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枇杷正硕茂》辞旧离忧

2、撑花

　　九月下旬，柯锦煌已经开始期待假期了。刚上高二，学习任务并没有那么重，所以还是有美滋滋的七天国庆。
　　这几天以来，柯锦煌一直想不通上次递给她纸巾的男生怎么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八班和九班只有一墙之隔，到九班还要经过八班的大门口。且两班还一起上政治课，但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每次沈巧萍上课点名字时，八班班长的说辞永远都是一句话——“他请假了”。
　　柯锦煌和八班班长顾沅初高一的时候便认识了，本想找他问一下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这件事不急于这一时。
　　国庆前最后一个星期的星期一，对国旗行完注目礼后，校领导一个个拿着稿子上主席台演讲。台下的柯锦煌听得直打哈欠，转身和后面的朋友聊起了天。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前边八班的班主任说了一句：“怎么来这么晚？”
　　落秋八中升国旗的时候，按班级一列一列排着。女生排前，男生排后。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在前面维持秩序，学生说话也都很小声。柯锦煌自然听得到八班班主任的声音。
　　高二八班的班主任是由教高二整个年段的体育老师担任的，约莫30岁的年纪。可能是因为柯锦煌长得可爱，性格活泼，所以楚培红比较喜欢他。当然柯锦煌也很喜欢楚培红这种像邻家大姐姐的老师。两人就算私下也会有联系。
　　听见楚培红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楚培红面前站着一个男生，可能是因为身高的缘故，身子微微躬着，像是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
　　从柯锦煌的视角来看，楚培红的嘴角又牵动了几下，像是放过他似的，摆了摆手，男生也不磨叽，转身就朝队伍后头走去。
　　早晨，阳光明媚，风移树扰。一缕光直直打在那男生的脸上，金色的发丝微微飘动着。
　　柯锦煌看到了他的脸，这不是让她“心心念念”好几天的江天祈吗？
　　见他朝这边走来，柯锦煌装作若无其事般，转身又和朋友唠嗑。等江天祈从身旁走过，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奇怪举动。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往他那边望了望，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对于自己的奇怪心理，柯锦煌本人也不能理解，可能是因为对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迹令自己好奇，也可能是柯同学佩服对方敢和老师讨价还价的行为。
　　鹤立鸡群的人最是吸引别人的目光。
　　她想，总之不会是一眼万年之类的，活了那么多年了，她或多或少知道自己对爱情没有那么敏感，甚至可以说帅气的异性还不如漂亮的同性能吸引她的目光。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转头又和身后的夏挽晴唠叨。
　　等到那些领导讲完话，又念完一份处分布告就结束了。解散时，等高三先走了，就到高二了。高二人不多，五百左右，不算人潮汹涌。
　　正当她默默和朋友往教室走时，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柯锦煌下意识侧首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笑盈盈地看着她。
　　“婧仪！”柯锦煌看见是好姐妹，手就不老实地往唐婧仪的腰肢伸去，搂着嬉闹。
　　唐婧仪也是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也由着她。
　　唐婧仪是一个身高近一米七的女生，柯锦煌一米五五左右的身高搂着她的腰肢很是舒服，在外人看来，一个高冷的御姐和一个小家碧玉的甜妹是不太可能合得来的，可她们的关系却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好，经常十指相扣地走着。
　　其实，在外人看来，唐婧仪无非是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但熟识之后私下相处又比谁都热情。
　　她们几个女生一言一语搭着回到新教学楼，唐婧仪是高二一班的，要和她们分开走，柯锦煌恋恋不舍地开了她的腰肢，相互告别后，她才跟上九班的姐妹，却将她们杵在楼梯一动不动，一脸好奇的表情往上望着。
　　柯锦煌走上前，刚想问问怎么了，却被夏挽晴拉了过去，将食指摆在嘴唇前，轻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
　　柯锦煌也向上看去，只见楼道的转台处林诗琪将江天祈堵在墙角。许多来往的人看到这场景，也觉得诧异，但知情者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高一那件事后，这样的事情并不少。那时的江天祈根本无心在意这种事，每每拒绝，一时间盛名流传。
　　柯锦煌她们几人也知道大概，但仍惊异于林诗琪的大胆。
　　这时江天祈的目光倏地朝她们这儿一瞥，显然是发现了暗处的“几条瓜虫”。
　　她们也是尴尬，正想着要不要跑路时，江天祈却先离开了，他也不想和林诗琪有过多纠缠。
　　林诗琪想拦，奈何江天祈身材高大，林诗琪一娇弱女子怎么可能拦得住他，只能放他离开。
　　下面的几人一看没戏看了，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上走去。柯锦煌最是坦然，还挥手同她打了个招呼，其他人也很快也回过神来，纷纷和林诗琪打招呼。
　　虽然林诗琪长着一张冷艳的面孔，行为处事有点偏执，但对待同学挺好。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一起回到教室后，柯锦煌从座位旁的塑料箱子里抽出一本生物课本，刚才和朋友聊天才知道课本里的配套练习还要做，她给忘了，趁老师还没来赶紧补一下。
　　同桌夏挽晴和她一样，也在旁边挣扎。
　　她也没有抄作业的习惯，只能自己补救了。
　　由于没多少时间了，加之放了个单休，把这课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柯锦煌几乎看了一眼题目，便凭感觉做完了前几题选择题。
　　至于后面的填空和问答题，只能边复习边写了，只求能浑水摸鱼过去便行了。九班的生物老师叫陈小兰，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可人一点也不普通。她不像多数的老师一样会体罚，更经常的是会向你“扎刀子”，说白了就是很会念叨，专挑你的痛处念。
　　虽然柯锦煌没有被“扎过刀子”，但别人被骂时，她总是笑得最开心的一个。有一回，柯锦煌前桌因为打瞌睡被当场抓获，陈小兰提问问题也不会。陈老师傅当场就给这位同学来了一套凌迟，骂完后回头一看，一个女学生笑得可开心了，两眼都弯得像月牙了。
　　她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火，也将女生叫起来回答问题。好在柯锦煌对那课知识点比较了解，很是轻松就说出了答案。
　　柯锦煌认真的模样俨然乖巧学生，陈小兰也没有再故意刁难她。
　　事后，朋友调侃她说她是占了颜值的便宜，不然陈老师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当然，柯锦煌并不那么想，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归类于“漂亮女生”之中。
　　这几天柯锦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星期五盼来了，她现在才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星期五的她连前两天吃的是什么都忘光了。早上躺床上，她将今天的课程表在心里过了几十遍。
　　落秋八中每逢大放假，都会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节和本周周二的班会课调换，提前放学，对寄宿生极其关照。
　　而且一想到今天既没有她最不喜欢的数学，也没有视为天书一般的物理课，心情就愈发愉悦。
　　柯锦煌和大多数女同胞们一样，对理科知识理解不来，若非历史对她更不友好，她也不会选择物理。
　　熬过了早上的两节语文课，柯锦煌感觉天上的太阳又灿烂了几分。下课的时候经常有人会用多媒体设备放一些视频。柯锦煌和夏挽晴一直看到第二个上课铃响了才抱着书慢悠悠地走进八班教室。
　　八班都是留有十几个空座位给九班的同学上课用，座位都是靠后面的。柯锦煌和夏挽晴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不多时，沈巧萍提着包走了进来。
　　教室顿时安静了，柯锦煌也停止了和夏挽晴的打闹，坐正身子，不经意间往四周张望了一眼，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她是坐在教室后头靠窗位置，可以看到教室里所有人。随意一眼，发现了其中的江天祈。
　　这时她才想起来之前还要还给江天祈的那包纸巾，之前次次都忘，这节课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之前还有记忆的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趁下课时间来八班拿给他，但每当从外面望着里边一大群陌生人，她内心总是莫名有点胆怯。她并不内向，但一时间面对一大群陌生人，身体还是有点发颤。
　　主要还是因为她在高二年段有点名气，人群的目光总是往她身上聚集。即使这名气是唐婧仪带来的。近一米七身高的唐婧仪时常会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穿着打扮也比较时尚，似乎对这一年龄段的男生有着一种“姐姐型”的吸引力。
　　作为经常和唐婧仪一起出现的女生，柯锦煌俨然是另一道风景。她长得并不差，白皙的皮肤，丝雾眉，水亮水亮的杏眼仿佛会发光，笑起来嘴角有小梨涡，很能感染人。
　　高一唐婧仪还没和柯锦煌熟识起来的时候，很多人慕名来到她们的班级一睹唐婧仪的芳容，当时还没有人注意到柯锦煌，直到后来柯锦煌这个宝藏女孩才被众人发现。
　　到了高二，年段里已有大半男生都听过唐婧仪的大名，就连柯锦煌也声名在外，这些男生中十有八九也知道柯锦煌这人。
　　正因如此，虽然暗恋她的人并不少，但明面上的追求者却是一个都没有。毕竟像唐婧仪、柯锦煌这种美女都处于舆论中心，要有公开的追求者，必是先被众人一顿批判，换言之，你配吗？
　　……
　　刚好周五的上午排有两节政治，第一节结束后，她回到九班拿了纸巾还给他。江天祈正和同桌说着话，见女孩拿着一包纸巾走过来并说明了来意。
　　他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收下了。柯锦煌如释重负，也不管他的，慢慢离开了。
　　当天下午，柯锦煌刚睡醒时，天很蓝，云很静。到了下午第二节上课时，却乌云密布，飘起了疏疏雨点。
　　等放学时还下着小雨，柯锦煌没带伞，刚好提前放学，想着趁着人少，可以先跑出去。
　　雨也不大，这突如其来的雨没能强过周末回家的诱惑。她也不等朋友了，抬起手遮住头向外跑去。
　　冒雨回家的人很多，她跟着一路小跑出去。到了大门口一眼望去尽是车，都是家长来接孩子的。车堵住了，鸣笛声喧嚣，人满为患。虽说通过落秋八中的路有两三条，但每次一大放假就堵得很厉害。
　　她没想那么多，现在人还算少，得先走。赶紧找到自行车，伸手拭去坐垫上的雨水，却怎么也擦不干，正想着要不要拿衣服擦一擦时，一把雨伞伸了过来，遮住了她。
　　她愕然抬眼，只见江天祈直直地站在她身旁，手中的雨伞往她这边倾斜了一定角度。
　　“没带伞吗？”他开口问。
　　“没有。”柯锦煌摇了摇头，有点庆幸还没来得及用衣服擦，不然尴尬死。同时内心吐槽：“如果带伞了我会这么无聊淋着雨吗？”
　　当然，这也仅是在心里想想，不可能说出来。
　　江天祈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旁边一眼，又回头看着她凌乱刘海下清澈的杏眼。
　　柯锦煌受不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下意识逃避他的目光，抬手理了理濡湿的发梢缓解尴尬。
　　“伞给你吧。”他没再说什么，又见她推辞，继续说道：“不怕感冒吗？”边说边将伞柄塞进她手中。
　　又掏出她今天还给他的那包纸巾，递了过去，“拿这个擦。”
　　他刚转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纸就不用还了。”说完，朝校园走去。
　　柯锦煌呆呆站在原地，感受手心处传来伞柄上他的温度，忽地觉得很奇怪。又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