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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燕子(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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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啊
听我唱个我心爱的燕子歌
亲爱的听我对你说一说,燕子啊
燕子啊
不要忘了你的诺言变了心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燕子啊……
*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只记得听完那几句轻声哼唱的自己和着了魔似的,脑海中再也想不起其他旋律。什么新专辑,什么流行乐都忘得一干二净,耳朵里、脑袋里、心里只剩下她不加修饰的低吟。
那几句歌词来来回回地飘荡,却总也飘不出去,留在他的魂里。像只燕子,像极了他梦里的燕子。
“我真是……不中用!”他狠狠地骂自己。
因为在盖上毯子准备睡觉之后,他终于回忆起临别时发生的事。像是害羞又像是试探,草草哼唱几句,从第一个音出来到结束连一分钟都没到。他在发愣,而她静默了几秒没有等到他的评价,便主动道了一句再见,自己离开了。
不应当是这样的。
他们俩都要在那车站里等公交,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分别呢?可是等傻不拉几的他总算舍得拔起腿的时候,车站早就没了她的身影。
——二十分钟一班的巴士,和十分钟一班的巴士。仅仅十分钟的间隔,却足够把两人分开。当然,他还没傻到要和电视剧里的男生一样用两条肉做的腿去追钢筋铁骨的交通工具。
所以他只是让那一分钟不到的歌声回响了一遍又一遍,百遍千遍地重复。
可他这样喜欢她的歌声,结果竟没能让她知道。
一人躺在床上睁着眼,夏夜的蝉鸣穿过紧闭的玻璃窗侵入他的房间,但到底没有成功侵入早已被某样东西占满的他。脑子里不自觉地回味和她同坐一张长椅时的每一秒,而不够仔细的他马后炮地从自己揉碎嚼烂的行为中,读出了她的动摇不安。
是的,是的,她本来就不爱在人前展示才艺也不是自来熟的性格,那段浅尝辄止的歌唱必然包含了诸多勇气与思索。他就该立马鼓掌,把手掌心都拍得通红,大声叫出好听二字,最好响得能把路过的鸟震个趔趄——然而他的表现却是无言,却是沉默。
她那时是怎样的心情?她是不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一想到后者的可能性,他就恨不得叉死记忆中的那只傻狍子。
整宿没合上眼,大考前一天他都没这样过。
草草地吃过饭,戴上耳机点开各式版本的《燕子》继续听起来,但左听右听,没寻到比她更入耳的。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的闹钟,看最长的那根细针慢悠悠地转一圈,再慢悠悠地转一圈。
一秒像一小时,一分钟像一个世纪。
坐不住,等不及。实在等不到时间恰好流逝到平时出门的那会儿,他换好衣服,给老爸留了句话就匆匆地出门了。一开始是快走,渐渐地小跑起来,最后竟直接拔腿狂奔。
他跑到车站,大汗淋漓地乘到两人碰头的那一站下车,又换乘了平时根本不会坐的公交。这是她回家时坐的车,她曾说过要坐七站,于是他便坐了七站。下车之后的地方是他不曾探索过的板块,砖缝里的一根杂草都长着陌生的脸庞。
粗粗望去,几个方向都有民居,他顿时迷失方向,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一站的候车亭没有座位,他只好站着。出门时心急,没把随身听也带上,现在只好傻不愣登地站着。
“……我到底在干嘛?”
下车了也不走,等在车站却不是等车。很难说今天的他和昨天的他比起来哪个更傻一点,还是恋爱中的人都像这样,本就不聪明的脑瓜要变得更笨几分。分明不知道她住哪儿,就敢一个人往陌生的地方跑。分明也清楚她今天没课,就和懵圈了似的往外面冲——他这是要干嘛呢,自个儿都看不下去了。
回去吧,回去算了,不回去还要在这做什么?尽管心里充满回家的念头,身体却十分老实地一点儿没动。他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没有随身听相伴的等候极其无聊,而且根本看不到尽头。
她又不是到点就会来的巴士,哪有杵在这儿干等就能把她等来的道理。他心里门儿清,可就是不愿意走。
夜里刚下过雨,现在非但没半点凉爽,还闷得他喘不过气。
像是被许多层棉被压着的感受,以及莫名的心焦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你怎么在这?”
他被吓了一大跳,甚至以为自己在高温天气里狂奔的傻子行为让他中暑,然后产生了幻觉。不然要怎么解释,他竟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呢?就像第一次在车站偶遇时那般,她又从他旁边窜了出来。
那么突然,他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怎么不说话?”她疑惑地上下打量忽然跑到她家附近的前同桌,瞧他闭口不言的模样和满身的汗,又想到前一会儿在马路对面就瞥见到了这具熟悉的身影,福至心灵道:“……难道是特意来找我的?不会吧?”
被她这样一说,承认成了件困难的事。无论如何,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冲过来确实不好,但他真的没有坏心思。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最重要的话先说完:“你昨天唱得很好听,真的,我觉得很好听。他们都没你唱得好,你可以多唱一点,我愿意听。”
“就这件事?我看得出来,你不必特地跑过来。况且你应该也不知道我住哪儿吧,真是……不晓得该说你什么好。”她瞬间失笑,“但是谢谢了,下次我会准备完整一点的歌。”
“好!”
他眼睛顿时亮了,决口不提自己的蠢事,只激动地高喊:“就要《燕子》,我觉得这首就可以!”
明明是她最喜欢的歌,这番发言弄得《燕子》是他一生挚爱似的。
也没追根溯源,她笑着答应了唯一听众的请求,挥别这位意外的访客,提着购物袋走了。
等她彻底离开,他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出门买东西经过了车站。和外出上课时不同,她的衣着更加居家休闲,简简单单的短袖和中裤和清清爽爽的黑辫子——又见着了不一样的她。
什么自责,什么自嘲早就没个踪影,回家路上他窃喜到不能自已,车窗上映出的大男孩一脸碰着大喜事似的满面红光。
回家之后老爸瞧见他这模样,直打趣道:“哟,这是赢球赢爽了。”
他也不反驳,就趾高气昂地走来走去让老爸误解。平日里老爱凑在电脑前的小伙子,今天出去一趟和中邪了似的在不大的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老爸正纳闷好好一小伙子怎么成这样了,细心的老妈两眼一扫,呵呵一笑:“平时踢球你见他这样?分明是处对象了。”
这一句话可踩着了猫尾巴,他顿时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正经辩解:“处什么对象,妈你别乱讲。”
老妈提了提嘴角,没和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小崽子一般计较,转头继续看电视剧。
两人都没就此追问,惊吓总算平息。
脱离炸毛状态的他偷偷深呼吸了几口平心静气,只觉得家里这空气吃进去也格外甜蜜。
*
她唱了《燕子》。
他特意下载了伴奏,在她要唱的时候外放。
随身听原本的用途是接耳机听,额外附赠的外放功能实在不怎么样,音质杂得和信号不好的广播频道似的。但他没觉得不满,因为越是杂乱的伴奏,越承托出她歌声的清澈。
他从她的歌声里看见了蔚蓝的天空,看见了飞过的燕子,看见了望着燕子的自己。
后来她唱了许多其他的歌,也唱过真正用上了美声唱法的歌曲——事实证明,他的确不会鉴赏这样的作品,只不过因为是她唱的,所以无论是怎么样的声音都极为悦耳。
美声和民族美声的区别,她仔细给他讲过,也分别给他唱过。当时他像是懂了,可回去后便又忘了个干净,还糊里糊涂的。不过反正她唱什么歌都好听,她用什么腔唱歌都好听,也就没必要去计较这么多。
仿佛看透了他对这些的不上心,她后来也不再赘述,甚至不提这些名词,只一味地唱自己喜欢的和他喜欢的歌。
*
暑假的最后几日,天天跑到外头和她聊天的他没了平时听歌的放松心情。毕竟直到她关心起他的作业情况时,他才想起竟还有暑假作业这种东西存在。
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已经从他尴尬和茫然交错的神情上看出了答案。
“我就知道。”她毫不意外,“之后几天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免得你作业都写不完,又要挨老师批评。”
“这不行!”一听到不见面,他条件反射地先张嘴拒绝。怎么能不见面呢?这可不行,他思索着。但作业也确实不能不写,不说正确率,至少得全都糊上装样子。要如何才能既和她见了面,又能把作业写完呢?
没过多久,他恍然大悟,跳起来恳求身边的好学生:“作业你一定写完了对吧?拜托借我抄抄,拜托拜托!”
——果然是这样的展开。
她无奈地应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借他抄,倒没什么可犹豫的。
“知道了,明天还是这里,我把作业带给你。开学还给我就行,别弄丢。”知晓他算不得心细,她着重强调了后半句。他恳求的模样实在逗趣,她得费好大工夫才摆出正经神色不破功。
得到肯定回复的他喜笑颜开,颇有些得寸进尺地说道:“那为了防止我把你的作业弄丢,我们就每天在这抄吧。我不带回家,这下你该放心了。反正找你借的只有做题的那些,其他的作文和抄写我自个儿解决。”
记得初中学过篇古文,里头有句话叫作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觉得非常符合他当下的表现。
“别过分,真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你在这里写作业,但我在这里做什么呢,发呆么?乖乖拿作业去抄,别耽误我的时间,知道不。”
他真想回一句不知道,而他们俩日渐交好的关系也促使他逾越的调侃:“我哪点心思,你说给我听听?”
空气忽然凝滞,她抿紧嘴唇一语不发。他暗道糟糕,不该脑子一热回了那句话。不说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言辞间也有点不太正经。只是看朋友和他妹子的亲密举动看得多了,他们的对话总不由自主地闯进他的脑海,然后将其中主角换个脸庞。
但他与她,和他们并不一样。
“你……刚才的话就当没听到。我明天来拿作业,保证不给你弄丢。”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自信能将她的东西保存得当,却因为挂记着前一句错误发言显得尤为气短。
她低低嗯了一声,这天他们不欢而散。他真想再多说几句来弥补过失,可是一接触到她垂首思索的模样就惧怕了起来。他怕她思索出来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那个,害怕这段不算长的暑期时光会成为幻梦般的体验,一到上学便又回到之前毫无相干的状态。
他心里藏了那么多想问的,都因为惶恐而无法道出。
第三天,惴惴不安的他一早就到了两人的秘密基地等待。
有课要上的她自然不可能提早抵达,即使他提前来了也只是一个人待着而已。但他现在焦躁不安的样子到哪里都没法安定下来,与其在家被爹妈发觉不对劲刨根问底,倒不如来这儿清净点。
他想了很多与她有关的事。
比如开学之后他们就没法再和暑假一样频繁见面,座位没在附近的他们俩要是在学校里的接触变多,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和碎嘴。她绝对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得忍耐。如此一合计,或许一周也没法和她好好说上话——毕竟他还不清楚她愿不愿意将两人的奇怪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或许他真的很笨,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她出现的时候都没能把其中关节想明白。
她来之后什么都没说,从包里将一叠作业交给他,人也还站着,竟像是交付完这些就打算离开的样子。一股什么东西将要从身体里离去的恐惧倏地袭上心头,他急切地说道:“昨天的事,你别生气。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
她瞧了他好半晌,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没生气。”
——骗人。他心想,她分明是生气了的。看她的眉眼,就是生气的样子,但他不敢拆穿。
“你没生气。”于是他昧着良心附和,小心试探道,“那我们还是好好的。”
一群鸽子飞过,落下一片阴影。他听见了许多双翅膀的拍击声叠加在一起,却没听到她的回答。他甚至觉得有点儿委屈,难道只因为一句话的不当,他们就要变成如此岌岌可危的关系么?难道他在她的眼中,就是这样不值一提的角色吗?
他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他确实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也读不懂她的眼神里包含了什么。在分别的时间里,她也想了很多,并且想得比他更多。可这些事他不会知道,毕竟她从未提起过,也不舍得提起。
“我不问了,你别不理我。”终归还是他在对峙中先认输,落寞的模样与近乎祈求的姿态令她于心不忍,毕竟从头到尾他非但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还帮助了她许多。对这样一位益友,她本不该用如此态度对待……可谁让他的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位益友呢。
他们俩看似单纯的复杂关系苦恼了她不少日子,终于,她还是做下了决定。
“我们……”她停顿下来,克制地瞧他一眼。那人满脸的紧张惊惧,像是对她将要说的话有所预测,怕极了她当面将事情说清楚。
“我们……还是现在这样。上学的日子不行,周末我偶尔会有空,你愿意的话还能找我。但一周最多只有一次,具体得到时候再商量。”
不在预期捏的峰回路转让他顿时没能将神情转变过来,他呆愣了一会儿,像是给自己做足缓冲,不敢置信地发问:“真的?”
“真的。”她终于又笑起来,恢复成他熟悉的样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况且没你在旁边,我唱歌给谁听呢。我不喜欢没有观众的舞台,你可要负责给我热场鼓劲。每回我都认真地准备我的表演,所以你也不能偷懒,知道不。”
“那肯定的!你看我什么时候偷过懒,放一百个心吧!”唯有这点他敢打十足的包票。
“以后看你表现。”
极难得说了句俏皮话,差点让他健康的心脏瞬间患上跳动不规律的病。她本人显然也不常对别人这样,稍有些害臊地微红了脸颊。多此一举地将好好背在身后的双肩包提了提,见今日要办的事情已办完,她颇不自在地说:“那我们就回家吧,你得快点回去把作业补起来,不然来不及的。”
他应了一声,尽管心里还高兴着,本来也说好今个儿只拿作业,却觉得缺了什么似的浑身难受。小心地投去一个眼神,见她正要转身,他连忙叫停:“唉,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说你,反正都来了……不如唱首歌再走吧。”他强迫自己咧开嘴笑,使劲地傻笑,好在她瞧过来的时候能维持住不动摇。
“我以为今天只是来借你作业的?”
听到要求她倒没有多生气,无可奈何的心情中未尝没几分被喜爱的欢欣。只是——该怎么说呢?以前她并不在意向他表露出喜怒哀乐,不喜欢的曲子会直接说不喜欢,喜欢的也不会吝惜夸奖之词。但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想把这些情绪藏起来不让他发觉,包括刚才的挣扎,包括刚才的喜悦。
不愿展露任何,只想他将她唱歌的样子牢牢记住。
“唱一首歌也就几分钟,我保证就听一首歌,听完就走。毕竟这么多天过来我都养成习惯了,不听你唱几句总觉得难受。”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故作扭捏:“要听哪首?从以前唱过的那些里头挑一个吧。”
这还需要考虑么?他毫不犹豫将那首歌的名字道出,甚至脑子里还未想好,嘴巴就已经张开。
“我要听你的《燕子》!”
她最喜欢的歌,也是最近唱得最多的歌。
熟练到无需准备便能直接进入歌曲的情绪,将一种思念浸入音节,唱起他们二人都为之沉迷的歌谣。
按照约定,她只唱了这一首歌。他也遵守诺言,听完后惯例地拍手,拍完手便是和她一块儿去车站等车。那么多次的《燕子》,那么多次的感想,她有时也真佩服他,居然能对同一个人在差不多时间内演唱的同一首作品做出十数次不同内容的评价。要说每回他对她讲的那些话其实也都不短,平常也没见他语文拿过多高的分数。
不解与惊讶之余,留给她最多的自然还是欢喜。
自己是喜欢唱歌的,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假如不喜欢,她不会回家仔细斟酌每个词的唱法,气口开在哪里更合适。假如不喜欢,她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对未来的迷茫,不会犹豫着是否该放弃声乐的路。
她是喜欢的,她自然是喜欢的。
见他捧着一摞作业回家,她不由失笑。明明是来拿作业的,可他竟连个包都忘记带了。
这样粗心的人,居然能无数次对她的歌声说出细腻至极的评语,直说进她的心里,挠出浅的,可又消不去的痕迹。
*
谢天谢地,经过他连日挑灯夜读,暑假作业总算在开学前补完了。
抄写的过程中有多少次因见到她的字,耳边就响起她的歌声暂且不论,因为这计较起来可能花一天也数不清。
她的作业,完璧归赵;开学后的第一次约见,十分顺利。
没能和她聚在一块儿的这十多天里始终悬着的心,成功在真切地听见她唱歌时安稳落下。作为‘许久’未见的纪念,他又点了《燕子》。他听不腻,她倒也唱不腻。都这么多次了,她从没拒绝过演唱这首歌的请求,仿佛只要他想听,她就能一直唱到海枯石烂似的。
“燕子啊……”
每当她唱出开头的这句词时,他也在心中念叨:燕子啊……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燕子啊。
开学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再和放假时一般多了,但唱下来的歌林林总总至少得有几十首,有他本来就熟悉的,也有他完全陌生的,其中他最喜欢的还是第一次唱的那首《燕子》。他也一直不吝惜言辞,将自己对这首歌、对她所演唱的这首歌的喜爱反复表达,不管再听几次都还是会有一腔热意用上心头,更有表达不完的言语要诉说。
她每次听了都会笑,眉毛弯起,充盈着笑意的眼亮得惊人。
他能感觉到她的演唱从一开始的好,到后来的越来越自如。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素来安静的模样都变得活泼许多。作为捧场的听众,他乐于见到她的改变,也更加注意要在每一次的夸赞中给出不同的感想,免得像是在敷衍。
和专业教授声乐的老师相比,他的那点感想与评价实在外行,但她每回都听得认真,亮晶晶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他,叫他都快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大家都说高中学习紧张,有时候很痛苦,可他倒不这么觉得。甚至要是接下来的人生能一直都在念书也挺好,他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可他到底也不是真的傻狍子。高中只有三年,他心里明白他们或许总会迎来个结束,只不过关于未来改变的话题他不愿过早提起。这期间他们几乎没怎么聊过其他事,只是一个人唱,一个人听,再说说关于演唱和歌曲的很多事,对学校里的生活都聊得极少。
不过有一回,她曾问过他的进路。她问:“你以后会做什么?会想学音乐么?还是和其他班的许多人一样准备考上外边的大学,念出来后到大地方闯荡?”
“我……”他根本没考虑过太多,怕实话实说让自己的形象变低,但想了想更不愿说谎,于是换了种说法道,“我虽然喜欢听歌,也买了很多专辑,但是真的学音乐那肯定不可能。去外边么……说不好,可能还是会因为放不下家里选择留在本地。”
她没笑话他没志气,也没表露出多少认同,只像随口问了一句,并不在意答案。他当时还暗暗松了口气,再说话时已将话题岔到别的地方去。如今想来或许追问下去才好,至少能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不留遗憾地道别。
就在这次问话之后一年,他们如期毕业了。