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枇杷正硕茂》辞旧离忧

18、暮夏

　　八月初，暮夏时分。
　　阳光依旧燥热，空气里少了几分热闹，安静了不少。

　　他们过完了高中时代最后一个暑假，马上又回学校补习上课。不过没上几天有消息说落秋县又有疫情了，这次消息刚出来学校就让他们放假回去。那天下午江天祈刚把需要用的课本搬回去，晚上十一点多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就看见微信群里学校通知明天回去学校。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了愣，随即从床上跳起来大骂学校，而后找苏杰炎反复确认后顿时感觉整个人更累了。不爽归不爽，他还是起来洗漱后便早早睡下了。

　　翌日江天祈很早就起来了，洗漱后吃完早饭，想了想早上的课，将需要的书放进书包里就去了学校。

　　等江天祈到了学校发现都没人，想来也是，毕竟那条消息是到深夜十一点多才发的，估计很多人都是早上起来后才看见消息。江天祈一个人在教室坐了好久，终于等到有人走进了八班。

　　“周子寻？”江天祈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这么早？”

　　“还没来得及回去，昨天晚上看到通知人都麻了，真是智障学校！”

　　“啧，你丫还挺幸运。”江天祈感慨道。

　　今天的早读自然没有了，八点的第一节课，大清早被叫起来的数学老师看着一教室的两个人呆住了，走到走廊和隔壁九班的老师面面相觑，忍不住飙起来粗话。

　　消息是突然通知的，老师也并不知情，只知道早上是要上课的，一大早从家里跑到学校，结果看到现在整个高三连一个班都凑不出来，还上什么课。

　　两个老师说完话，商量一下就离开了，毕竟一时半会没几个人能到八中，还不如先回宿舍休息。

　　周子寻看门外老师都走了，转身对江天祈说：“走，我请你去吃肠粉。”

　　“我吃过早饭了。”江天祈摆手拒绝。

　　可是还是架不住周子寻的邀请，被拉着离开了学校。两人走在八中美食街，沿着美食街出去就是菜市场，现在临近八点，整个菜市场里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喧闹声。到了菜市场右拐，过了桥又是一条街，他们是去银行对面的一家小吃店，现在还在卖早餐，摊子上摆着很多吃的，热气腾腾。

　　油条、豆浆、麻球、肉包、馒头、马蹄酥……

　　周子寻跟老板要了两份肠粉，想了想什么都没加。老板是一个老妇人，动作慢悠悠地打开机器，做起肠粉，打包好后递给周子寻。他付完钱后，将其中一份拿给江天祈，两人就回到班级开吃。肠粉味道还行，可惜江天祈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吃起来没什么享受的。

　　后面班级陆陆续续又来几个人，到了早上的三四节，地理老师看见教室里个位数的人后也直接离开了，现在寄宿生回来学校后估计先去宿舍整理东西，没几个会先来教室，毕竟昨天刚把东西搬回家。

　　想着在教室待着也是没事，有个男生抱起篮球在班级一招呼，三四个男生一起下楼去操场打篮球，江天祈也跟着下去了。平时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打篮球，偶尔会独自拿着篮球到村子里的篮球场投会篮，其它运球什么的动作他都不会。

　　现在也是一样，江天祈就是旁边跟他们投投球，不会上场。

　　八月多，空气燥热，江天祈站在蓝色的球场上，扯了扯衣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抬头看了眼太阳，双手插着腰微喘着气。忽然篮球朝他飞了过来，他抬手一接，运球往后退了两步，站直后随意一投，篮球在球筐上跳了几下，最后还是进了。

　　市里的第一次质检定在八月末，最近时间也要到了，高三的大部分学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学习生活，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高考的质检，现在还没有什么压力。等过了两天忽然通知原定的第一次市质检取消，推迟到开学后。

　　江天祈并不意外这个决定，今天疫情反反复复，都没有比较完整的时间来进行第一轮复习，考也考不出什么东西出来，正常的话都会推迟。

　　现在除了物理和政治，其他科目已经刚开始第一轮复习，上一次暑假补习结束，沈巧萍不知怎么就辞去了高三的教学任务，跑去教高二了。八班的政治老师换成了江天祈高一的班主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老师，名叫伯乐。高一刚上的那会儿，江天祈还对这个老师的名字很感兴趣，认识时间久了，发现这老师还是有点意思的，上课经常会有一些题外话，会拿你和同桌充当书本里的案例，有时一节课下来课本上的内容基本没讲到。

　　这几天的一个早上，江天祈在育贤楼前面的空地排队做核酸，轮到他扫码时，伯乐老师带着三四个老师插队，一下子把江天祈搞懵了。

　　“我擦，亏他还是教政治的。”江天祈回到教室破口大骂，四处宣传伯乐的事迹。虽然老师确实可以插队，但是都没在明面上来说，伯乐还带着一群人来，江天祈当然受不了。

　　晚自习最后一节，江天祈开了一份英语试卷，对完答案后已经放学十多分钟了。看了一眼教室后，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下楼了，刚到一楼就听到有人对他说下雨了。

　　江天祈心里暗骂了一声，又跑上五楼拿雨伞。

　　他平时不带书包，又怕下雨，干脆放把雨伞在教室。其实也可以随便在地上捡一把无人认领的，平时下雨很多人会将雨伞随意乱丢，都是没人要的，只不过他不习惯。

　　他撑着雨伞走出新教学楼，果然下雨了，雨很小，在平时他都不开的，但为了对得起自己的付出，还是开着。

　　门口有个高挑的身影，见有人出来抬眼看了江一下，随即略带失望低下了头。

　　那人江天祈也认识，是唐婧仪，只不过是单方面的认识，并没理会她，出了校门骑上自行车走了，雨愈加大了，仙林镇许久没下雨，空气中泛起一股土腥味。江天祈深吸了一口气，脚踩得更用力了。

　　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

　　仙林镇家家户户都有祭祀活动，祭祀时会在八仙桌摆上七朵花和贡品。

　　七夕节贡品中必有的两样东西：一是撒上碎姜花生米的白米饭；二是一大碗米线汤，里面加有白酒、煎蛋和碎姜。

　　柯锦煌吃不了姜，自然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虽然林淑兰每次祭祀结束都会将碎姜捡出来，但每次都会有漏网之鱼。

　　假期上到八月末，一场台风席卷了仙林镇。八中早早就通知了他们放假，第二天中午柯锦煌刚吃完，狂风乍起，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呼呼响。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

　　柯锦煌站在窗户边看着外边的暴雨，脑海里回忆着有关台风的事，自从她初三以来落秋县就没有来过台风，这几年的夏天倒是平静了不少。

　　这场滂沱大雨到傍晚就停了，江天祈刚好参加完比赛回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刚到家就脱掉身上的短袖。洗完澡后无聊坐在窗户边望着外边，望着这个纯净的世界。仙林大桥下面的河流水位都满上来了，这条河流上游流经落秋县县城，前几年城里建了一个水库，自那之后这条河的水量便少了很多。大桥墩柱上有一条非常明显的水痕，那是很多年之前留下来的，只有在下暴雨时才会盖上，平时的水面离那条线好几米的距离，现在难得将它淹没。

　　雨停之时拨云见日落，江天祈走出家门口，看见路边落叶泥土堆了一地，便拿起竹扫扫了起来。阳光照在他身上，空气里的水汽漫进肺里，让他难得感受到几分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