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霜》嘤嘤兔

8、第 8 章

　　直到钟青霜拎着早餐到门口，萧宁还在思考。

　　于钟青霜而言他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学弟，只是赞誉和他当时夸下的海口堆砌出一个华而不实的自己，而钟青霜对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碰巧遇见的好心学长。

　　也许当初真的有对钟青霜动心吧，萧宁想，但是早就过去了，如今再看到钟青霜，他的心里早就没有当初的感觉了。

　　生活短暂交集一下，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要桥归桥，路归路的。

　　这样想着，萧宁趴在床上，腹部贴着柔软的床单，手肘交叉着枕在枕头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解决完问题的舒适愉悦。

　　钟青霜看着他柔软的发和闲适的懒腰，敲敲门后进来，“今天家里正好没有做粥，带了点土豆鸡蛋饼。”

　　萧宁闻着味道坐起来，突然饿了，“好香。”

　　“先去洗漱吧。”钟青霜把东西拿出来，“我还带了点牛奶和面包。”

　　萧宁露出笑意，穿上鞋子就往洗手间跑，刷完牙后已经憋不住了，“不用自己做早餐真好。”

　　“平时都是你做吗？”钟青霜在家里先吃过了，此刻只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

　　“昂，我总不能指望他给我做吧，”萧宁露出手腕的伤口给他看，“脾气比我在路上喂的流浪狗还凶。”

　　说完又狡黠地朝钟青霜笑：“就是和钟央玩那只。”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好心。”

　　“顺手喂的，看我心情。”

　　“之前不是还不让我提吗？”钟青霜问，“这么还给我看？”

　　“反正你都知道了，就是家暴啊，”萧宁干脆在他面前摆烂了，“你别给别人说。”

　　“……”钟青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我还以为你喜欢他。”

　　萧宁把鸡蛋饼咽下，拿筷子的手动作变慢，很轻地说，爱过。

　　他的情绪很快又变了，仿佛刚刚露出的复杂神色只是钟青霜的幻觉，“才不喜欢家暴男呢，呸。”

　　“……”小学弟一人千面，钟青霜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你的伤势没有很严重，玻璃碎片取出来之后注意点伤口就好，”钟青霜和他说正事，“没必要住病房了，如果你不回家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酒店，你自己应该有钱吧？”

　　“有呀。”萧宁嚼着饼，讲话模糊不清的，“那你还给我带饭吗？我给你钱。”

　　“……”钟青霜感觉自己成了外卖员，“好。”

　　订的酒店离医院不远，萧宁干脆走路过去，看到那只流浪狗又朝自己晃尾巴，他蹲下来，转头去看钟青霜。

　　“我没有吃的了。”他有些狼狈地说。

　　堂堂钟家大少爷第一次连给狗吃食的能力都没有，萧宁被他尴尬的样子逗笑，找常去的包子铺老板要了点边角料喂给它。

　　本来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工作日的街边人并不多，萧宁和钟青霜两人一个穿着休闲的家居服，一个穿着服帖的衬衣，显得很怪异。

　　萧宁喂狗的时候态度比对钟青霜还要恶劣。钟青霜看着他把肉块放到流浪狗嘴边晃，担心流浪狗伤着他，刚想劝时他已经把肉扔出去，流浪狗默契地冲过去吃，萧宁则撑着脑袋，看着他吃完，才拍拍手离开。

　　短短一段路萧宁走了好久，钟青霜好脾气地跟着他，一直走到酒店门口，萧宁才主动和他说话：“你今天没有课吗？”

　　“有，在晚上。”

　　“好可怜，大晚上还得听课。”他一边和钟青霜闲聊，一边等待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我也可怜，”钟青霜不赞同地说，“大晚上得讲课，还不一定有人听。”

　　萧宁轻轻笑了，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只记住萧宁的房间号码，钟青霜没有跟着上去，在大堂和他告别。踏出酒店时正巧收到钟曦的电话：“前几天你要我帮你找的资料找到了。”

　　“谢谢姐。”钟青霜回答道。

　　“下面的人说他有妻子，你知道他的妻子是谁吗？”钟曦没有急着挂电话，顿了顿，问，“今天早上带饭出去给谁了？”

　　“同一个人。”听着姐姐试探的声音，钟青霜觉得好笑，眸子在细碎的阳光下更透明，带着浅浅的笑意，“姐，我有分寸。”

　　萧宁只在酒店住了一天，章尘说来接他，他报了原本住的医院名字，站在门口等。

　　钟青霜看他小狗似的乖顺表情，问：“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萧宁捏着手腕的伤口，因为疼，脸色很苍白，“继续过啊，我不能离开他。”

　　他沉默地看着萧宁，Omega要比自己矮一个头，钟青霜站在他身侧，萧宁垂下眸子时，他只能看到他长而不翘的睫毛在空中跃动着。

　　敛去在章尘面前的张牙舞爪，萧宁的面孔本就温雅谦逊，扮起乖来让人找不出错误。

　　见钟青霜还没走，萧宁推推他的手臂，“你该走了，我丈夫不喜欢你和我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故意提醒他保持距离，还是单纯觉得“我丈夫”这三个字说起来讽刺可笑，萧宁总爱这样在钟青霜面前称呼章尘，落在钟青霜耳里像撕不掉的倒刺，擦不干净的作业纸，学生答了一半的试题。

　　偏偏又是从萧宁口里吐出来的，钟青霜怎么也没办法朝他生起气来，光是看着他那双情绪不显的眸子，就已经失了原则。

　　“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钟青霜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隔着柱子看到章尘走向萧宁。

　　章尘的表情并没有愧疚和不安，反而是萧宁好像很害怕似地缩着背，微微低下头。他的角度看不到萧宁的表情，却很清楚地看见章尘蹙起眉，粗暴地拉起萧宁受伤的手。

　　钟青霜眉心微蹙。

　　看到萧宁一瞬间颤抖的样子，章尘意识到自己好像碰到他的伤口，松开手后清晰地瞧见他手腕上的伤，欲言又止，最后说“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道个歉是天大的难事似的，被章尘牵着回车上时，萧宁无聊地想，虽然道歉了自己也不会原谅就是了。

　　在车上章尘就和他说了家里的情况，章母已经在家了，接萧宁之前章尘刚把她接回家。

　　于是萧宁回来时就对上章母的目光，乖顺地喊了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章母蹙起眉，怎么看这个儿媳怎么不顺眼，“小尘说你做家务把自己做进医院了？怎么笨手笨脚的？”

　　“抱歉。”萧宁继续低眉顺眼，换上鞋后想回房间，又被章母叫住，“等等。”

　　掩去心里的不耐烦，萧宁转头看向她。

　　“你和章尘吵架了？”

　　萧宁被这问题问得一愣，转头去看章尘，章尘瘫在沙发上，袜子也没脱就把脚放在茶几上，闻言也坐起来，“什么啊，我和宁宁好着呢。”

　　“我看你们还不打算生孩子呢？”章母蹙着眉，“这次萧宁不怀孕我就不走了。”

　　每当这个时候章尘都会把攻击力转向他妈，萧宁不想浪费口水，低着头装死，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章尘提高音量和他妈吵：“你管我和宁宁干什么啊？我们生不生不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吗？”

　　“你们自己的事情？你看看现在和你这个岁数的都生了几个孩子了？我活到这个年纪孙子都看不到一眼，非要等我进棺材你才肯生是不是？”章母骂道，“我催了你们多少次了？我老了就当我不存在了是吧？我还没死呢！我看你们过年也别回去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丢人！”

　　“生孩子有钱还是有官啊？一个个上赶着养那小祖宗，自己都勉勉强强活着还要养个小的，谁稀罕谁养，我不养！”章尘一拍桌子，萧宁适时抖一下，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您也别老拿什么棺材什么死的说事，少管我的事情您指不定活得更久。”

　　章母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萧宁在旁边给他递上杯水，小心翼翼道：“妈，别生气。”

　　“我不生气？”章母把水泼到他脸上，怒道，“就是你个祸害，八成就是你在我儿子那儿吹耳旁风，好好一个Omega不生孩子还死活要去上班，你那点钱够看吗？够的话还用得着拿我们家的钱去还债？你现在欠着我们家的，你就该乖乖听话！”

　　幸亏是温水，泼到脸上就当洗个脸，萧宁闭上眼，默了默，彻底没了表情，“对不起，妈。”

　　“您泼他干什么啊，”章尘连忙冲上前，扯几张纸巾给他擦干净脸，发现是温水，这才松一口气，手还搭在萧宁脸上，转头朝章母发脾气，“您要住就住别来这欺负人！”

　　气势还挺足，萧宁也被他的声音给嚷得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

　　可是，他想，不是你欺负我欺负得最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