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雪》y山风

1、京城的冬天

　　“殿下！殿下！”李澈正要低头吻上怀里的舞娘，忽听得门外侍卫急报。他耳尖地听到，侍卫粗重的脚步声后还跟着细碎的步子。李澈有些不悦地推开佳人，随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来人是他多年的心腹，侍卫长李七，身后果然还跟着两个宫中内侍。李七草草拱了拱手：“殿下，太后娘娘要请庾神医入宫，这二位公公是受命来接神医先生的。”李澈目光微微闪了闪，开口仍是一贯地漫不经心：“哦？是父皇又不好了么？”话音刚落，李澈目光投向门口一粗髯大汉，见那人的身子悄悄往屋内侧了侧，他唇角微勾，眼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这话不是冲着李七问的，他身后的一个太监便上前答了话：“回禀殿下，皇上的身子有太医调理，自是不由太后娘娘操心。此番太后娘娘命洒家请神医入宫，乃是为了三殿下。三殿下不慎落水，如今高热不退，太医束手无策，娘娘很是心焦，只好请庾神医瞧瞧了。”李澈认得这人，是太后刚嫁入宫时的一个陪嫁，姓吴，很是受宠，但李澈知道，吴公公并非一直待在太后身边。李澈仍是注视着那大汉的背影，那人似乎有所察觉，侧了侧头却又赶紧埋了下去。“李七，请庾神医随吴公公入宫，我更衣梳洗随后就来。”李澈说着起身，他揉着太阳穴向外走，一副宿醉之后精神萎靡的样子，一出门就撞上了门口的大汉。大汉忙搀扶住他，声音恭顺：“殿下当心。”李澈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大汉身上，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酒嗝，浓郁的酒气让大汉都皱了皱眉头。李澈摆摆手，摇摇晃晃地朝后院走去，大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澈走到内门，忽然直起身子挣开了身边丫鬟的搀扶。他身边人很是有眼力，只行了礼便退了下去。李澈的眸子一派清明，丝毫没有刚刚的迷糊。他心中揣着猜测，面色沉重得很，轻轻一跃便翻出墙，直朝不远的紫禁城走。果不其然，当他犹豫了一瞬避开大门走到御膳房运送食材的偏门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何年富已早早等在那儿了。何年富并未出声，老老实实地拜了一拜，便将手中的斗篷替李澈披上了。
　　这厢李澈刚进宫门，那边儿的庾太医也到了太后宫里。只是太后看着吴公公请来的人，不免有些惊讶。她知道，这是李澈的人。想到这儿，太后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直直削向吴公公。吴公公却是满脸堆着笑：“娘娘，庾神医平日在和济堂坐诊，您上次呛水便有赖他妙手呢。老奴想着请他，却不想二殿下喝多了酒伤了脾胃，庾神医正是去给殿下看诊，老奴想着三殿下着急，这才求了二殿下放人。”太后目光微微一转，吴公公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轻轻点了头，她方才缓和了脸色：“既如此，劳烦神医。”庾锦华应了一声，随宫女入了帐子。太后好像想到了什么，轻嗤一笑：“二殿下喝酒伤了脾胃？怎么个喝法？”吴公公轻蔑地笑，尖着嗓子说：“哎哟，您是没看着！一屋子的美人，那个场面呀，啧啧啧啧……”太后会意，畅快地笑了两声：“千贵妃去得早，给她儿子留了那样多的能人异士，一半投靠了客儿不说，剩下的也被她儿子踹出十万八千里咯！”吴公公上前了两步，脸上带着狡黠：“娘娘，这庾锦华可是二殿下的人……若给三殿下看诊时落了什么意外，不免要二殿下承担，届时咱们殿下……”“混账！”太后没让他说完便轻叱了一声，吴公公连忙退下：“老奴失言，老奴自作聪明，娘娘恕罪！”太后面色一转，叹了口气：“如今林家按着禁卫军死死把守乾康宫，不知皇帝状况如何，但依哀家的谋划，客儿即位不过早晚的事，何必拿他亲弟弟来对付李澈！老三还小，皇后又过世不久，莫要打他的主意了！”吴公公又装模作样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哎哟哎哟，老奴这猪油蒙了心，老奴该死啊！”太后白了他一眼，却没有指责的意味：“行了行了，退下歇息吧。”吴公公磕了个头，领着小太监下去了。李客这才从里间走了出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皇祖母，这太监的法子也并非完全不可。”太后不复刚才的严肃，慈爱地笑着拉过李客：“客儿，如今就算拿你亲弟弟开刀，不过是提早摁下了李澈而已。况且这大夫明面上只是医馆的坐堂，你我心知肚明他的来头，旁人却不知道。拿这事来起事，风险太高！再者，老三才六岁，你当真舍得他替你受苦？”李客眼中涌起一阵寒意，却没让太后看到：“您老人家说的是，我再不动这念头了。”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换了个话题：“方才吴公公讲的话你可听见了？你安插的人可有给你传信儿？”李客想到这，更难掩讽刺了：“自然是传了，确实如那公公所说。皇祖母不必忧心，这太监应当没有问题。”太后这才真正放下了心。李客摩挲着手里一块奇怪的木头，拧着眉头发问：“皇祖母，这千几道的道主在江湖上口碑并不很好，您让我如何信他？”太后压低了声音：“哀家说过了，哀家曾救过他一命，如今要他还这恩情是理所应当！宋无玉若是正派，如何会在燕北独霸一方？如何能够与那百年根基的流云涵雪楼抗衡？客儿，哀家还能害你不成！”李客还是游移不定，硬着头皮顶嘴：“祖母，孙儿看还不如去流云涵雪楼碰碰运气，起码流云涵雪楼是三大派中根基最深、最磊落的，不至于让孙儿难堪。而且楼中六大总督和十万偃月骑绝不是千几道能相比拟的！李澈虽然废物，却不得不防备，还是先拉拢流云涵雪楼为上计啊。”太后不欲与他争辩，加重了语气：“你若真想坐上那位子，你便好生掂量掂量，你父皇是如何坐上来的！”李客不敢再惹她生气，连声答应了，垂头丧气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