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合集》所以我是一个女巫

3、重生长公主的日常（已无爱）

　　刃十一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为了长公主而活的。

　　那时刃十一还不叫刃十一，那伙人贩子给他的编号叫五十六，所有人便都叫他五十六。师父将他从人贩子的窝点中救出来，走流程一般问所有的小孩，是否愿意随他走，去做暗卫，做长公主的暗卫。一开始，许多人留了下来，不知事时便被拐走的小孩原以为自己将枯度一生，突然被告知可能进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侍奉那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说不心动是假的。

　　五十六那会儿不过八岁，不甚明白许多事，但见许多孩子都留下来，他便也留了下来。暗卫的训练自然是十分艰苦的，人们来来去去，有先他来的，也有后他来的，却又一个一个的走了。但五十六觉得自己还撑得住，他觉得训练再苦也比不上曾经挨打挨骂还挨饿的日子，五十六十分知足，觉得有的吃、有的睡，便是最好的日子。他便继续撑了下去，直到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师父向来是个爱笑的人，却在除他以外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去时，面上不带笑意地问他：“你想做暗卫么？”

　　五年过去，五十六已经十三岁了。他懵懂地点头，师父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得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也读不懂。师父说：“那我便带你去见长公主吧。”

　　那是五十六第一次与长公主面对面，也是最后一次。

　　长公主与他脑中所想的一样——不，不一样，真正的长公主远比他贫瘠的想象力所能想象出的最美丽的模样还要更加的美丽，五十六看着长公主，平生第一次畏缩了起来。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唤他：“刃十一。”

　　五十六一愣。

　　从此他便叫刃十一。这是长公主给他取的名字。

　　刃十一一开始做长公主的暗卫时，是不太熟练的，半夜里打瞌睡还会一不小心从房梁上掉下来。长公主却总是没反应，他从房梁上掉下来那么大的声响，长公主却依然伏在榻上，刃十一知道长公主被惊醒了，可她却从未睁开眼看他。

　　其实刃十一很想让长公主看看他，哪怕是骂一骂他吵醒她了也好。刃十一没有朋友，生活中只有长公主一个人，少年一腔心事无处诉说，只有在长公主去寻太后时悄悄与师父说，而师父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只是个暗卫，想什么呢。你是为长公主而活的，只需要保护好长公主就好了。”师父说。

　　刃十一不太明白，他功夫高，却年纪小，师父不说明白的话，他许多事都不甚理解。他想让长公主看看他，和保护长公主有什么冲突吗？但他有个好处，就是听话。师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于是他便默默，后面日益适应了暗卫的生活，再也不会掉下房梁了。

　　长公主不是个跳脱的人，她每天都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每日只是浇浇花、喝喝茶、看看书，刃十一时常会觉得长公主是不是已经忘记他了，但长公主又会在看完一卷书后合上，随手放在一旁，如玉的指尖点一点封皮，然后唤他：“刃十一。”

　　长公主会给他书看。这件事让刃十一很高兴，虽然长公主依然不看他，但长公主看书时是记着他的。但刃十一也不知道长公主是从何处知晓他其实很喜欢读书的，分明连师父也不知道这件事。

　　刃十一时常藏着满腹的疑问：长公主为何看着总不高兴？长公主为何从不看他？长公主为何知道他喜欢看书？长公主为何……但他是个会闷声做事的好孩子——师父这样夸过他，在他跨越三十年的人生中，这是他难得得到的一次夸奖，他一直兢兢业业地恪守着这句夸奖描述的他的形象，哪怕心里的疑问一簇接着一簇，也依然坚持做一个闷声做事的人。

　　但他心里的所有火一样燃烧着的疑问，都在看见长公主与皇帝接吻时熄灭了。

　　长公主是顶好看的，皇帝也是顶好看的；长公主是顶尊贵的，皇帝也是顶尊贵的；长公主与皇帝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刃十一从未见过如此般配的一对人儿。刃十一看见这对璧人的拉扯，激烈的争吵、悲伤的哭泣、沉默的对峙，到最后，两人默默地挨近了。

　　皇帝看长公主的眼神，同师父看太后的眼神是一样的。刃十一迟钝地想道。师父让他别想，可是师父自己其实也想。

　　刃十一想笑，从来英明神武的师父被他抓住了小辫子，却笑不出来。

　　长公主没有叫他退下，他便没有退下，静静地看完了所有。

　　刃十一觉得长公主在那个夜晚是畅快的，她的笑声有些悲凉，但更多的是报复一样的痛快。可是长公主第二天醒来，看起来依然不太高兴的模样，她将皇帝赶出去，依然是同往常一般，将昨日未看完的残卷读完，放在一边，如玉的指尖敲了敲封皮，然后唤他：“刃十一。”

　　刃十一闪身至长公主身侧，拿起书卷，手无意识地将书卷卷起来摩挲。长公主阖着眼睛闭目养神，脑袋轻轻地摇晃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窗扉，问：“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刃十一不合时宜地想，如果他回话了，长公主或许会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但刃十一最后什么也没说。

　　在长公主三十岁生辰的前一日，长公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刃十一，下辈子我想逃出宫去，你帮我。”

　　其实长公主一向是彬彬有礼的——也可以说是她的冷淡的另一种解释。她当然会扬起笑容，温温柔柔的，不太真心，却非常美丽。她说什么话都是温柔的，又因为掩盖不住的冷淡，显得这温柔也格外残酷。刃十一跟随长公主有十七年了，这还是刃十一第一次听见长公主不太客气的说话，近似武断，让他陪她逃出宫。

　　“是。”刃十一回答说。他只能看见长公主的后脑勺，但他听见长公主笑了。

　　“问都不问句为什么，傻子。”那是长公主死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我是为您而活的。”刃十一说。

　　有点儿后悔，自打十三岁初见长公主到如今，整整十七年，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长公主美丽到有些瑰丽的眼睛。如果有下辈子，他希望自己能够有些出息。在血液流尽前，这是刃十一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