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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伊谷春到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关宏峰正好进入了他很快不用再扮演的角色里,他将坦白的地点选择在了宏宇家,隐蔽安全。

      他们站在电梯里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叮”地一声,电梯开启,缓慢地给伊谷春让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关宏宇的世界。

      “我还真没想到,会邀请陌生人来家里聊案子的。”伊谷春脱了鞋扶着墙换了双棕色浅毛拖鞋,他抬脚看了看款式,“是你的风格。”而后眼神从鞋柜里另两双女士拖鞋上掠过。

      关宏峰不回应只是微微笑,引着人到了客厅,便朝厨房走去。

      而客人并不拘谨,没得到主人“随便看看”的客气,就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子去看柜上的相片,他从那一排里挑出一张两人笑得灿烂的合影,还没细看,身后便传来关宏宇的声音:

      “她知道家里每个东西的位置。”

      伊谷春连忙将相框摆回柜上,还凭借着记忆将位置复位到了丝毫不差,等他站起来回过身看见关宏宇手里举着两杯白开水时,才想到自己刚刚的慌张着实有点好笑,一场普普通通的见面,倒像是偷情似的。

      他随着关宏宇的脚步走回到了沙发旁,从人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口,还真的有些口渴。

      关宏峰也不说话,他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格,跟亲近的人可能一百句能跳出一句笑话来,但现在坐在这里,更是一句话不知从哪里开口。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坐在沙发上,氛围陷入了一种焦灼无法牵扯开来的蛛网中。

      “借下洗手间。”伊谷春率先打破沉默,在关宏峰几步的指引中,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他站在洗手台前看着擦得锃亮的台面,抽了张纸包裹住手指打开了镜后的置物柜门。

      那里面摆着插着两支牙刷的漱口杯,一支牙膏,一个英文包装看起来像是女士洗面奶的圆盒,和一些洗小孩子奶瓶子的杯刷。他合上柜门,侧身从干湿分离的半开隔门钻过去,假意掀开马桶圈后又放下。

      一段冲水声响起后,关宏峰等到了推开门拿纸擦手的伊谷春。

      “孩子不跟你们住啊?”

      “偶尔过来。”关宏峰抬头看他,不着痕迹地去看背后墙上挂着的时钟,许是刚刚沉默了太久,自上楼那一秒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12分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要是坐在这里的是宏宇的话,十二分钟足够他和伊谷春打两个回合了。

      伊谷春又钻进卫生间里扔了纸,等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他将水杯捧在手里,看着杯中的水,问道:“说吧,聊什么?”

      关宏峰明显感受到身边人的气场发生了变化,于是他将自己展开,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墙上的时钟一秒一秒地走动,催促着他快快开口。

      “我们俩是同卵双胞胎兄弟,”他说道。

      “是,我知道,”伊谷春将刚刚被续上的热水吹凉,“一开始我还怀疑你俩别是换了身份,又测了次指纹。”他笑一声,喝了口水。

      关宏峰摊在沙发上的手轻轻收紧,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伊谷春的意思是对他们的怀疑在重新比对指纹后打消了。

      他稍稍坐直一点,说道:“是的,从小到大只有我妈能够轻易认出我和我哥。”

      伊谷春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点头。不过半晌没听到下句,他侧脸问:“怎么,今天来跟我聊生物课呢?”

      关宏峰摇头,说:“我先上个厕所。”他躲进卫生间里,从洗手台的底部掏出支镊子,然后伸进台面管道里从侧边钳出一根被管道压了一半的短发,长短粗细一致,看来伊谷春的确打消疑虑了。他这根特意放置的等待着袒露真相后利用伊谷春多疑的性子来翻身的关宏宇的毛发并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这一结果更令他感到担忧,他并没有朋友可以帮他篡改关宏宇的指纹,这种“包庇”只可能发生在伊谷春那边。他站直了身子看镜中的自己,没有疤痕的脸无论过了多少日夜,还是让他感觉恍如隔世,那伊谷春身边是否也有一个像自己这样遮掩身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呢?他扭开龙头,以手捧水洗脸,想使自己冷静点。

      突然响起敲门声,将他从镜中那个世界扯出来,他听到伊谷春的声音隔着一道玻璃门传进来。

      “掉马桶里了?”

      他拉开门,伊谷春准备敲门的手停留在半空,两个人对视了几秒,伊谷春才开口笑道:“真掉马桶里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关宏峰配合地笑了下,侧身躲过走了出去,他在想要不要在这种隐瞒下,主动告诉这个人他的真实身份,现在这种情况不说固然能保全他们的力量,但是也会使得伊谷春忽略身边那个假面人,他敢确定,那个人为他兄弟二人做这一出并不是为了帮他,而可能只是在演戏或者看戏而已。而说了——

      他又去看那时钟,还剩下8分钟。

      “你这有你哥照片吗?”伊谷春站在钟下问。

      关宏峰用手指了下电视柜最左侧的一个相框,在伊谷春拿起来看的时候介绍道:“我和我哥为数不多的合影。”

      伊谷春看着兄弟二人在一位女士病床前留下的影像,变换着角度端详了一番,不免自信地说道:“你们俩现在要是站在一起,我一定能认出来谁是你,”他将相框垂下,看着关宏峰,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笑容来,缓缓说道,“谁是他。”

      关宏峰意识到此刻伊谷春的指代没有用兄与弟或者姓名这种可以区分开关系的代词,心中擂鼓阵阵。

      时间还剩六分钟。

      伊谷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示意了下,便朝阳台走去。

      关宏峰也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来一支?”伊谷春将一支细条烟递到关宏峰面前,又摸出个打火机给人点上,看着烟气被窗外的风吹得四处散逸后才掏出另一根烟叼在了自己嘴上,而后摸遍了全身的口袋都不知道刚刚那个打火机哪去了。

      他招招手,说:“借个火。”而后凑上去微微侧头借了关宏峰唇上二寸那点红光。

      关宏峰不常抽烟,他只看到伊谷春没有下垂的眉眼,眼睫毛动了两下才恢复平静,撤回时笼罩着的那种烟草味渐渐散去,只剩自己唇间这支香烟摇摇欲坠。

      烟蒂被捻灭在洗衣机旁的置物桌上大片绿植中间藏着的一个小小的烟灰缸里,伊谷春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而后抬头说道:“队里还有事,下次再说吧。”

      关宏峰追随着脚步来到客厅,再是玄关,他也按亮手机,时间还剩两分钟。

      “还是现在说吧。”他将鞋柜的门关上,迎上那人弯着腰自下而上的目光,他借力靠在墙上,而使自己有些倚靠,“我们俩是同卵双胞胎——”

      伊谷春听到这句刚刚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却也不开玩笑,反而站直了平视着这个要将未尽的话说完的男人。

      “宏宇逃避追捕时的半年是在假扮我,现在是我在假扮他。”他眼神认真,说道,“我是关宏峰。”像是这些年来每一次的自我介绍,但这次却是阔别多日后第一次将自己放在了阳光下。

      伊谷春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他在关宏峰的凝视中,对电话那边说道:“没事了,不用来了。”挂了电话,他将手机在关宏峰面前摆了摆,放在了一旁的鞋柜上,“你暂时救了自己一命。”他以主人的姿态走回屋内,边走边说:“你楼下那个呢?不用打声招呼的?”

      关宏峰扭头看时钟,而后匆匆给周巡回了条信息,他也将手机放在鞋柜上,重新走回了伊谷春身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的?”

      “一直都很怀疑。”伊谷春说道,“你们俩长得再像也不是一个人。今天上午白江河旁边你洗了把脸,还记得吗?离开时候我看见你脸上有点不平整,但我以为是风沙给刮的,”他用手指着关宏峰的脸,“就像你现在这样。”

      关宏峰闻言摸了摸自己的伤疤,的确边缘有些起了。

      “你推开洗手间的门时我就看见了,但不敢确认,所以借着点火仔细观察了下,你的脸上的确有东西。”

      关宏峰点点头。

      “而且指纹的事我感到很奇怪,刚刚开车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今天市局的张云下来搞考核,所以洪光才一个比对做那么久,等到我下午回队,他才只是知道结果没拿到证明,只有可能这个被市局提上去了。一个例常的验明正身,却要上到市局,我很不明白。等看到你脸上的疤时,我才知道市局有人要隐瞒这件事情。”他想了会儿,“但不是你的人。不然你不会选择告诉我。”他看向那张兄弟二人的合照,又将眼神飘回来,“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毕竟队里的那个脸上也有疤,不过只要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你提回队里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关宏峰应了一声:“没有完美的隐瞒。”

      “要是六年前咱俩没有见那一面,可能这就是完美的。”伊谷春说道。

      “一面就够你把我和宏宇分开了。”

      “其实不止一面,”伊谷春倒是反驳了上面这句夸赞,“见面是一次,但我单方见你不止一次。”他将自己摊在靠背上,尽量显得放松一点,“毕竟你可是我们刑侦界的天才大队长,光你的宣传就内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还有那张压在玻璃板下的伴他熬过宿安水库案的海报更是将关宏峰的那个眼神刻在了他的脑海。

      关宏峰勾起嘴角笑,而后又转到正题:“我没有杀人。”他以为他会等到伊谷春的一句问句,而后他再将病症和推理再说一遍,但并没有,他听到伊谷春很平静的一句:

      “我知道。”伊谷春看着他,“一开始真以为是你,但我第二次去现场的时候,把崩塌的个人情感抛开,就知道这事就是谁特意给你干的。不是你的水准,你也没办法到达现场。”

      他说的无比笃定,关宏峰甚至有了种伊谷春就站在213的现场一样。

      “为什么?”他问。

      伊谷春看着窗外的黄昏被月色所替代,恰如那个夜里,他在这个足够安全的环境下,选择将自己一直紧闭的心敞开:“看到那张照片时,我才想明白,为什么当初要把213交给我。他们是想看着我查着查着发现自己有重大嫌疑,然后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动用权力隐匿证据明哲保身,要么和你关宏峰一样成为犯罪嫌疑人。但没想到你作伪证还真在行,一下子关宏宇成了通缉犯,更没想到你会摘下警帽把案子留在长丰。我这个小人物没机会上场了,就被下沉到基层,弄点手段要让我再也翻不上来。”他看着关宏峰——他的引路人,“在那时候,我的确是没得选择,但现在,案子从周巡手里又转到了我的手里,我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我们一命换一命。”

      临到吐露这个压着他的重担,他却并没有多么的紧张,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和他走的是同一条路,所以他坦然说道:“那张照片,是我拍的。”

      这不在关宏峰的已知范围内,通过案情分析和逻辑判断,他已经将拍照片的第七人作为了揭露幕后真凶的污点证人,但没想到的是,他和已经遇害的几人一样都是棋子,而无一是操纵者。

      所以他很快想到:“那剩下那个呢?”

      伊谷春摇头:“我不认识,小年夜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眉毛很粗,眉间有一颗褐色的肉痣,眼睛斜向上扬着。但现在来看,这些显著的特征很有可能是他伪造出来的。要找这么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他想了想,又说,“死亡顺序是按照晚餐座位顺序来的,以吴征为起点的逆时针。我坐在他左手边,是这个计划里死亡的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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