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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和睦 ...

  •   最近时局动荡,皇帝出征已有一月,太子尚幼,正憋着劲整治朝堂上最强劲的政治对手:长公主一党。故长公主叮嘱时幻这几天就待在府里。
      好在自去年东临国新立,顺安帝改国号为隆盛,时幻被封为贞安县主。但是彼时时幻也才九岁,不能离了母亲的照顾,于是顺安帝便将长公主府扩建,将县主府设在长公主府内。
      于是长公主府是平常府邸的两倍大,时幻虽不能出府,但也能随意走动,乐得自在。
      时幻房间后有一块三十亩的空地,前不久她命人挖成了池塘,加上翘脚湖中亭,种上嫩荷,养几只鱼,晚间穿堂风伴着荷花香吹散房间的闷热,好不惬意。
      垂柳下,树影婆娑,她正坐在池塘边上一动不动,拿着鱼竿,戴着自己编织的蓑笠,认认真真钓着鱼。
      芝荷芝梅远远地立在一旁,时幻怕他们热着,为他们也量身编制了一整套蓑笠。他们虽然不明白县主为什么突然有了这门手艺,不过这玩意儿虽然重,还挺遮阳挡雨。
      有人来报,芝荷得到消息,进屋展卷添笔,将消息写下来,利索出屋,呈给时幻查看。
      信息道:【长公主在前厅。】
      时幻看完后,脱下蓑衣,唤芝荷更衣。
      来到前厅,没想到京郊巡防营大统领卢尚大人也在,穿着官府,应是一下朝就来了长公主府。
      出了什么事?时幻心里想着,规规矩矩行礼。
      卢大人十分和蔼可亲,见到时幻,忙扶住她:【闺女快起来,这孩子真是长得快,一转眼,小幻都这么成熟了,华展兄弟在天之灵一定十分欣慰。】
      提到华展,长公主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递到嘴边,掩盖着自己的情绪。卢大人没见到长公主的变化,继续说着:【华家两兄弟英勇善战,你母亲也是巾帼英雄,你刚出生的时候,我便自荐当你的老师,只是后来战争连绵,又跟着圣上起义,这件事便耽搁了。听说去年你落水了,腿也磕断了,老夫在边塞真是心疼啊!此次回京调任,见到你,真是百感交集啊闺女!】还是旁边的一位男子提醒卢大人时幻因着脚伤,不便长久站立,卢大人才放开了时幻。
      谢天谢地。时幻忙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水。
      长公主和卢大人相熟,没那么多讲究,在席铺一左一右坐着,方便交谈,对面那男子规矩坐在西座,和时幻相面着,含情脉脉地看着时幻。
      时幻知道,是卢尚大人的公子、贞安县主的青梅竹马卢征,此次西征有功,官拜右翼将军。
      又是一笔桃花债,这真时幻,可真魔幻。时幻心想。
      不过母亲叫自己来,可不是来叙旧的,时幻无视着卢征的注视,凝神听着长公主和卢统领的谈话。
      【殿下最近不断在点兵,加上有了监国之权,恐怕会对长公主有所行动。】卢统领忧心忡忡地说。
      【剑指你的巡防营,或者我的巾帼兵。】长公主分析。
      【恐怕最后会将我的巡防营收走。】
      长公主同意地点点头。
      【他时冉小儿再鲁莽,也不会这么快将我的兵权收走,他老子回来不得追着他打。】长公主说。
      确实,连时幻都想到,此时不管是针对他们中的哪一个人,都不合适。皇帝正在整顿外患,太子自己引起了内忧,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傻子,只是朝堂上无一人指出不妥,恐怕是感受到太子真的志在必得,不想去趟他们时家这趟浑水。
      即使言官以死相逼、以头抢地,恐怕时冉也只是置若罔闻罢了。
      【届时还望卢统领莫要与太子相争,保全自身要紧。】长公主说道,卢大人点点头。
      临走时,时幻相送。卢征走近,问时幻:【听说你生日那天,与太子起了争执?】
      你卢征才回来几天啊,已经这么人尽皆知了吗?时幻无奈地一笑,点点头。
      【太子无德,你让着他些便是。】
      寻常人家都是哥哥让妹妹,到了她这里,竟然还要妹妹让着哥哥,时幻又嗤笑一声。
      【那个南幽国的人......对你好吗?】
      时幻没看他,只是点点头。
      卢征见时幻不是很想交流的样子,看着她,慢悠悠地说:【小幻,你怎么了?不似以往童真了,倒多了些冷漠。】
      这些以前就认识时幻的人可真麻烦,时幻只能配合着放低语气,说:【没,可能那年落了水,心里便蜕变了吧。】
      说到时幻的伤心事,卢征便没再继续,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跟在卢统领后离开了。
      正要用膳,却接到皇后的懿旨,令襄乐长公主和贞安县主前往懿德殿小叙。时幻看向母亲,思忖着会是什么事。长公主不疑有他,让时幻回屋准备。
      平日里除了家宴宫宴等时幻必须出席的场合,她很少能和皇后见面,尽管按辈分来说,这位皇后应该算自己的舅母,不过皇家威严,一般没什么事的时候,皇后是不会召见时幻的。
      今日叫了自己,或许是和生日那天与太子吵架有关。
      但是入宫后,却迟迟没见皇后提起这茬。
      皇后叫了膳,白玉戏珠莲藕汤,尖角小荷火中游,鲤跳龙门喜庆来,外加一份时幻最爱的藕粉糖糕。
      时幻一看,红枣炖鹅,爆炒荷花和清蒸鲤鱼,难为小厨房的人取这么难的名字了。
      皇后莞莞笑着,戴着点玉的瓷钗环,穿着坊间常见的绸缎薄纱外衫,十分恬静,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给时幻夹着菜,倒真的似一位亲近小辈的舅母般,时幻只安静坐着,偶尔说一句【谢谢娘娘】。
      【时幻这模样,倒和华将军一模一样。】
      那可不,母亲当时找遍了整个东临北部,才找到我这般和真时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能不像吗?时幻心想。
      皇后轻柔地放下手中的瓷筷,回忆着当年:【当年华将军只以千骑追赶末汗精锐军队,以少胜多,挥标凯旋,何等少年英雄,与日争辉。与时卫你呀,真是郎才女貌。】
      说到这里,倒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意盈盈地问时幻:【时幻,你可知你父亲母亲怎么认识的?】
      时幻眼中闪着光,忙说不知。
      长公主难得露出娇羞的模样,说:【皇嫂......陈年往事,就别跟小辈讲了。】
      【若是坏事,本宫自有分寸,可这等郎情妾意,又有何妨?】
      时幻十分用力地点着头。
      【那时你父亲刚加入陛下的阵营,一场战争打响了自己的名声,升为先锋官,在西征末汗主力时与你母亲配合作战,敌人溃败,却在对待八百俘虏方面有了争执。你母亲认为应该将这些训练有素的俘虏收编,你父亲却说,将他们放归敌营。】
      【为何!】时幻激动地大叫起来。
      长公主见她行为不合礼仪,瞪着她。
      皇后拂袖掩面,轻轻笑着,对长公主说:【这脾气跟你一模一样。】长公主客气地点点头。
      她继续说:【末汗一族是游牧民族,流动扎营,又时常出没在黄沙漫天的边塞一带,西征军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大本营,次次都受天气限制,只能返回,有时还会被偷袭,陛下和先考苦此久矣。华将军这一计,料到这些末汗族的兵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效忠的汗王,就是想让这八百俘虏带路,找到末汗王的扎营地,来个一网打尽。】
      时幻震惊地呆在那里,嘴不经意间张成了圆形,内心心潮澎湃,仿佛父亲英姿飒爽的身影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母亲从小长在军营,见惯了正规军的打法,突然这种野路子,一下子打动了你母亲的心。你父亲也是早早就听闻东临起义军里有位女将军,这下,金风玉露一相逢,可不就是胜却人间无数吗。】
      时幻不由自主地拍着手,这可是不管自己读多少兵书都学不会的兵法啊!
      长公主给时幻盛了一碗汤,时幻还沉浸在父亲的伟绩中,没反应过来,端着碗就喝了一口,被烫得直哆嗦。
      【那时你母亲牵着你父亲的手,来到先考的围帐,让先考同意他们俩的婚事时,陛下高兴得一整晚都睡不着。当时陛下早已和你父亲成为了结拜兄弟,我记得当时陛下说,这天下,只有华展兄弟配得上我妹妹。】
      往事浮上心头,长公主的眼底也多了些温存。
      【后来先考病逝,可伟业未半。你父亲成为了陛下的左膀右臂,为陛下东征西战,不可不谓国之功臣。那时候,我们可真是其乐融融。】
      只是后来,也就是在前五年、距离东临建国还剩三年时,父亲病逝。这件事长公主在给时幻补习以往经历时讲过。后来时幻去翰林院,看见礼部编书的七品官在写这段历史,只道:【成末,安定四十五年,华将军东征南幽国。途中,旧疾并发,逝,享年二十五。】
      国家大义面前,容不下儿女私情。当时母亲正在和北息国谈判,也不知那时的她,是何感受。时幻看向母亲,她表情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很平常的事。
      史书太狠,寥寥几笔便概括了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
      待相识的人相继离世,又有几人能窥得真正的他是何模样?
      时幻暗自神伤着,可是长公主却听出了不同。
      【皇嫂自不用担忧,从前是何模样,如今依旧是何模样。】
      皇后见长公主听懂了自己的暗示,点点头,又说:【太子年幼时,本宫无暇照顾,养成了如今这幅不成器的模样,还望时卫,多加劝诫,勿要伤了皇家和气。】
      【自然。】长公主回道。
      用完膳,长公主以不打扰皇后午休为由,打道回府。可没想到,也就一刻钟后,两人刚回到府里,有人来报,太子下令,任卢大人为禁军首领,兵部尚书蔡畅为巡防营大统领。
      禁军主要负责保卫皇帝,卢尚的权力从城郊转到了京城,因此对他来说,是升官,因为;但是手下可调动的兵力却少了三万。
      怎么能够让刚刚西征凯旋的卢尚明升暗降。可见太子在这件事上应该是费了脑筋的。
      长公主听完汇报,一言不发,但一切在意料之中,倒也不生气,静静地坐着,一口气一口气吹着茶。
      时幻让芝荷去乘一碗解热的绿豆汤,自己到一旁坐下。
      待芝荷端着绿豆汤来时,时幻接过,呈给长公主:【母亲请用。】长公主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接过,说了句【有心了。】
      屋子里又重回寂静,时幻观察着长公主的神情,试探地说:【母亲之前不是让我留意六部官员的动向吗,现下有一个新发现,与户部的文合有关。】
      长公主不言,时幻会意,继续说道:【文合与筹争钱庄沆瀣一气,我们的人查到,似乎是在放印子钱,数额巨大。】
      【似乎?】
      时幻愣了一下,转而笃定地说:【对,就是在放印子钱,我让手下的人将证人安顿整齐,母亲若是要传话,我可令人前去提人。】
      长公主顿了顿,又问道:【多少钱?】
      【一千五百两,这还只是一个人的欠款。】顷刻间,长公主眉头紧锁,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氛,然后站立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良久,才通知时幻把人带过来。
      时幻让芝荷去通知运昌,没一会儿,运昌便将梦儿带了过来。
      在途中时,运昌已经让梦儿将要说的话理了一遍,于是和长公主讲起来还比较通畅。长公主听完,坐在书房的横椅上久久没有动弹。
      【母亲?】时幻唤了一声。
      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说:【一千五百两,是多少贫苦百姓一生都得不到的钱财,他文合当年好歹也是从平民中,通过层层选拔入仕的,这才多久,便忘了。】
      她转过身去,望着书房的房梁上挂着的那副字。
      海晏河清。
      长公主背脊挺得笔直,陷入了沉思。
      海晏河清,是陛下的梦想,也是长公主的梦想。不管今后她所谋之事是否成功,她也只是想让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堂下,时幻和运昌坐着,梦儿跪着,三人皆颇为感触,亦不做声。
      【你们回去吧,这件事,你们收手。】时幻和运昌回【是】,退出了书房,梦儿紧随其后。
      两人正打算回自己院里,梦儿突然开口:【县主......最近我发现,出入都有人在暗地里盯着我,是不是筹争钱庄那边的人找到我了、要找我麻烦啊?】她说得十分恳切。
      时幻闻声望去,见梦儿虽然嘴上喊着县主,眼睛却盯着运昌。
      运昌想到梦儿是重要证人,于是提议:【县主,要不就将梦儿放在长公主府,这样今后方便长公主传唤。】
      时幻心里想着事,不在意地点点头,让运昌自个儿酌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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