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25、025

　　夏楠生日那天是周一，荣逸下午请假出校门给她买了碗瘦肉丸，只因为她中午吃完饭后随口说了一句，好想念后街的瘦肉丸啊。
　　下午下课后，看到荣逸回来打包了瘦肉丸时，夏楠的脑子都差点短路，亏她还担心荣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居然不上课只是为了买这个东西。
　　“你抽什么疯呢？”夏楠虽然感动，但还是忍不住要骂。
　　“你不是说想吃嘛。”荣逸一面委屈地耷拉着嘴角，一面利落地把瘦肉丸摆好放在夏楠的桌上。
　　“我……”夏楠一时语塞。
　　“今天是你的生日，这点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快吃快吃。”

　　荣逸总有这样出其不意的神奇举动，夏楠也慢慢开始见怪不怪了，于是没甚多想便应了他的生日邀请。
　　“楠楠，你不能总这么惯着他。”顾婉看到了夏楠的消息，忍不住说道。
　　“这话从何说起。”夏楠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她和荣逸，放下手机，饶有兴趣。
　　“反正，咱们最要紧的是自己，不能对别人比对自己还好。”顾婉也说不上来个一二三，只是认真。
　　“这是自然。”
　　夏楠认可顾婉的话，但她有时候觉得顾婉想错了，或者说想反了。
　　其实总是无限纵容对方的人，好像是荣逸才对。

　　这是夏楠第二次来荣逸家了，她凭记忆流畅地进入小区，找到了荣逸家那幢楼，直到站在电梯里时，她才突然意外自己的轻车熟路。
　　荣逸老早就在电梯口等着了，见电梯门开，嬉皮笑脸地迎上去。
　　“喏，给你的明信片。”夏楠从包里拿出。
　　“不是说以后再说嘛，看来你说的以后都很近哈。”荣逸欣喜不已。
　　“早写晚写都得写，今天算是个好日子，顺道儿的事。”
　　明信片的正面是绚烂的烟花图案，荣逸翻过来后，只见上面写着夏楠飞扬的字体：
　　今日立春，生辰愉快。

　　正月的新年快到了，荣逸的家里已然开始了过年的装扮，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
　　夏楠很多年没去别人家做客或者拜年了，忽然开口：“见到叔叔阿姨的话，我该说些什么，提前说新年好吗？”
　　“他们都不在，我替你转达。”荣逸乐不可支，他发觉自己很喜欢夏楠偶尔会出现的小慌张。

　　再次站在客厅的照片墙前，夏楠一排排开始浏览，继而看到了小学朗诵比赛时的两张照片。
　　想到上次来这就是为了排练这个比赛，没想到时间一晃竟过去这么几年了。
　　更神奇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和荣逸认识这么些年了，当初可不觉得会和这个毛头小子成为朋友。
　　夏楠将脑袋凑近看着照片上两个看着关系一般的小豆丁：“原来你那会儿居然比我矮这么多呀。”

　　荣逸站在沙发边上，本来想邀请夏楠一起坐下看电影的，但夏楠很自由地游荡走了，他只好一直注视着夏楠的活动，好随时能够帮上什么忙。
　　这会儿看到夏楠聚精会神欣赏过去照片时的背影，荣逸有些飘忽。
　　脱掉厚厚棉服后，白色的针织毛衣包裹着少女纤细的身姿，背部的轮廓也随着衣服勾线的纹路蔓延展开。一侧的阳光透过大落地窗毫不客气地照射进来，夏楠的头发丝被镀上了棕黄的光泽，荣逸突然间仿佛能闻到春天万物复苏的味道。
　　“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呀，大寿星？”夏楠没听到动静，偏过头问。
　　荣逸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尴尬地伸出手背贴着嘴咳了几声：“我去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搬来各式零食水果后，一切便按计划中的流程走。
　　荣逸对电影一窍不通，冥思苦想后特意找了部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来看，想着经典的总不会出错。
　　电影果然好看，经典就是有经典的理由。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一直不停偷瞄夏楠的反应，但没过多久自己就先看进去了。
　　夏楠中途回头，瞧见荣逸两眼泪汪汪十分投入的样子，忍不住侧过脑袋偷笑。

　　影片结束，夏楠地目光扫到茶几下边还有着几张散落的照片，看人物和色泽应该是最近拍的。
　　“我妈刚拿去店里洗的，还来不及装框。”荣逸瞧见，解释道。
　　“这是你初三暑假去北京玩的照片？”夏楠猜测。
　　“对，你手上这张是在天安门看升国旗。”荣逸贴近探头瞧了一眼照片上的具体形态，“那天很早就得爬起来，可困了。”
　　“看得出来。”夏楠的手指戳了戳照片上困得睁不开眼的小人，“我还没去过北京呢。”
　　“那正好，我们下次一起去吧。”
　　“你不是刚去过吗？”
　　“那是夏天，咱可以冬天去看看，首都的冬天一定很美。”
　　夏楠没有回应，只是一张一张翻阅着照片。
　　“要不就未来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去吧。”荣逸见夏楠没有马上反对，瞬间觉得此事有希望，于是趁热打铁地规划。
　　“你对冬天的定义还挺准确的。”夏楠转过身说道，总是朝气蓬勃的理想主义者荣逸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荣逸不好意思地将身体小心往后退坐了些，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离夏楠有点太近了，一不小心就被洒满阳光的春天迷惑了心神。
　　“以后吧，会有机会的。”夏楠将照片重新理好放在一边。
　　得到正面回答的荣逸难掩喜色，既然夏楠说有以后，那就一定有。
　　于是他默默记下了这件事，未来一定要在冬天和夏楠去北京。

　　轰隆隆——
　　广州近日的天气很不稳定，雷声先斩后奏，夏楠被吓得一激灵，手上拿着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有没有事？”荣逸正在收拾衣服，听见动静后连忙踉跄过来，下意识抓住了夏楠的手。
　　“没事，没事。”夏楠晃过神来，迅即将手抽出，蹲下来埋头把东西捡起来后转身拿去安置。
　　几道闪电这才弥补似的一下又一下照屋内冲击着，房间里上一秒是暖黄的，下一秒又充斥着冰冷的亮白色。
　　盯着夏楠迈着紧凑碎步离开的背影，荣逸将手心的汗无声地擦在裤腿边。

　　和许多孩子一样，夏楠从小对于北京一直是有憧憬的，但成年后一个人在广州的日子也还算过得不错。
　　这几年来，她一直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舒适自在，有滋有味，既没有放弃练琴，也没有辜负懒惰。
　　荣逸整个人倚靠在墙边，指着一旁的琴问道：“这个也叫钢琴吗，怎么看着好像要小一点儿。”
　　“这个叫电子钢琴，需要插电的。在外面租房用这个比较方便。”夏楠闻讯而来。
　　“你能弹弹看吗？”
　　“怎么，走之前还想要看表演啊？”
　　“很久没听你弹琴了。”
　　荣逸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说什么话都显得真诚专注，让人无法拒绝。
　　夏楠的身体先作出反应，坐下来弹了一首最近新练的肖邦练习曲。
　　“电子钢琴的触感、质感和钢琴不同，以后要是换成钢琴再弹一遍的话，你就可以听出区别了。”一首曲毕，夏楠认真说道，她对于弹钢琴一向严谨。
　　“你说的，以后再给我弹一遍。”荣逸直起身，笑眯眯地从高处俯视着她。
　　夏楠心想，怎么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呢。
　　她盖上琴盖，拔下电源插头。最近下雨天，她习惯每次练完琴就及时断电，比较有安全感。
　　“这个曲子我刚练好，你是第一个听到的。”
　　所以弹得有些磕磕绊绊的，很多乐句和段落的连接并不流畅，错音也不少，夏楠对自己刚才的表演不是很满意。
　　“那我可真幸运。”荣逸奉承道，语气却不像奉承。
　　他的心中确实这样想，并且希望以后都能像现在这样，永远能够做夏楠的第一个听众就好了。

　　高一的下学期，仁安中学举行了一年一度的班歌比赛。
　　二十一世纪的青少年就是这样，既要读书好，又要才艺高。
　　刚开学没多久，受到指令的各班便悄悄开启了班歌写作和排练的紧密筹备。
　　为什么说是悄悄呢，因为是比赛，便是有个所谓的第一二三名；因为有排名，所以一切都要以胜利为目标；因为想要胜利，哪怕只是写首歌都要开启地下保密模式。
　　由于夏楠会弹钢琴，所以实验（1）班的计划是到时候大家一起合唱时，让夏楠直接上台弹伴奏，比起用音频会更有氛围感。
　　夏楠出不了别的力，便欣然接受，何况她本就不喜欢唱歌，上台弹弹琴对她而言反而是种轻松。
　　但班委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夏楠虽然开学便答应了这回事，可后续相关事宜都没有参与商量讨论，因此几个星期过后便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
　　等再想起来时，便是文艺委员将班歌的谱子拿到她的面前，希望一周内能弹好并上台。
　　总之，在很多人眼里，会弹琴等于拿到谱子就能弹。
　　夏楠虽然对自己的琴技还算有信心，但一首完全陌生的歌曲，甚至是简谱的形式，等同于要她自行根据旋律和歌词创编钢琴伴奏，这对她来讲倒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