四岁。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职业生涯还可以有五十年，这对一个医生来说是多么难得，也是他这个做师父的骄傲。
或许就像是别人说的，宋离就是天生的外科医生，老天爷赏饭吃那种。
手术病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五十岁，是一名建筑设计师，风风火火的女强人模样，很是健谈，人都到了手术台上了，还说：“宋医生，我下周有个验收必须参加，到时候能出院吧？”
宋离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工作狂他见多了，他自己也是，但是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多，住院时间还能讨价还价的？
只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太过于无奈，宋离觉得莫名心酸，人这一辈子，能够控制住的事情确实不多。
比如眼前这位女人，单身离异，有个十岁的女儿，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给她手术签字的据说是她的闺蜜……其实已经是肺癌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好在分期结果不错，前期。
那句“不行”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看恢复情况。”宋离道，“应该差不多。”
手术形式是胸腔镜，这种手术形式创伤面比较小，这位病人之前做过穿刺，检查的结果还算理想，结节的体积不算太大，位置也比较理想，宋离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微创手术，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
明明他刚才还有些不太安定的莫名情绪，但人一站台却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了，双手起起落落，又快又稳，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他明明是工作不过六年，看他做手术的样子却像是有着几十年经验一般。
不到一个小时，宋离扫除了患者肺部的所有结节，每一处都小心清扫，边界处理得干干净净，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他才示意一助下引流管，下面的工作交给他们就行了。
宋离在手术室淋浴间冲水的时候，刚才那种不适和疲惫再次袭来。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有些轻微地晕眩，背靠在冰冷的瓷砖，做了一个深呼吸，半晌他才缓过来。
宋离调高了水温，微烫的水流落在身上的感觉有些奇怪，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一些奇怪的感觉也开始渐渐升腾，眼前又浮现了某个高大模糊的身影。
想想，自己今天是有些不正常。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医院想起宁初唐。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面，久得他已经记不清他的容颜，大部分时候有这种情绪的时候只能想起一个高大的轮廓。
但是今天不一样。
宋离看到了宁初唐的脸，甚至他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
作为一名医生，宋离从不避讳自己身体的感觉，人体的每一处构造他熟知无比，自然也知道如何取悦自己，他甚至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在高度紧张之后，茶酚胺水平很可能会升高，包括他现在心跳加速，微微头晕，海绵体充血，应该都是非常正常的生理反应。
只是，宋离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记忆，那一段他不敢触及又无法忘记的——那是宁初唐送给他的成人礼，像一场盛大的梦境，混乱又热烈。
曾经以为那会是他幸福的开端，可谁又能想到那竟然是终点呢……宁初唐都已经消失了11年了。
“宋医生，宋医生！”外面传来护士长的高声呼喊，“宋医生你在里面吗？急诊科紧急会诊！”
宋离迅速穿好了衣服，会诊叫到了肿瘤外科，多半不是什么好情况。
冲出更衣室的时候，宋离的头发还在滴水，白大褂的扣子只扣了一颗，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看得身边一众人忍不住咽唾沫。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小后生，是今年刚分过来的一名硕士研究生叫杜若，其实也就是比宋离小了三岁。
杜若看着他脸色似乎不对，轻声地问：“宋老师，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更何况在宋离这里，生死都不算是大事。
宋离摇头，脚下的脚步更加快了，后面跟着的人也动作快速起来。
是一个复合伤的病人。
急诊科的人脸色十分严肃，大主任薛超杰亲自护阵，看样子这病人来头不小。
宋离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对鲜血淋漓的场面早就没了恐惧，但今天有些邪门子，他觉得有些腿软。
或许是因为刚才撞了柱子又被李长明说落的原因，也可能是做过一台手术太累了，宋离给自己的不适找了好几个理由。
“患者男性，43岁，车祸，初步诊察脑补裂伤，肝胆破裂，血色素水平不到10%……”薛超杰紧皱着眉头，看着宋离，“宋医生，崔院长一会也来，这人不能有事。”
宋离面无表情，心里忍不住腹诽，把院长搬出来有什么用，他又不是阎王，定不了生死。
“……这我说了也不算。”
院里人都知道小宋医生除了“刀快手稳”，还有一点：话狠。
薛超杰没有辩解，只说：“你可以。”
病人头发有些长，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扣着的氧气罩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宋离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人”没再说话，这个时候每一秒钟都十分宝贵，这种大出血的病人随时都可能丧命。
大概是这人是什么重要人物，进到手术室，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过床的时候宋离正好洗了手进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人身材够高大的，手术床都显得有些不够用。
宋离只觉得眼前恍惚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轻轻摇摇头，觉得自己应该是太累了，下周准备休个假吧，大白天的都要出现幻觉了，他怎么能在这么时候想起宁初唐呢。
几个主任级别的人同时展开战斗，宋离来不及思考自己这种不对劲的情绪到底源自何处，病人的情况确实十分糟糕，整个腹部几乎所有的器官都有损伤，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车祸，肠子断得乱七八糟。
是撞击伤还是刀伤，这一点宋离还是分辨得出来。
好在人身体底子不错，都被捅成筛子了，竟然还有生命体征，同时开了三路液体输血，但即便是如此，鲜红的血浆还是不断地奔涌而出，宋离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情况不太好，都振作一点。”
身边的助手们大气不敢出，只是精神紧张地观察着宋离的动作，一时间，手术室只剩下监护仪器的嗡鸣和器械撞击的声音。
宋离的动作比平日里快了一倍不止，身边的一助二助已经满头大汗，二十几分钟的时时间，他已经迅速切了胆囊、半个脾脏、缝合好了破裂的肝脏，整理好了零散的场子，开始缝合肠段。
出血终于止住了，还好血浆准备充分，监护仪器的报警声终于安静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后生善解人意道：“宋老师，您休息吧，我来——”
“不用。”宋离手里的动作没停，“小号三角针。”
按理说，关键步骤处理完，关腹缝合完全可以交给下面人去做，但宋离今天却要了小号的针头亲自缝合。
小针线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一众人看得直吸气，大概大家心里的想得都是：仙凡有别。
从划皮到缝合完毕，只用了28分钟！
人人都听闻年轻的宋医生刀快手稳，但只有亲眼见了才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这“快刀”的名号他确实值得。
病人的生命特征趋向平稳，宋离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前面脑部的清创和缝合也告一段落，万幸的是这人头部的伤情不算重，不用开颅。
离开手术室前，宋离习惯性地抬眼看了一下还在昏迷的男人，这一看却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人他认得。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不算开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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