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枇杷正硕茂》辞旧离忧

14、桑榆

　　六月份的尾巴，八中在学校里拍摄宣传片。

　　楚培红到九班揪了几个长相清秀的，同时把闲得发慌的江天祈一起抓走了。当时江天祈正在路上走着，看见楚培红带着一群人向他走来下意识说了一句：

　　“老师好，老师再见。”

　　说完刚想转身跑路就被楚培红一把拉住了，还没管他有什么反应就带着一起去了，惹得柯锦煌他们几个在旁边笑。

　　楚培红带着他们来到录播室，平时这边都是锁着的，得找隔壁小卖部的王老板拿钥匙。

　　门开后几人就走了进去，江天祈知道自己被抓来干嘛了，扯了扯校服的立领，向楚培红问道：“为什么让他们九班的来拍啊？”

　　“因为他们像好学生啊。”

　　“那咋不叫实验班的来拍？”

　　“得了吧，要是他们来拍别人一见八中的都顶着一对黑眼圈谁还要来。”

　　“也是啊。”江天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没再说什么，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柯锦煌坐在他身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江天祈穿夏季校服，八中对穿不穿校服这一行为并没有过多的要求，不穿校服也可以只戴校徽，仅会在月初或月末的某一天上课突击到教室检查，平时是没有什么要求的。加上校服有立领，布料摸着又很像聚脂纤维，流汗的时候身体都湿哒哒的，很是难受。所有平时见不到几个人穿校服。

　　等了一会儿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也来了，他们就拍一小段讨论学习的镜头，想着速战速决就赶紧排好位置，调整好姿势。

　　“天祈。扣子扣上。”楚培红看江天祈校服领口的两粒扣子都没扣，一副地痞流氓样，提醒道。

　　“不要。”江天祈拒绝。

　　“再不扣的话就叫你旁边的妹子帮你扣了，让你过来看看女生你还一脸不情愿。”楚培红说道。

　　江天祈看了一眼一旁的柯锦煌，无奈地笑了笑，只能乖乖扣上扣子。柯锦煌被他看得心脏砰砰直跳，强压着异样低下头。他们是站在一起看着前面课桌上的人讨论学习的，柯锦煌绑着马尾辫，胸前抱着一本书，江天祈就靠着她站，脑袋微微低下看着前面几人手中的课本。

　　楚培红正和摄影师谈论着，忽然抬起头发现他们俩站在一起好像还挺般配的，情不自禁就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想着回去发给江天祈的，可是后面忘记了，等到想起来时却是找不到照片了。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学校很久没放过一个双休了，良心发现趁着期末考之前放了最后一个完整的假期。周五刚好下暴雨，下午放学时风雨交加，江天祈放周末没有急着回家，在外边吃完晚饭后就回教室了。此时教室内也就两三个人，其他人大多数都回家了。

　　江天祈坐下刚写了一会儿作业，抬眼发现外边的风很大，风雨交加吹得窗外的枝桠直摇晃。突然间他想到了自己前不久种下的枇杷树苗，担心树苗被风吹倒了就急忙拿起雨伞往那片废墟跑。出了新教学楼一撑开伞走进雨中他才知道雨有多大，豆大的雨滴打在雨伞上啪啪响，江天祈幸好穿的是拖鞋，不怕湿脚，跨着大步朝后门走去。

　　等走到那片废墟，他透过茫茫雨幕，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蹲在上次种枇杷树的位置不知道在干什么。江天祈内心不解，慢慢走了过去，那人好像弄好了就站了起来，拿起丢在一旁地上的雨伞就往另一条路离开。

　　江天祈只能看见背影和大致穿着，对方的身材较瘦，白色短袖、粉色短裤。

　　估计是个女生，江天祈这样想着，走到枇杷树苗的地方看了一下，发现树苗已经和旁边几根插在泥土里的细木棍子用布条绑在一起。看着这么粗糙的杰作江天祈忍不住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想修缮一下，嫌单手太慢了干脆丢掉雨伞，弄完后全身都湿透了。

　　他也不在意，捡起雨伞就离开了，至于那个女生是谁江天祈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周日晚上，柯锦煌到教室发现自己的桌位上有一盒感冒药，她莫名其妙，问了一下四周的人，都否认了。柯锦煌也没管它了，把它放在一旁的窗户边上。

　　等了一两星期都没人认领，有次班里有个寄宿生同学感冒了，学校周围又没药店，见到柯锦煌桌位旁有盒感冒药。那时柯锦煌不在，那人问了一下柯锦煌周围的人，知道药的来历后就拿过来拆开吃了，顺手放一张五十块钱在她桌上。

　　柯锦煌知道后没说什么，看着那张五十块忐忑不安，就随手把它夹在一本书了。等到后来书都没用了，钱还在里面。

　　多年以后，弟弟柯锦明翻看姐姐留下来的书时，发现这张钱，将钱收进自己的口袋，到学校给喜欢的女孩买了一根糖葫芦。

　　今年基础年段的期末要到七月初，江天祈他们知道今年是没有暑假了，毕竟都是毕业班了，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

　　期末考试很快就到了，江天祈特地背了一些语文答题模板和作文写作模板，想着期末考试时再冲击一下年段排名，结果考试成绩出来后，震惊了众人，江天祈上次语文考挺好的，这次期末考在班里快倒数了，面对别人的质问，江天祈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啊！”江天祈一脸无辜。

　　无辜归无辜，江天祈还是同时被语文老师和楚培红约谈了，语文老师教了十几年书了，没少见江天祈这种情况，提了两句就要放他离开，可是楚培红还没结束，一个劲地问江天祈是不是对语文老师有什么意见，搞得江天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老师有意见。

　　确实这个年纪的学生或多或少都会带点叛逆，可能因为老师的一句指责而做出一些幼稚的事。在江天祈举着四根手指发誓后，楚培红才稍微放心让前者离开。

　　这天傍晚，天气晴朗，唐婧仪难得来找柯锦煌聊天，两女生就站在走廊靠着栏杆说话，打闹着。

　　正值夕阳西下，落日正好处于两女之中，江天祈站在教室里，看着两个女生的背影发着呆。忽然猛地惊醒，回到座位坐下提笔写下一行字，又修修改改，最终纸上留下一行字，阳光落在上面，熠熠生辉：

　　她站在桑榆树的方向，美好与余辉争艳。

　　八中基础年段举行完期末考试就直接放假了，只留下初二和高二还在学校上课，当然，美名其曰“补习”。

　　盛夏的雨总是一阵阵地下，不同于其它季节的细雨绵长，来得快去得也快。

　　夏日午后，蔚蓝的天空逐渐被乌云笼罩。忽然就下起了大暴雨，大雨倾盆，但没多久就停了。

　　刚睡醒的江天祈趁着一段雨停的时间，赶紧穿上拖鞋蹬着自行车就来学校了，刚进新教学楼走了两层楼梯就听见外边又下起了雨，雨声嘈杂。

　　中午下过暴雨，天一暗水蚊（大水蚁）从地里爬出来，专门往明亮的地方乱飞。

　　往有光亮的地方飞，逐光而生。

　　水蚊从窗户缝爬进来，教室里满是水蚊，在天花板飞被旋转的吊扇打下来，这边江天祈刚捻起一只掉他身上的水蚊，又有一只飞到他桌上，心烦意乱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前边的顾沅初，随手一甩把指尖的水蚊丢进他的衣领里。

　　“卧槽卧槽，掉我衣服里了！”顾沅初正笑着旁边的人，下一秒直接跳了起来，面目狰狞，手拉着衣领乱抖。

　　“啧啧。”这下江天祈心里才好受几分。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九班读政治的同学都搬着凳子书本过来了，江天祈这才想起他们这次期末考又一次拿下了政治单科年段倒数第一，沈巧萍实在忍不了就决定让九班的同学晚自习二三节的时间过来八班一起背政治。

　　这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楚培红知道了这件事还表示大力支持，又想到了班级里还有某个一直让她惦记的，特意跟沈巧萍提了一下江天祈，然后江天祈就重点接受了沈老师的关照。

　　话虽如此，沈巧萍还是有自己的一堆事，没多少精力留给他，在教室没呆多久就离开了。江天祈没开心多久，教室里一阵喧哗后又迅速归于寂静他就知道有人来了，他没有抬头，听着现在还没有人说话，估计是楚培红了，不然要是换其他年段行政，高低得在门口说他们两句。

　　果然，楚培红走到江天祈的背后，双手放在他肩上揉着，看似一幅师生和谐的画面，楚培红却威胁道：“听很多老师说你上课经常在写其它作业，最近给我注意点。”

　　“是他们非要在我写作业的时候上课……”江天祈下意识为自己辩解，话还没说完楚培红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江天祈浑身抽了一下，只能干笑着，嘴里嗯哼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坐在后面的柯锦煌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嘴角都快咧到天花板了。

　　楚培红转头看到她这副样子，瞪了她一眼，又引发周围一群人的小哄笑。当事人也崩不住了，“哈哈”一声低下头笑着。

　　楚培红无奈，又向江天祈嘱咐了两句就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