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委员长出现在梦里以后》鸩冥

6、来者不善

　　国木田目送着一行人下楼，转头看向太宰治。

　　“他们是不是……”

　　“正如你所想。那个被悬赏的家伙，背后站着彭格列。”太宰说道。

　　国木田，可以说不止国木田，整个侦探社里对于彭格列的认识应该也就局限于“意大利黑手党”上，只有在里世界待过的人，才能知道那是一个多恐怖的庞然大物。

　　那是个掌控了全世界黑暗面的庞然大物。

　　光是对世界各地的势力关系了若指掌这件事来看，就算那位年迈的九代目已经很少走到大众的目光中，他也依旧站在黑手党的金字塔顶端。

　　站在高处才能统揽全局。

　　只是，这种情况，放在横滨是行不通的。

　　“彭格列？”国木田想了想，“意大利的黑手党为什么要来横滨？”

　　“彭格列的十代目，还没有正式走进里世界的眼里。”

　　太宰的唇角勾了勾，“多半是给下一代家族培养有生力量罢了。”

　　“不用担心他们对横滨动手吗？”国木田问。

　　“既然他们不是以彭格列的名义出现在横滨的土地上，按照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便不用担心这种事——反正他们不会像组合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撒野，这就够了。”

　　“更何况……”太宰治的话落到半截，忽然伸了个懒腰，转个身，顺势落回并盛一行人来侦探社以前，他躺得稳当的沙发上。

　　“更何况？更何况什么……太宰？”

　　他只觉得吵闹，窝在沙发上翻个身朝他摆摆手，伸手捂住耳朵，“国木田你不如去楼下看看，就知道更何况是什么了——”

　　“啊？”

　　神宫寺格也下楼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袭来，惹得他立在原地打了个寒颤。

　　“等一下。”他躲在楼梯的拐角，扯住走在他前面的沢田纲吉的衣角。

　　这种感觉没有由来地牵扯住他的大脑神经，仿佛他再多踏出去一步，他的神经就要原地出走了。

　　神宫寺格也扯着沢田纲吉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我们，再躲一躲吧。”

　　神宫寺格也有过太多次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有这种怪异的感觉，还是在纲吉他们去黑曜的前一天。

　　那天Reborn不知道暗地里和他的监护人，神宫寺格也的小姨神宫寺熏达成了什么协议，找了个由头就把他和奈奈妈妈赶到了东京去。

　　期间，坐镇东京的神宫寺熏出手拦截了birds派来截杀奈奈妈妈的杀手，让他们得以平安无事地返回并盛。

　　看着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奈奈妈妈，他还以为这次是他对危险的预警没那么准确了。

　　暗自庆幸之际还在祈祷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不要再遇到危险了。

　　——结果，回到并盛以后就见到了伤痕累累的风纪委员们，还有受伤颇重的沢田纲吉一行人。

　　那时候他才能确切地为那种不妙的感觉下定义：它并不仅仅预警的是自己的安全，还有自己身边的人。

　　比起当时只是不详的感觉而言，此时此刻，若同尖锐的警报响在脑神经间，疼痛比起那次更甚，并不是对疼痛敏感，可以说，相隔并不久的警惕只是将他吓到，吓得他连忙扯得沢田纲吉更紧了。

　　神宫寺格也的唇紧抿得发白，那种极端惧怕的样子，沢田纲吉也是第一次见，连忙依着他的话拉住了狱寺隼人和山本武。

　　“前辈别怕，我们都在这里，会没事的。”山本武的目光沉下来，一边安慰着神宫寺格也，一边扫视周遭。

　　这个拐角往下走，是侦探社下面的咖啡店，醇厚的咖啡因气息正伴随着热水的冲泡激发出来，往上蔓延着。

　　“叮铃——”隔着阻挡视线的楼梯，可以听见一楼传进来的推门声。

　　那门上绑了铃铛，进进出出时，会有清澈的金属碰撞声与外界涌入咖啡店的空气一起回荡在这家店里。

　　神宫寺格也空着的另一只手紧紧扯着兜帽，唯恐自己的脸再在这里惹出麻烦。

　　不是不可以直接离开横滨，只是Reborn带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确和奈奈妈妈说好了，带他们出来一周时间，断了神宫寺格也回并盛的后路。

　　再者，若是他回去并盛，将危险带给了奈奈妈妈该怎么办？

　　神宫寺格也不敢赌。

　　虽然他知道彭格列会好好地保护好奈奈妈妈，可他曾经也如此地坚信着自己的父母能被自己的家族好好地保护着，只是到了如今，和他有亲缘关系的也就只剩下了神宫寺熏，他的小姨罢了。

　　他不敢赌。

　　所以宁可在这里躲躲藏藏，也从没动过回并盛的念头。

　　更何况，这里有可以保证他安全无恙的人挡在他身前，他也从来都不畏惧。

　　——只是希望，这一遭后能平安回家，看到自由的、拥有一周自由时光，没有被家庭束缚住的奈奈妈妈。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爱的人能不受约束，能成为最美的自己。

　　因为珍重，只是珍重。

　　“格也哥，没事了，我们下去吧。”

　　“……”神宫寺格也什么都没说，他有一种预感，在横滨的这一周里，应该是这辈子最让他这种宛若预警器一般的直觉频繁刷存在感的一周了。

　　该来的躲不过，能躲过的遇不到。

　　神宫寺格也费力扯着自己的兜帽，简直要把整个人都塞进自己的外套里了。

　　暑假时期的海边城市，咖啡店里空调忽悠悠地吹着冷风，他硬是感受不到半分的凉爽，鼻尖凝着细细的汗珠。

　　格也跟在纲吉的身后，一行人都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咖啡厅。

　　表面上毫无异常。

　　刚刚推门而入的先生正低头轻咳着，伸手正要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咖啡。

　　外面阳光高盛，客人身上的闷热暑气还未被空调的冷意吹散。大概是呼吸道有些旧疾，被咖啡厅里的冷气灌进肺里，止不住地轻咳着。

　　他接过咖啡。

　　转身，和并盛一行人一样，扫视了一周整个咖啡厅，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先生，拎着外带的咖啡抬步要往楼梯的方向走。

　　此时此刻的横滨，三方势力正因着“组织”前阵子的入侵而处于蜜月期。

　　三十亿的黑市订单，惹得横滨黑夜动荡着，是个人都想插手进来分杯羹，港口黑首党的首领相信作为外来的人，就算有彭格列的面子在，他们不会不来向武装侦探社寻求帮助。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从意大利来的第一杀手不会不懂。

　　所以他派人来在这个地方蹲守。

　　因着意外而逃脱的神宫寺一行人，如今不管躲在哪里，只要没有出横滨的大门，他们就像是森鸥外手中的提线木偶，没有半点自由的可能。

　　神宫寺格也并不知道，横滨因他而来的三十亿，早已成为了猎捕他的蜘蛛网，就等着他碰上蜘蛛网上的丝线，将信息传达到不知哪个操盘手中，然后顺理成章变成待宰的羔羊了。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遮盖住自己的面部特征，把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别让阳光顺着兜帽给自己最显著的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惹得别人引目驻足，在他人的记忆中留下线索。

　　神宫寺格也太清楚这种能盘踞在一个巨大的城市中称王称霸的黑手党的眼线能有多少了。

　　神宫寺家，他的本家，在他的监护人因为保护他而将他送离东京，来到并盛以前，他还是神宫寺家的少爷，不止一次地从父母的膝前，看到从不知数量几何的眼线手中拿到零零碎碎的信息，而他们又会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拼拼凑凑，如同拼图一样。

　　所以神宫寺格也讨厌掌舵人，也讨厌拼图 。

　　正因为他见过神宫寺家，一个盘踞在东京称王称霸的大型势力的能力，所以丝毫不怀疑港口黑手党对横滨的掌控力。

　　并不是所有穿黑西装的都是黑手党，也不是所有黑手党都会穿黑西装。

　　他跟着沢田纲吉，他的身后是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像是保护一个玻璃娃娃一样把他夹在中间。

　　这么形容也没什么错处，他们一行人里，除去尚且自由的云雀恭弥，在场的五个人里，属他最脆弱，Reborn没有明说，但是除了沢田纲吉以外的人都明白。

　　神宫寺格也是他们这些人来了Reborn亲自挑选的筛选十代目的家族成员的舞台，来了横滨，这个如今混乱的横滨的引子。

　　也是他们必须要保护的引子。

　　Reborn会宽容地保护神宫寺格也，但对他们的考核就绝不会这么轻易了。

　　神宫寺格也也懂，于是步步谨慎，连路过一个人都要浅浅地屏住呼吸，捏紧能遮盖住他的那头遗传自神宫寺本家的银发的兜帽，行走得小心翼翼。

　　和那位要上楼的、刚进来没多久的客人即将面对面擦肩而过时，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腕绷得太紧，又或者是什么人暗中作怪，捏着兜帽的手竟猛地一麻，与此同时，刚刚歇下去的直觉跳跃着神宫寺格也的脑神经，刺痛着大脑，也捏紧了神宫寺格也的心脏。

　　咚，咚。

　　兜帽被万有引力带下。

　　——泄出一抹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