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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晏惊阑没有想到,出趟门摔了跤居然碰到表哥,一时间意外不已。与未曾谋面的亲人相见自然高兴,便不再磨蹭,领着人便往家去。

      原本晏惊阑还顾虑安寅面白身瘦,看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没想到跟自己一路小跑也不见气喘,正感叹人不可貌相时,听到对方问:
      “你的名字倒是有趣,可有深意?”

      “‘阑’就是晚上,我娘说生我时明明是深夜,却忽然天色大亮,像白天似的,我爹就说我的哭声吧夜晚吓亮了,就给我起这个名。”

      晏惊阑放些慢脚步,转头对安寅说着,本当是随意的谈话,却见后者怔神片刻后道:
      “你是八月十五的生辰?”

      “诶?你怎么知道?”被一下猜中生辰,晏惊阑有些惊讶。

      “若说半夜天亮的异象,十五年前的中秋节出现过,想必你就是那日生的。”
      安寅回答,暗自苦笑一声,这也算的上是巧合罢?

      “原来如此,表哥真聪明。”
      晏惊阑发自内心赞叹道,看向前方的眼睛一亮,遂松开拉车的一只手,指着街上几幢连绵相接的二层小楼。
      “挂了个幌子的就是我家。”

      抬眼看去,一面红色三角旗帜挂在杆头,随风飘动,中央用黑笔写着个“面”字。

      路上耽搁了一阵,当下已过午时饭点,从打开的大门向屋堂里望去,几张木桌旁已经没了食客,只有一个白衣灰裙、头裹着一条青绿布巾的妇人,穿梭其间,抹着桌椅。

      晏惊阑在门口停了车,冲屋里喊了声:“娘,我回来了。”

      “怎么才回来?可遇到什么事?”
      魏予珊停下手上的活计,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外的晏惊阑,在瞥到儿子手臂上的纱布时,眉头锁的更紧,丢了抹布朝屋外阔步走来。

      “怎么受伤了?”
      魏予珊手在腰巾上揩了揩,小心翼翼试探着抬起晏惊阑的手臂仔细看着。

      “不碍事,路上不小心脚滑,破了袋面粉。”晏惊阑晃晃手表示无妨,提起面粉时话语声明显小了下去。

      魏予珊闻言,方才的忧心减去不少。
      “面粉事小,下次可别伤着自己了。”

      不愿母亲继续忧心,晏惊阑连忙拉过站在一旁的安寅,对妇人道:“娘,表哥来看您了。”

      “啊?”
      魏予珊方才没有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个人,听见晏惊阑的介绍有些愕然,打量着面前的安寅。

      “外甥安寅见过舅母。”安寅对魏予珊恭敬施礼,自我介绍道:“家慈晏玥。”

      “晏……晏玥。”魏予珊口中喃喃,目光微茫,回忆起过去的人和事。

      魏予珊与丈夫晏诚立不是辛汶县本地人,十六年前来南方经商,当时她已有了身孕,二人便用积蓄在买下临街一栋二层小楼,凭着做得一手好面,日子也算过得不错。

      离开家乡多年,与故旧亲人几乎没了往来,魏予珊也是偶尔听晏诚立偶然提起,早已远嫁玢县的胞妹晏玥,不知是否安好。

      短暂失神后,魏予珊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忙招呼安寅进屋坐,被独自晾着的晏惊阑无奈一笑,拖着车到后院将面粉卸下搬进厨房。

      将手上的事忙完后,晏惊阑掀开前厅与厨房相连小门的帘布,就见魏予珊与安寅相对而坐在一张方桌前,妇人眼眶微红,神色戚然。

      “娘,发生什么事了?”
      晏惊阑一惊,连忙上去关切,魏予珊摇摇头,将手中信纸递去,他读过后便了解大致。

      晏玥嫁到玢县没两年便守了寡,所幸家境殷实,足够母子二人生活。怎料去年身染恶疾,已感时日无多,遂想走后,将安寅托付给晏诚立。

      信中字字情凄意切,对兄长的牵寄和对孩儿的挂念融入笔墨,令人不忍卒读。

      “……请节哀。”
      晏惊阑低声安慰一句,只道是世事易变,物是人非。如今想起父亲去世时的境况仍会鼻头一酸,但起码还有娘和妹妹,同表哥相比,却是好上太多。

      安寅眸中同样蒙着层水雾,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听到晏惊阑的话,他叹息一声,起身对魏予珊母子二人深深拜下。

      “先前未得知舅父已然仙逝,此番前来实属唐突。”
      说着,在不多的行李中摸索一阵,拿出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桌上,“这是家慈的一些心意,请舅母务必收下。”

      魏予珊拭去眼角泪水,站起来一把拉住安寅,爱怜道:“都是亲人,不必说那么客气的话,只管住下便是。”

      语罢对晏惊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拿起荷包塞回安寅的行李中。

      安寅敛眸顿默少时,而后嘴角噙笑,欲再次拜谢,却被魏予珊按回椅子上:
      “都说了不用客气,当成自己家便是。”

      话音未落,妇人拍了一下额头,“瞧我这记性,安寅还没吃饭吧?舅母这就去煮碗面。”

      不必麻烦还未出口,妇人便匆匆向厨房去了,安寅只好将话吞回肚子,端身坐定,忽的察觉到什么,抬眸向身旁看去。

      晏惊阑与之视线相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拿过茶壶倒上一杯热茶,正想递去,溅到手指上的水滴滚烫,连忙又取个茶杯,两个杯子相互倾倒几回,才将茶端给对方。

      安寅接过道谢,目光在晏惊阑的双眼处多逗留了须臾,少年的瞳色比常人浅上不少,像透亮的琥珀石。

      门外日头正盛,把屋内照得亮堂,空气中飘着温热的香气。

      身后楼梯上传来吱呀声响,回头望去,一个梳着小辫的粉衣小女孩,出现在二楼楼梯口,手扶着栏杆稍矮处,小脚试探着踩向下一阶木梯。

      “这是我妹妹晏清恬。”对安寅介绍一句,晏惊阑走上楼梯将人抱了下来。

      靠近细看,女孩白白净净的脸庞上,水灵灵的杏眸还有些困意,丝带束着的小辫因午睡松散了些许,模样颇惹人怜爱。

      “这是安寅表哥,以后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晏惊阑低头对怀中的晏清恬柔声道,女孩乖巧地喊了声表哥,声脆如银铃。

      晏清恬依在晏惊阑怀里,眼睛却是盯着安寅,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当哥的抬手拨弄一下妹妹耳边的发辫,低声提醒道:
      “清恬,一直看不礼貌。”

      闻言晏清恬垂下小脑袋,没几秒又抬了起来,咧着樱粉色的小嘴咯咯笑着:
      “表哥好看,就像神仙一样。”

      童言无忌也真实不虚,安寅的形貌皆是一等一,更可贵的是身上秋水皎月般的出尘气质,仿佛世间无纷扰能乱其心,笑起来时,眼中便褪去去那分并不明显的冷冽,又不表现的太过热络。

      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话,安寅脸上笑容浓郁了些,略倾身朝向晏清恬,语气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道:“清恬见过神仙吗?”

      晏清恬摇摇头,话音稚嫩,有些字并不能说得十分清楚:
      “没有,但娘讲的故事里,神仙都很好看,表哥见过吗?”

      “我就是哦,清恬若不信就走近些。”

      话音刚落,兄妹二人皆露出惊讶的神情,晏清恬更是睁大了双眼看向安寅,于是让晏惊阑放自己下来,有些蹒跚地小跑过去。

      安寅弯身蹲下扶住晏清恬,故作神秘地抿唇一笑,手伸到女孩耳边几寸处,虚抓一下,指间竟凭空出现朵瓣如白脂、枝若翡翠的小花。
      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

      “花!表哥好厉害!”
      晏清恬惊喜道,从安寅手中接过蕴有馨香的栀子花,再看向对方时,眼里满是崇拜。

      “清恬在说什么呢?”端着两个瓷碗走近的魏予珊笑说,将煮好的面放在桌上。

      “娘,你看!表哥变出来的,表哥真的是神仙!”
      晏清恬举着花跑到魏予珊身边,宣布着一样重大发现,“娘,闻闻,香香。”

      “真的好香。”魏予珊低下头嗅嗅,扬起笑容赞道,“表哥那么厉害,清恬以后也要听表哥的话哦。”

      女孩的欢欣雀跃感染着周围人,晏惊阑偷偷对安寅竖了个大拇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安寅哥,你这戏法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

      这可不是一般“戏法”。
      安寅笑而不语,没有过多解释,点点头答应,然后执箸挑起少许面条,用小勺盛着送入口中。

      劲道的面吸满浓香的汤汁,对于很久没吃过热食的人来说,更是妙不可言的美味。

      饭后几人小坐片刻,魏予珊便开始准备晚上要做的食材,晏惊阑也跟着去帮忙,照顾晏清恬的任务便落到安寅身上。

      平时母亲和兄长忙碌时,晏清恬只能独自一个人呆着,而今日家里多了个可以陪自己的表哥,她自然高兴不已,缠着安寅讲神仙的故事。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座山终年青翠,不见枯黄,山上啊,住着个神仙……”
      安寅声音轻缓,字句抑扬如音符跳跃在琴弦,在臂弯中靠着晏清恬目光炯炯,完全沉浸其中。

      女孩时不时的笑语惊叹传到厨房内,晏惊阑与魏予珊相视而笑,母子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对安寅的好感。

      将食材打整好后,已有食客陆续进入,店内变得热闹起来,安寅领晏清恬坐到偏僻的位置。

      晏惊阑端着碗盘穿梭在桌椅间,与熟客笑聊几句,偶尔将目光落到角落处一大一小的身影上。

      直到月上梢头,街上人影零星,打烊关门,一天的忙碌才算结束。

      二楼卧房只有两间,也没有多余床铺,同一屋的晏惊阑和安寅在床和地铺之间谦让起来。

      “安寅哥,还是你睡床吧,夜里寒气重。”晏惊阑仍不松口,适才对方给自己小臂换药时,手指仍透着凉意。

      “都夏初了哪会冷?”
      安寅无奈,床头桌上铜质灯台橘色的烛光晃动,照在另一人的脸上,表情柔和,眼里却写满坚持己见。

      “那就一起睡吧,这床也不小 ,两个人足够了。”
      安寅本就觉得借住已添了不少麻烦,又占着屋内唯一的床如何好意思,但晏惊阑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只得心里暗道一声“倔驴”,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半天没听到晏惊阑出声,安寅便当作是默认,揉了揉太阳穴吐了口气,几天日夜赶路加上身体大不如前,现在确实有点困倦,抬眼看了眼杵着不动的人,问道:
      “你睡外边还是里边?”

      “啊?哦、都行。”
      晏惊阑看着安寅点漆般的墨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答,脸上像是被自己笨拙的表现烤了一下,有些发烫。

      灯火昏暗,再者安寅注意力没放到晏惊阑身上,也就没发现旁边人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听到对方说了跟没说的话后也不再出言,将外衣脱下放到一旁,靠里侧身躺下。

      晏惊阑愣愣看着床上背朝自己的人,几息后才回过神来,俯身将蜡烛吹熄。

      躺下后,少年花了些时间将手脚摆好,还未阖眼之际,隐隐嗅到身旁人发梢浴后的气息,味道很清新,让人联想到雾气缭绕的茶山。

      他偏过头,借着溜进屋内的月色,窥见丝缎般的黑发披散于枕榻之上。

      看起来很滑的样子。晏惊阑花了很大力气,才压住想伸手验证一番的念头,闭眸良久,活络的心思才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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