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桃花殇》轩辕凌天

2、归

　　又是一年秋叶落。

　　沉香和小玉站在林中，看着竹屋中玉床上白衣的人渐渐消失，内心忽然痛了起来。

　　“沉香……”小玉拉过沉香的手，欲言又止。

　　“我没事，”沉香转头，轻轻笑了，“小玉，你应该高兴才是啊，还有五十年……还有五十年……舅舅就会回来了……”

　　“沉香……”小玉压抑一天的感情被这句话勾了起来，她忽然好想放肆地大哭一场，“和我你也要如此吗？只剩下五十年了，五十年后就是千年之期的最后期限，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沉香似乎苦笑了下，“只能再编织一个谎言了，否则……若是让娘、三太子他们知道舅舅……知道舅舅千年前就已经……不是去找死物报仇，就是会疯掉。我如何能让舅舅千年的苦心毁于一旦？”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一个清寂不带半分感情的男声蓦地响起，在安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沉香、小玉大惊，喝道：“谁？出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白袍白发男子从竹屋后缓缓踱出，看清那人的相貌，沉香不由呆了：“玉鼎真人？”他不是死了吗？

　　玉鼎真人不发一言，直到他完全从阴影中走出，沉香和小玉才发现他手上还抱着一人，一看之下，却不由得呆住了。

　　略微卷曲的长发，俊秀无俦的容颜，还有……那掩映在发间若隐若显的淡淡的金色流云。却不是杨戬是谁？！

　　会是真的吗？会是真的吗？舅舅……还活着……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让沉香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的小玉，早已是泪流满面，嘴唇颤抖着，喃喃叫道：“舅舅……舅舅……”

　　玉鼎真人扫了一眼两人，冷冷下令：“开门！”

　　沉香这才惊醒一般，连忙咬破手指，打开阵法，尾随在玉鼎真人身后进了竹屋。看他收了金锁，然后将杨戬小心地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沉香在一旁见玉鼎真人忙碌个不停，终于忍不住了：“真人，您不是在封神之战的时候就已经……，还有舅舅为什么会和您在一起？”他暗自将法力输入水镜中查了数遍，却怎么也看不到封神台上桃花盛开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玉鼎真人回头扫了一眼两人，却不回答，自顾自的道：“这些年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本来我救回戬儿后打算让他永远留在昆仑山，只要远离你们这群混蛋，戬儿会活得比以前开心百倍。”

　　沉香和小玉羞愧地低下头，知道玉鼎真人所言不差。不过两人更想知道玉鼎真人为何会改变主意，不由竖起耳朵听玉鼎真人继续往下说。他们知道玉鼎真人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话说清楚。果然，只听玉鼎真人忽然叹了一声，道：“但是，戬儿的魂魄还不稳定，单纯的依靠梦灵恢复已非上策，所以我才会冒着大危险把戬儿送来。”说到这里，玉鼎真人停下来转头去看沉香，冷冷道，“刘沉香，你也是知道事情真相的，该知道戬儿这次能被救回来实属奇迹，这样的奇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所意我希望你好好照顾他。”

　　沉香闻言心情更加沉重，心口像压了一座大山般喘不过气来。左手紧握成拳，平了平心绪，道：“真人，任何人想要伤害舅舅，都要从我的尸体上蹋过去！”

　　“还有我！”小玉也一脸坚定地站到沉香身边。

　　玉鼎真人并未因他们的表态而露出半点情绪，只是淡淡道：“希望如此。”

　　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杨戬，续道：“我用了九百年的时间才补好戬儿的魂魄，又花了五十年的时间稳固魂魄，修改记忆，这才把这个一心找死的小子拉回来。他现在魂魄勉强算是稳定，却未与新身体完全契合，受不了半点刺激。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司法天神，也没有什么刘府，毋论是黑水狱。”

　　“你娘，也一直是那个痴缠他的三妹，而非只会利用他的弱点伤害他的圣母娘娘。而你，刘沉香，是三圣母拣来的弃婴，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的弃婴。至于瑶姬，哼，这样青白不分的娘不要也罢！戬儿的记忆中她是早被十日晒化了的。刘沉香你可要记着，别让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出现在戬儿面前！”

　　沉香低着头，心神恍惚，连玉鼎真人唤他都没有听到。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玉鼎真人的话，震得心都出了血。

　　舅舅对他们……已经彻底心寒了吧……心死如寒灰，永不复燃……到底是多重的伤痛另一个人死志坚定如此……竟花了五十年的时间去修改记忆才唤起一点生机？明明……早就知道，早有准备，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没有司法天神那孤寂的八百年，没有刘府那屈辱的三年，没有黑水狱的伤害，只是简单的平淡如水的生活，这是舅舅一直渴望的那种幸福吧……

　　“沉香，沉香！”小玉见玉鼎真人似乎有些不高兴，连忙推了沉香几下，暗怨他怎么这时候还能走神。

　　“啊？啊！真人您说，我在听。”沉香猛地回神，赶紧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玉鼎真人冷冷哼了一声，也不与他计较：“刘沉香，你给我记住，戬儿要的从来就不是你们的愧疚和痛悔，他也不需要，他做事从来就不会后悔。”

　　“他想要的，是你们全心的信任，陪伴，所以，把你们脸上的愧疚给我统统收起来！他不需要你们廉价的补偿！何况，现在他的记忆里，没谁对不起他。你们这群笨蛋最好都小心点儿，别让戬儿瞧出什么。过去的事，谁敢在戬儿面前提一个字，刺激到他，哼！” 话里的威胁不言自喻。

　　沉香和小玉早听的脸上发了烧，在水镜中走了三千年，竟还是看不透。他们看低了杨戬，也看低了自己，说白了，他们还是那样自私，只为了让自己的心能好受些不再受愧疚的煎熬，却从未想过这到底是不是杨戬想要的。

　　“真人，那舅舅什么时候才会醒？”

　　“三天之后。”

　　“戬儿的魂魄至少还需要十年时间才能与新身体完全融合，这十年是最重要的，中间若出了什么差错，就是我也没把握再救回他。刘沉香，你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有些真相，也该让那群笨蛋知道了。万一他们说错了话，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只要平按过了这十年，我有办法让戬儿字一百年里恢复实力，变回那个无敌三界的战神。”

　　“真的吗？真人你有办法让舅舅恢复实力？！”沉香和小玉先是一惊，而后大喜，追问道。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玉鼎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戬儿只是被改了记忆，他的心机，智谋都在，你们只给予他最平常的关怀就好，不然很容易被他看出破绽。”

　　沉香默默记下，忽而想到一事，道：“真人，若舅舅醒来后发现自己法力不见了我们要怎么说？”

　　玉鼎真人瞪了他一眼：“还用你问，我已经布置好了。这几百年看你也算是有了几分手段，怎么现在苯成这样。”

　　沉香脸一红，正想开口，却又听玉鼎真人道：“戬儿醒来之前，你们务必要把那条笨狗找回来，否则这就是最大的破绽。还有哪吒和那条小龙，都必须找回来。在戬儿如今的记忆里，哪吒和那小龙都是早就搬来和你们同住的。”

　　“是，真人，我们都记住了。”沉香和小玉连连点头，“真人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玉鼎真人又看了看杨戬，慢慢道：“没有了。接下来的十年如果不出意外，戬儿的情况会稳定下来，慢慢好转。这十年我有些事要处理，不能时时陪在戬儿身边，但是我会不时回来查看，若我发现戬儿的情况有一点儿不好……”顿了顿，玉鼎真人勾起冷冽的笑，“刘沉香，我知道你们现在都不怕死，所以，若被我发现戬儿的情况恶化，或者他不想和你们在一起生活，那么我马上会把他带走。而且我保证，今生今世你们都别想再见到他！明白了吗？！”

　　沉香和小玉皆是一凛，确实，这样的惩罚委实是令他们最痛苦的。比死更难受。

　　“看来你们是记下了。那么我也该走了。”玉鼎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背对着两人轻轻道，“刘沉香……”沉香和小玉对望一眼，谁也没听清玉鼎真人的后半句话。看着他慢慢离开，无由得心下一寒，兴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