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不易发芽》李檀栾

18、018

　　荣逸和陈树洛从小就读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只不过一直都不在一个班级。
　　没想到这个定律到了初中也没有被打破。
　　他俩依旧还是隔壁班。
　　卢成舟是荣逸初中的同班同学，就坐在荣逸的后面。
　　自从荣逸让他帮夏楠投票后，每天都在后面叽叽喳喳地故意吵闹，三句有两句都离不了夏楠。
　　有一次他拉长语调亲昵地唤了一声“楠楠”，被荣逸痛扁一顿后倒也老实了不少。
　　“诶，荣大爷，想什么呢？”卢成舟课间问道。
　　荣逸正盯着前排的女生在涂透明的指甲油：“没什么。”
　　“你别是移情别恋了吧。我去，真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卢成舟说着夸张地竖大了嘴。
　　“别胡说八道。”荣逸转头瞪了他一眼，又转回来对前排的女生说，“我觉得，还是蓝色的指甲油比较好看。”

　　“学校的艺术节要到了，有意向报名的同学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刘老师踩着铃声进来，冷不丁甩出这么一句。
　　当然还没等同学们反应过来，她就接着马上开始铁面无私地讲课。
　　然而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人去报名，刘老师终于在放学前将大家留了下来：
　　“为班级争光也是咱们作为班级一份子应有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大家有才艺的话就大方展现出来，积极表现自我，不要畏手畏脚。”
　　说完，她再度扫视班级，同学们都默契地低着头，生怕和她对上眼。
　　“没有的话，那就暂时选定班长和木已参加器乐和美术，其他的同学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这周内都可以找我报名。下课。”
　　说完刘老师潇洒离去，留下一干呆愣的同学们。
　　或者说，是呆愣的夏楠。
　　这种被安排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楠楠，刘师太怎么知道你会器乐啊？”顾婉转头问道。
　　夏楠摇了摇头。
　　等等，刚才好像说了还有木已。
　　她顺着方向望过去，木已正站起身往外走，夏楠鬼使神差地起来跟了过去，丝毫没看见顾婉疑惑的眼神。

　　“老师，我不想参加艺术节比赛。”
　　是木已的声音。
　　夏楠快速缩回准备踏入办公室的脚，居然开始躲在门口偷听。
　　虽然她也对自己目前荒诞的行为感到非常羞愧。
　　“为什么？”刘老师疑问道。
　　夏楠没有听到木已的回答。
　　“我记得上次的手抄报你画得就很好，班长夏楠还特地跟我推荐了你。”
　　门口鬼鬼祟祟的夏楠：刘师太，我做好事不需要留名啊。
　　木已像是纠结了很久：“既然如此，老师，那上次的手抄报比赛我为什么没有入选？”
　　她的声音那样轻，却那样坚定。
　　夏楠不敢探头看，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厚重起来。
　　“上次的手抄报主题是植树节，你的画是黑白的，缺少绿意和生机，不太符合比赛的要求。但这并不代表你的画不好。”刘老师停顿了一会儿，“老师觉得你很有美术天赋，这次的比赛可以大胆一试，你的闪光点值得被挖掘和发现。”
　　夏楠觉得路过的同学都在用奇怪的目光对自己进行道德谴责，终于在快要待不下去的时候，她听到木已小声但肯定的：“好。”
　　夏楠赶紧抬脚准备溜走，不料正好撞见出办公室的数学老师：
　　“夏楠，你在这干嘛呢，放学了还不回去。”
　　夏楠只好尴尬一笑：“我来找刘老师。”

　　“夏楠，你不会也要说不想参加吧。”
　　夏楠感受到刘老师审视的目光后，赶忙摆了摆手：“不是的。”
　　“那就好，你小学班主任是我的同学，他可说起过你，你的钢琴弹得很好不是吗。”
　　夏楠一想到老李头楞头楞脑那样，内心直呼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小啊。
　　“行，那要没什么事你们俩先回去，比赛详细事宜出了我再通知你们，这几天可以先准备起来。”
　　“好的老师。”
　　夏楠浑身刺挠，早就想走了。
　　“夏楠，你等一下。”
　　身后传来木已的声音。
　　夏楠转身，友好问道：“怎么了？”
　　木已比夏楠矮了一个头，她抬头目光炯炯地注视夏楠时，夏楠觉得甚是可爱——像只小刺猬。
　　“我其实不太会画画，上次的手抄报也是乱画的。”
　　“这有什么的，下次比赛你继续按自己的想法乱画就好了啊。”
　　木已没想到夏楠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谢谢你。”

　　顾婉背着书包在后门门口看着，等木已走了才上前来：
　　“我觉得木已这人挺愣的，要是有什么困难咱得帮帮她。”
　　夏楠不明白：“能有什么困难？”
　　顾婉搭上她的肩：“我也不知道，咱以后留意就好了。”
　　夏楠笑着戳顾婉的脸：“好啦，快点回家吧。”

　　乔惠知道夏楠要参加艺术节比赛后，每天都让夏楠放学后去店里练一个小时的钢琴，这样自己可以在一边指导。
　　“妈妈，我这次不想再弹抒情的曲子了。”夏楠翻了翻乔惠给她挑的钢琴谱子。
　　“可是你穿着小礼服，弹这些曲子会更优美更合适呀。”
　　夏楠合上了谱子：“可是，我本来就不是个优美的人啊。”
　　乔惠捏了捏夏楠圆圆的脸：“怎么会呢。”
　　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转身去书架上帮夏楠翻找乐谱。
　　“妈妈，我想弹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

　　练完琴回到家的夏楠，从书包里拿出上次买来的手机壳。
　　手机壳是蓝色的背景，背面有一个卡通小男孩用单只手指顶着篮球，神气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但夏楠看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要不要告诉荣逸呢？
　　思考了一会儿，她点进通讯录找到荣逸的号码发送短信：
　　“我今年又要参加艺术节了。”
　　发送不久，很快便收到回复：“那恭喜你又要第一名啦！”
　　夏楠“扑哧”笑出了声，手指打字不停：“少捧我。”
　　她用手机抵着下巴，想着如果在校内得了一等奖的话还要去参加学区的比赛，按照往年的惯例，学区比赛的地点都会定在实验中学。
　　那就先不告诉荣逸，到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
　　夏楠对自己优秀的点子沾沾自喜，这次总该不会又被荣逸说没有良心了吧。
　　再次打开手机，她看到了新的短信提醒。
　　“别装了，你不就是喜欢被捧着嘛。不过其实手机也可以下载□□直接聊天的，笨蛋夏楠！”
　　“你才笨蛋！”夏楠生气地在那个手机壳背面的小男孩头上戳了又戳。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点开手机商店老老实实一步步安装并登陆了□□。
　　一登陆就看见荣逸弹出来的消息：
　　“这下方便多了嘛！”
　　夏楠怎么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从小到大乔惠对夏楠的钢琴比赛很是重视，每次比赛都会为她精心打扮，化妆，做头发，穿礼服和皮鞋都是必不可少的。
　　夏楠的衣柜里收藏着从幼儿园第一次登台演奏到现在的所有小礼裙，大都是白色或蓝色的，乔惠可以根据每件礼裙说出夏楠当时穿着弹奏过哪些乐曲。
　　其实小时侯夏楠也曾觉得很麻烦，但后来她想通了，这是妈妈的仪式感，是妈妈对钢琴表演的敬畏之心。
　　用乔惠的话说，只有你全心全意地做好所有的准备，才能演绎出属于你的完美乐曲。
　　虽然夏楠直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些表面功夫很繁琐且没必要，比如眼下乔惠在周末拉着她和顾婉又在店里挑选新的礼服。
　　夏楠觉得之前的礼服完全穿得下，没必要再买新的。
　　但乔惠认为夏楠的身量有变，曲风有变，坚持要买。
　　至于顾婉，是听说夏楠要买礼服后好奇跟过来的。
　　“楠楠，我还没穿过小礼裙呢，这些都好漂亮啊！”
　　顾婉看着一件又一件精美的礼服，上面的蕾丝和碎片亮闪闪的，她直呼“乱花渐欲迷人眼”。
　　夏楠：“管管，这诗是这么用的吗……”
　　乔惠见顾婉喜欢，走过去温柔地搭着她的肩膀：“顾婉，你也挑件自己喜欢的，阿姨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顾婉感到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我就是来陪楠楠看看，而且我也没什么机会穿的。”
　　“不要紧的，女孩子就该有一件自己的礼服，就当阿姨今年送你的生日礼物。”乔惠坚持道。
　　夏楠也过来搀着顾婉的手：“选一件吧，不然我妈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么漂亮，穿上礼服肯定好看。”
　　顾婉难得见地红了脸，便随夏楠一起挑选了。
　　夏楠本来对选礼服这件事毫无兴趣，但如果是帮顾婉选，她就来劲了，接连拿了好几件让顾婉去试。
　　结果就是，顾婉每试一件就出来让夏楠参谋，而夏楠觉得顾婉随便穿哪件都好看。
　　明明大家都上初一，怎么管管的身材就这么好，虽然还在发育的年纪，却已然隐约有了少女的轮廓体形。
　　夏楠拿着乔惠给自己挑选的礼服进了试衣间，看着镜子前自己和小学时丝毫没差的身体，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