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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郎情妾意 ...

  •   半晌不见示意,甄拂不禁握了握颤意已是不显的手,莫不是他已经发现了甚么?

      忽地眼前人影走动,视线之内,床边多了一个小布袋。

      甄拂快步上前,正是她的玉佩和两个木瓶,矿灰被水浸失,如今瓶内空空如也。

      万幸玉佩并未损缺,细细摸查之际,玉上似还停着些许温热。

      指尖缓缓停下,甄拂回身看向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的人。

      “多谢殿下。”

      她自是知道如今对于眼前人,一句谢意已是表达不尽。

      “来日,妾定当报答殿下恩义。”

      语气颇为郑重,男子终于抬起眼帘,却是掠过那张总是惑人的涟容,停至被攥在胸前的青色玉石。

      不久前下属的回禀仿佛还混杂着风声停留在耳边。

      “回殿下,宋瀑直到昨晚下山前也只是说那女子是他在泉边偶然遇到,质问下才得知为涿北王府中人,二人并不相识。”

      偶然遇到,并不相识。

      倒是头一次听说,一个被追杀之人,还能有闲心与偶遇的陌生女子问谈。

      看来涿北王府的确本事不小,也不知是何种纠葛,竟能让以清正闻名的御史中丞为其遮掩,连这等昧语都说得出。

      “另外,涿北王还未离山回府,且留了人手在山上,应该就是在寻找跌落山泉的女子,但手脚颇为收敛,像是在遮掩甚么似的。”

      倚着木桩,男子磨了磨手中玉佩圆润的边角,闻言眉梢微挑。

      如此么。

      为何现于大典,又为何独身遇险。

      原是教人深藏,不欲为人知。

      不过看如今状况,落泉两日有余还未寻到人,只能说再缜密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屋外日头偏移,素手之中,玉石上的光润微晃视线,男子眸色渐敛。

      或许也没有失手。

      受难至此,也未忘情深,不怨无悔。

      这般两厢浓意,可真是,感人肺腑。

      “汝能为寡人做甚么。”

      话音落地,屋内氛围突变,甄拂看着身姿未动的男子,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一时间思绪也有些涩顿。

      不过只停一息,男子已经从床边站起身来,目光敏利,仿佛猎兽一般,一步步向那抹纤细的身影靠近。

      “寡人在问汝,以汝在涿北王府的身份,能为寡人做甚么?”

      男子并未熏香,然随之越近,甄拂却觉得气息开始受阻。

      就在此时她才深切地意识到,崔公所说的那些立于血场之巅的为将者是何模样。

      果然如她所料,她的身份,他早已知晓了。

      眼下宋瀑之事未成,没有既成利益作辅,无论她这个外府门客说甚么,他应是都不会相信。

      正定神思索如何回答之际,对面人站定不再上前,似乎已经下了结论。

      “寡人既然救了汝,便不会随意遗弃,汝不必再假意说这些无用的话。”

      见人说完便要离开,甄拂下意识拽住了视线内的一截衣角。

      “妾知空口无凭,但妾以性命担保,日后若违背此诺,任凭殿下处置。”

      虽然以她所行之事,与眼前人交近并非必需,但她也没有被误会成唯利贪生之人的癖好。

      被拽住的人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衣角,神态已不见方才峻迫,却也说不上和悦。

      她自知不妥,手上一松,周身氛围似是更凉,女子迟疑着又寸寸拽了上去。

      “妾方才与殿下所说,句句为真,日后自会分晓。”

      莹腻的手指攀于粗麻之上,伴着独属的约言,仿佛在诱着人将其收控于掌。

      只是随着屋内寂静蔓延,雪色顺着暗布渐渐滑脱,深浅不洽,终究是别于两相。

      一道轻哧响在了两人之间,周遭威压顿散,甄拂怔然抬眸。

      只见那嘴角终于偏扬起浅淡弧度:“不必了。”

      “汝能活下来,说明天意如此。”

      在那张一无所觉的面容上垂留了片刻,跳动深处,那抹幽沉终是尽数伏没。

      “且寡人之事,还用不着以他人性命作保。”

      “汝这条命,自己留着罢。”

      便是粗布劣袍,也分毫不减其言行间的拓傲散意。

      与之前判若两人,却是让甄拂找到了一丝熟悉,这一刻眼前这个人,仿佛与长街上那个挥鞭惩恶的身影重合了。

      本以为时世如洪,万物生变,却是她浅显了。

      少年将才,一战成名,沙场多年无一败绩,倒的确是有说那种话的底气。

      “……拜谢殿下。”

      女声轻袅,男子离去的背影未有停顿,很快没入门后。

      屋内再次阒然,似无人来,似无意动。

      晚饭过后,待甄拂收拾妥当,却不见那人踪迹,细思之后还是没有打扰云妪,回屋灭了油灯。

      事实上,从今日白天观其行踪,她便已然确定,他救她为真,却并非与她一般是被困于此。

      停留在此必是另有要事,因而对她这个外府之人的询问避之不答,也是常情。

      如今她只希望丽娘可以早日寻到她,形势瞬息万变,她在这里已经耽误太久。

      脑中乱思,本以为会一夜无眠,谁知再次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外面依旧无甚声响,只是床头多了一个包袱,打开来看,竟然是一套平常的女子衣裙。

      沉思片刻,甄拂将身上的裘衫换下收起,待穿戴完出了屋子,只发现了屋檐下的老妇人和小犬。

      “小女郎莫找了,小郎君说他今日会晚些回来。”

      看来今晨那人回来过,甄拂压下心中思索,应了下来。

      然而刚过中午,院子里便传来了动静,女子起身的动作却滞了一瞬,继而快速环顾了屋内,又看了墙角的木箱片刻,这才下床移步出门。

      “女郎!”

      看见女郎扶在门边的那一瞬,顾不得走在前面的涿北王,丽娘急忙奔了过去。

      “上天恩佑……女郎如何了,有没有受伤,伤在何处啊……”

      扶起快要跪倒在地的亲侍,甄拂也不免眼眶湿热,只说已并无大碍。

      这厢将将安抚下来,便看见领头的修长身影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恕罪,妾……”

      刚欲行礼告罪,忽然腰身一紧,雀头香气便侵占了周身所有的气息,斑驳的旧忆呼啸而来,水眸霎时聚缩。

      何曾见过殿下这般情急,鲁衫将还愣在原地的丽娘拉了过去,随即侧身回避。

      怀中温软切实,一声叹息渐落。

      “扶桢何罪之有。”

      “不怨我便已是我幸了。”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余蚩稳息之余,不由偏眼窥了一眼身旁,看来他家殿下就算日夜相守,也未比上那厢郎情妾意啊。

      先在殿下跳崖救人那时他便惊惑不已,直到后来偷瞥到那女子面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在岱山上殿下那般轻巧略过,原是早就看中了。

      又将目光投向院中那对男女,一场大戏已然成形。

      中意之人却是王兄宠姬,时下门庭间赠让姬妾虽是寻常,但殿下不愿行强夺之事,本想在此孤境让落难美人芳心换许,不想却被涿北王寻得了美人踪迹,着实是功亏一篑。

      殿下如今年已二三,婚事也是夫人一直记挂在心头的,不想如今好容易有了心思,却是这般收场。

      没过一会,只见那女郎似跟老妇人说了几句话,便带上幂篱,随身旁的涿北王一同离开了小院。

      直到人影不见,自家殿下仍是没有动作,余蚩犹豫着问道:“殿下,要走么?”

      一息过后,身侧人终于抬了步子,却是往院落的方向,余蚩见状忙跟了上去。

      “小郎君,汝回来晚了,那小女郎被人带走了……”

      刚进院子,那老妇人便支着拐杖朝他家殿下连声呼唤,只是到跟前不知想到了甚么,只是摇头叹息。

      “小女郎走前说,那旧衣她放在床尾木箱里了。”

      瞧着老妇人看他家殿下的眼神,怕是也怅想了不少。

      拿回裘衫,却见殿下也未说甚么,只是留了些财物,在与老妇人作别后,便离开了这个待了几个日夜的陈破村舍。

      下山一路无言,望着晃悠悠行在前面的马上身影,再三思量,余蚩还是踢了踢马肚,最终稍落后跟在了一侧。

      “殿下,依下官之见,那女郎虽是留了话,想来是感念殿下恩情,可事无绝对,若是因此暴露了殿下在村舍的行踪可如何是好?”

      殿下难得有心不假,但他既领夫人之命,首要考虑的还是殿下的安危。

      “汝多虑了。”

      一旁驭马之人终于开口,却是让人一时语滞。

      完了,莫不是那女子花言巧语在先,他家殿下已深受其惑,否则怎会对其这般信任?

      “殿下!那女郎虽……”

      这边赶忙劝阻,那边马背上却是淡声打断。

      “甚么女郎。”

      甚么?余蚩一时目瞠,一番苦心之言也正卡在喉间。

      “寡人为救御史中丞,这几日一直在府中养伤,哪里见过甚么女郎。”

      撂下最后一句便独行远去,留下一人一马傻愣在原地。

      片刻后回过神,余蚩忙喝马跟上,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前颠后倒,他家殿下莫不是失心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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