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5、005

　　夏楠的内心只觉离谱，离大谱了。
　　自己素日和荣逸没什么交集，结果一下子被扣上这样的八卦帽子，真想把荣逸拽出来和那张纸条一起狠狠撕碎。
　　语文老师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好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讲，不准再说些与课堂无关的话。”然后继续上课。
　　夏楠舒了一口气。
　　张嬷嬷虽然年迈但还算开明，但凡换成别的任课老师，恐怕就会向班主任告状，看这情景，说不定还要请家长呢。
　　想到这，夏楠更是气愤地盯着荣逸的背影。
　　这家伙，怎么无缘无故害人呢。
　　要是眼神可以放箭，荣逸早就千穿百孔，十秒钟可以去世千万遍。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的所有课间，夏楠都在应付那些熟的不熟的同学的各种打听和试探。
　　夏楠自认为这是上学到现在自己人气最高的一天，忙于敷衍着迎来送往。
　　对于大家口中提到的那些人选，夏楠更是吃惊，自己哪有这么多所谓的好朋友啊。
　　当然她余光中不忘观察肇事者荣逸，除了偶尔撞到自己的视线后不自在地挠头之外，其余一切如常，中午吃完饭后甚至还去打了场篮球赛。
　　……这家伙。

　　“前线记者”们没有掌握到八卦进一步的内容，索性作罢。
　　不过，这样一来，班上同学就都知道了夏楠和荣逸的关系非比寻常。至于具体是什么时间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但也没有人在意。
　　夏楠从小就高挑，却长了一张个矮的脸。
　　用后来大学室友的话说，她虽然长着一张让人有保护欲的脸蛋，但只要站起来就可以自动把大部分不安好心的坏人和自卑的男人吓跑。
　　三年级正是爱给人取绰号的年纪，而夏楠私底下被班里的人叫做“夏娃”。
　　因为夏楠一张圆圆的脸上搭配圆圆的五官，尤其她的眼睛又大又圆，瞳色又深又亮，眼白清晰分明，浓密的睫毛眨巴眨巴尤为可爱。虽然皮肤算不上雪白，但配上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眉毛，挡不住夏楠活脱脱像个洋娃娃，不对，中国娃娃。
　　加上会弹钢琴，成绩又好，小学一进来就是班里的小女神，同学们都想和夏楠做朋友。
　　奈何夏楠一直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样子，以及从小养成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社交模式，虽然看上去人缘不错，但班里谁也不敢说自己和夏楠的关系最好。
　　小女生最喜欢凑在一起玩的游戏和聊的话题夏楠通通不感兴趣。
　　小男生一开始会故意打闹她，见她无动于衷也再没兴致去招惹。
　　因此语文课上的小纸条事件，先是让大家对那个和夏楠传纸条的神秘人特别感兴趣，课间辗转的消息知道了那个人是荣逸后，虽然吃惊，但也觉得可以理解。
　　能和夏楠成为好朋友的，想来也只能是荣逸这样的人吧。
　　小学生们如是猜想。

　　放学后，夏楠的妈妈乔惠买了糖葫芦在校门口等，夏楠远远看见后就朝门口奔去。
　　“夏楠！”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她顿步回头看。
　　只见荣逸和身旁的男同学们打了打招呼后朝自己跑来。
　　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夏楠疑惑地盯着他越走越近。
　　荣逸被看得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语文课的事，我跟你道歉。”
　　“好的，我接受。”夏楠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准备离开。
　　“你等下。”荣逸又喊住了她。
　　夏楠怕妈妈在门口等太久，不愿再搭理他，只管自己跑掉。
　　徒留荣逸在原地追也不是，继续喊也不是，只一个劲地挠着头，假装四处张望，回头看见身后的男生们正捂着嘴嘲笑自己，他气急败坏地过去佯装就要踢人。

　　乔慧为了方便夏楠上学，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每天上完家教课后都会在附近买点小零食去接夏楠放学。
　　乔慧看着女儿吃完冰糖葫芦后含着满嘴的籽，便从包里掏出纸巾。
　　夏楠接过纸巾，像个豌豆射手似的把存了一路的籽都吐出来，然后得意地包起来扔掉。
　　“刚刚那个男生是你的同学吗？”
　　“嗯，我们班副班长。”
　　“关系不好？”
　　“没有啊。”夏楠奇怪妈妈怎么会这么问。
　　乔慧笑笑，伸手顺了顺夏楠的马尾，将她跑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我看他喊你，你也一直不回头，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不是的妈妈，我跟他一点儿都不熟，才不会吵架呢。”
　　此时突然飞过一只蝴蝶，夏楠把书包递给乔慧后，兴高采烈地开始追蝴蝶。
　　乔慧想拿相机来拍，突然想起今天出门急，忘记给相机装电池，只好拿出手机模糊地拍了一张。
　　夏楠从小就比其他的孩子要懂事很多，搬家后和以前玩得好的邻居伙伴也断了联系，乔慧一直担心女儿会因为没有朋友而感到孤单。
　　每次来学校开家长会，班主任都说夏楠成绩好，纪律好，性格好，和班里的同学们也都相处得很好。
　　可乔慧从来没有听夏楠提起过和哪位同学特别要好。讲起学校的事，夏楠都是用班长、学习委员、小组长这些职位来代替同学的名字，或者直接称同桌前桌之类的。
　　因此，刚才看见那个小男生和夏楠说话，乔慧以为那是女儿班上的好朋友。
　　她希望女儿能拥有朋友，即使在自己看不见她的时候，也能像现在一样笑得这么开心。

　　第二天，班主任老李在早自习结束时宣布，下周学校将会举行朗诵比赛，咱们班由夏楠和荣逸搭档参加。
　　班上瞬时掌声雷动，覆盖着各种幼稚鲜明的小心思。
　　“夏楠和荣逸，你们俩上午大课间来办公室找我了解一下比赛的具体内容。”
　　夏楠的目光扫向荣逸，荣逸收到后耸了耸肩，摊手表示无辜。
　　同桌张豪是个班上唯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新学期刚做同桌时，夏楠一直觉得他是个隐藏的学霸，结果某次单元考他只比及格线高了两分。
　　张豪脱下眼镜，用衣服下摆擦了擦，继而重新戴上，他转头神秘兮兮地对夏楠说：
　　“我听说本来是荣逸一个人参加比赛的，结果老李看九班是一男一女，这才决定加上你的。”
　　“为什么选我啊，我又没有朗诵过。”夏楠小声问道。
　　“你不是文娱委员嘛。其实昨天放学老李来找过你，他还在你和语文课代表之间纠结呢，结果你每天动作都这么快，一放学就没影了。”
　　“然后呢？怎么最后决定是我的？”
　　张豪扶了扶眼镜，“好像是荣逸说想和你搭档吧。不过老李昨天也说了让他先去征求你的意见，看样子你没同意啊？”
　　何止没同意，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夏楠看着张豪一脸吃瓜的表情，憋住了嘴边的想法。
　　再瞧荣逸，和旁边的人正热火聊天呢，哪有半点心虚的样子。

　　“你为什么让我跟你搭档。”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夏楠开门见山。
　　“老李说的呗。”荣逸走在夏楠身边，心里默默计量着夏楠的身高。
　　“老李不是让你问我意见吗，我可没答应。”
　　“我也得有机会问啊！你回忆回忆昨天，我是不是让你等下我，你自己拔腿就跑不是？我回家后想登□□问你，好家伙，问了一圈人都没你好友。”
　　“我没□□。”
　　“你看，那这能赖谁？”估摸着大概比自己高个五六厘米吧，荣逸心里有数了，比赛的时候得穿那双跟最高的皮鞋。
　　“那今天老李怎么也没问我？”夏楠继续追问。
　　荣逸以为问题已经结束了，压根没听进去夏楠的话，心里还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五六厘米的身高差给补上。
　　“你说什么？”
　　“我说，”夏楠懒得重复，“最后为什么是我？”
　　“这不是看你昨天早上在那个实验楼……唔……”
　　夏楠一把捂住了荣逸的嘴，左右看看没什么人才放开，“你别说那么大声，办公室就在前面呢。”
　　荣逸乐了：“你放心吧，我不说出去。我想着你昨天躲在那看我演讲，应该对这挺感兴趣的，所以就跟老师定了。”
　　“我都说了……算了，赶紧进办公室吧。”真是误会大了，但夏楠也懒得再反驳。
　　荣逸笑着跟上去，心底隐隐约约升出了开心。
　　可能是因为他掌握了夏楠的秘密。
　　可能是因为他要和夏楠一起搭档。
　　无论这个分开心具体是什么原因，荣逸很清楚地知道，都是因为夏楠。
　　自己和班上最受欢迎的“夏娃”变得熟悉了，是这两天最大的收获。
　　至于“最受欢迎”的这个头衔，是荣逸自己潜意识给夏楠安的。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夏楠就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生。

　　朗诵比赛的任务很简单，班主任已经定好了要朗诵的诗歌内容，接下来就是夏楠和荣逸的分配与练习。
　　“你们两个有空要多排练，先读熟，争取最后脱稿比赛。”
　　“好的老师。”荣逸一如既往的信心十足。
　　“好。”夏楠只得应道。
　　“我看平时时间也不太够，除了课间，你们能不能放学多留二十分钟练习？”
　　“好的老师。”
　　“……”
　　夏楠没有立即回答。
　　老李询问夏楠有什么难处。
　　荣逸也一脸好奇，同时还伴有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期待。
　　“没有难处，不过需要您打电话跟我妈妈说一下，不然她等太久会着急的。”
　　“行，我会告诉你妈妈的。那你们先回去上课吧，有问题的话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