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太秋

2、女先生

　　沈安的墓上，单刻了一个安字。
　　坟前纸钱纷飞，火舌灼得空气有些扭曲，众人神情肃穆。那几坛酒被洒在碑前。
　　辈分小的孩子，由沈鲤带头，挨个上香。
　　香火缭绕。

　　沈贯和老村长将沈鲤唤到面前。
　　“快立秋了。”
　　沈鲤看着二位苍老斑驳的脸，心下明了。秋天，又该科举了，即日出发，恰恰赶上。沈安的事，也需要一探究竟。
　　他转身对着沈安的墓碑，跪了下去。
　　“沈鲤此去，所求唯二。”
　　“一愿为兄长沉冤昭雪，提序正名。”
　　“二愿竭己之力，助我大熙盛世千秋，百姓安居乐业，奸邪退尽。”
　　人群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千秋岁》，这是沈家村的歌曲，是他们祖辈传下来的歌谣。

　　不过出发之前，沈鲤还有一件事。
　　他借了村子里的马，日夜不停地跑了两天，赶到洛镇，这已经是离沈家村最近的村子。
　　洛镇的繁华远不是小村庄可比的，但是城外的杂货铺子，就铺开几里路，城墙高大，来来往往的人群衣着鲜艳。
　　沈鲤牵着马，缓缓走在摊贩中央。
　　一个牙齿尽数脱落的老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干枯的手颤巍巍的，仅剩一条缝的眼里透出狡黠的光。
　　“小子，我看你气度不凡，不如算上一卦，看看日后福祸。”
　　沈鲤欣然同意，任由老先生端详着他的面相，手相，又故弄玄虚地掷着几枚山鬼钱。
　　“咦——”老人皱着眉头，又从兜内摸出两枚“大熙通宝”，同山鬼钱一样扔在地上。
　　铜钱猛地裂开。
　　“老人家这是……”沈鲤看着草席上四分五裂的铜钱，迟疑地问老人。
　　“木秀于林，鲤跃于溪。凡是过往，皆归于寂。”
　　“此言怎解？”
　　老人嘿嘿一笑，不再答话，作闭目养神状。
　　沈鲤叹一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便是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搪塞之语了，放下一串铜板，便要离开。
　　“多了。七文足矣。”老人的声音又响起，沈鲤只好另数了七文，端端正正摆在老人面前。
　　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执着于参透那几句话意义也就不大。

　　安庆门后的榆柳巷子最后一家。
　　沈鲤看着眼前古朴的小屋，木门上悬着几朵莲蓬。
　　他轻轻扣门，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打开了门。女子看着他“沈安的族弟？”
　　“是。”沈鲤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认得他，忙不迭开口“我将要进京赶考，依兄长之托前来寻找曲姑娘。”
　　“请。”女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沈鲤将马拴在门前石桩上，跟着进了屋。
　　“曲荷华。”
　　“你和沈安说的，很像。”
　　“已经多年没有人来寻过我了。”
　　像是知道沈鲤的疑问，曲荷华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小房子内很是雅致，有一股莲花的清香。
　　“曲姑娘人如其名。”沈鲤夸赞。
　　曲荷华端来两杯茶，闻此言，看了沈鲤一眼，不知是不是沈鲤的错觉，那一个眼神让他觉得悲伤。
　　品茶之际，沈家村的现状被和盘托出。
　　“老先生已经去世近十年，我此次一去，再无可读书识字之人，村中正值读书的孩子又许多。想请姑娘前往沈家村教书。”
　　“好。”曲荷华竟是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答应了。
　　沈鲤备了一肚子的劝说之辞生生咽下。
　　“时间紧迫，不可耽误你科举，不若即刻出发。我收拾包袱，左转有卖蜜饯的铺儿，可以给孩子们带些。”
　　到了蜜饯铺前，沈鲤掰着指头算村中有几个孩子，最大的妙儿十五岁，最先的阿完刚刚满岁。
　　算来算去买了七袋，多的给大人们也当个零嘴。
　　“走了。”曲荷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将裤腿束起，换上了长靴，青袍白马，马身上的褡裢里放着书卷和几只莲蓬。
　　好个女先生。

　　再回到沈家村已经是晌午，孩子们齐溜溜站在村口望着，见到两人，眼睛都亮了些。
　　“这便是你们的新先生。我走之后，要乖乖听曲姑娘的话。”
　　曲荷华将莲蓬分给孩子们，“我叫曲荷华，荷花的荷，华美的华。”
　　沈鲤也赶忙拿出蜜饯。
　　村民们对新先生嘘寒问暖，将她的包袱搬到了早已经备好的空房。
　　筵席一字在沈鲤房前的小院摆开来，当然，即是欢迎，也是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